楚靈奇進入中土後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此時龍陽侯已經領著一部分將士向寒玉樓方向而去,意思是為了大軍解決後顧之憂,說白了還不是去撿軟柿子捏了。


    苟紅見楚靈奇並沒有急於進攻也沒有反駁,畢竟前有龍衛營右有玉虛宮,自然是不能盲目行軍,暫時據守幽都之門。


    楚靈奇也沒有隱瞞苟紅,直言他要先去一趟青陽閣,至於其他事情容後再說。


    向著青陽閣方向一路急行,路上偶爾便會碰到一些修真散派的弟子紛紛趕往龍衛營,顯然是為了對付幽都妖魔,不過這些人並不認識楚靈奇,所以一路走來也沒有什麽波折。


    數日後楚靈奇終於來到第一次和林浩相遇的鎮子,觸景傷情,頗為感慨。


    這一日已到晚間,楚靈奇並沒有直接去青陽閣福地而是在青陽閣的山下附近尋找,因為他想要找到他的親生父母,他至今也不相信楚昭源之言。


    隻是眼前毫無頭緒,又不知道該如何查找,之前沒有細想衝動之下而來,此時此刻不禁茫然起來。眼看前方有一處頗為荒涼的村莊,燈火昏暗,他緩緩走了過去。


    村莊內零零散散的有著十幾戶人家,房舍簡陋,從外麵映著昏黃的燭光依稀可以看到裏麵幾個佝僂的人影,楚靈奇遲疑半響終於還是選擇了一戶人家走了過去。


    天際愁雲慘淡,星月無光,不知何時竟然飄落起了零星小雨,打在身上雖沒有多少感覺卻平添了幾分寒冷。


    深吸了幾口涼氣,楚靈奇抬手敲響了一戶人家。


    開門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頭發斑白胡須一把,這老者驀然看到身形頗為消瘦的楚靈奇不禁一愣,接著驀然看到外麵已經下了雨,急忙將門口讓開道:“這鬼天氣怎麽又下雨了,趕快進來可別淋濕了,小心得風寒。”


    屋內擺設簡單,幾個鍋碗瓢盆而已,還有一個老婦人坐在土坑上,借著昏黃的燭光不知在縫紉著什麽物事。


    老漢給楚靈奇張羅了幾個冷硬的包子,又給倒了一碗水,坐在一邊憨憨笑道:“農家也沒什麽好東西,你就將就吃些吧,也好暖暖身子。”


    楚靈奇點頭微笑,卻並沒有吃眼前的食物,有心問問心中之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能將目光透過窗戶望向外麵黑暗一片陰雨綿綿,好不淒慘。


    老夫婦二人見楚靈奇進來不言不語也不吃不喝,老兩口也默然坐在坑上望著窗外。


    隻見外麵天際越來越黑,雨勢也越來越大,鋪天蓋地彌漫開來,似乎吞沒了整個世間。


    那老婦似乎忽然想起什麽推了她老伴一把,道:“前兩天你不說他三嬸家房頂破了個洞,你倒是給補了沒有?”


    那老漢道:“哎呀,早補了,我這兩天就看不陰不晴恐怕有一場好雨,前兩天就給補好了,放心吧保證不會漏雨。”


    老婦略顯渾濁的目光抬頭望向窗外,歎了口氣,道:“你說他三嬸也怪可憐,哎!”說罷又是連連歎息。


    “說這些做什麽,都快二十年了。”老漢無奈道。


    “怎麽說說也不行了嗎?當年你不是也挺喜歡人家他三嬸麽?”老婦將手中的物事扔下,瞪著老漢質問道。


    “哎呀我說你這個人是說這些做什麽,有客人呢。”說著向著楚靈奇示意了一眼。


    楚靈奇一心望著窗外的大雨滂沱,對於身後的動靜似乎毫無所覺。


    老婦也沒什麽脾氣,又拿起手中物事縫製了起來,口中不無可惜的道:“可惜老天爺不開眼啊,他三嬸剛剛生下娃,還沒抱暖和了就不翼而飛,更可憐是他三叔落得個慘死門口,你說說他們家是招誰惹誰了要這麽懲罰他們?”


    “哎,可憐他三嬸一輩子就這麽毀了!”老漢似乎也被勾起了回憶,語氣中滿是悲痛之意。


    楚靈奇艱難的轉頭望向這對老夫婦。


    大雨如注,天地一色。


    楚靈奇緩緩的走著雨中,任雨水無情的衝刷抽打,就好像完全沒有所覺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天不憐人!


    楚靈奇在人世走了將近二十年,可是卻沒有像現在這般艱難心痛,心痛到無法呼吸。


    前方不遠處是一處房舍,簡單的孤獨,沒有任何依靠,就好似一陣風都可以輕易將它吹走。一盞忽明忽暗的燭光隨著外麵的狂風左搖右晃,一個孤單的人影緊緊的靠著燭光,忽清晰忽模糊。


    楚靈奇抬手將臉上的水漬抹去,是淚水亦或雨水。


    短短的幾步之遠卻仿佛咫尺天涯般的距離。


    他不敢向前卻也不想後退,他就靜靜的站在雨中凝望著那隨著狂風暴雨而搖搖欲墜的茅屋,似乎已然看到了裏麵那蒼老的人兒。


    慘慘柴門風雨夜,此時有子不如無。


    良久,良久,就好似過了千年萬年一樣,終於他敲響了那柴門。


    “門栓沒插,進來吧!”裏麵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那是一種心如死灰般的蒼老,世間再無其右。


    正對著門的地方建著一張土坑,土炕旁邊放著一張油漆斑駁的桌子,桌子上麵放著一支殘燭,淚痕未幹。桌子旁邊坐著一個老婦人,身上穿著一件縫縫補補的灰色衣衫,頭發斑白臉上皺紋滿布,一雙眼眸雖然睜著但卻無神的盯著前方。


    “是誰了,是他二叔嗎?”老婦開口道。


    楚靈奇淚如瓢傾,忙抬手拭去眼淚,幹澀的開口道:“隻是一路人,進來避雨。”


    老婦雙眼無神的點點頭,道:“那你自便吧。”


    楚靈奇踱步來到土炕前,緩緩坐下來,望著老婦,輕聲道:“您的眼睛?”


    老婦笑了笑,道:“早就瞎了。”


    隻見老婦忽而轉身伸出一雙皮包骨的手順著楚靈奇的雙臂緩緩摸上去,然後在楚靈奇臉上摩挲了少許,笑道:“我兒子要是活著也有你這麽大了。”


    楚靈奇伸出手握住老婦的手,輕聲道:“您兒子一定活著,而且一定開開心心平平安安。”


    老婦反握住楚靈奇雙手,笑道:“是啊,我也不希望別的,隻望他平安開心就好了。”


    “他肯定會的。”楚靈奇顫抖的道。


    風也蕭蕭,雨也飄飄,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天也肅殺,地也蕭條,問人海濁世何處為家?


    楚靈奇走在風雨中,搖搖晃晃,彷如無根浮萍,試問何枝可依?


    師伯!


    師伯!


    為什麽?


    這究竟是為何,你為何要這樣做?


    我親愛的師伯,敬重的師伯,欽佩的師伯……


    哈哈……


    他仰天狂笑。


    天昏地暗,沒有方向,沒有方向……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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