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著她掌心的唇,灼燙,言語有些模糊卻不擋祁邵珩繼續說,“不用和你先生客氣,若是阿濛覺得場合不對,我們可以回*上一起玩兒咬來咬去的遊戲。”


    “閉嘴!”徹底惱了。


    吻了吻她的掌心,見她表現出自己的真實情緒,祁邵珩隻當她是泄憤了,明明見她早上就情緒不好的,她還想隱忍著。


    ——生著病忍什麽,還是小姑娘的樣子學別人什麽隱忍。他故意惹她,現下發泄出來多好。


    “阿濛,換好了衣服出來。”將衣帽間的門關了,祁邵珩長身倚在外,等著她。


    以濛換衣服,有點慢。


    祁邵珩知道她身上有傷,不方便,在外麵耐心等著。


    睡裙退下,以濛透過衣帽間的鏡子裏看到自己手臂上,和膝蓋上的傷口,一處燙傷,一處玻璃刺傷,傷口都很深,不過好在現在傷口結了痂。


    膝蓋處留不留疤以濛不知道,但是手臂上的傷口是留定了的。


    那麽猙獰的蜿蜒在她近乎病態蒼白的手臂上,像是經曆了一次脫胎換骨的痛。


    她不再是從前的蘇以濛了。


    ——以前的蘇以濛,單純,快樂,雖然幼年經曆坎坷有傷害,但是那一切完全可以被溫暖驅逐。她奢望不多,家裏有父親陪著,學校有之諾陪著,她的生活很簡單,很滿足。


    ——現在的蘇以濛,形容她除了麻木就還剩下麻木。被拋棄,被欺騙,被威脅,被強迫,好情緒被抹殺的無影無蹤,壞情緒總能輕易將她縈繞。之前所有她崇奉的信條紛紛碎裂,現實和祁邵珩給她上了殘忍的一課,這世上有一種命運,叫做你的命運輕而易舉的被別人掌控。


    日子不是她想過的日子;


    戀人不是她想要走完一生的人;


    婚姻成了一紙被契約捆綁的可笑利益書。


    所以,現在的她不再是以前的蘇以濛,現在這個心有鬱結麻木宛若傀儡的人和以前的蘇以濛相提並論,隻會玷汙了那個心思純淨的人。


    一切的一切破碎不堪,不單單是遍體鱗傷的身,還有分崩離析的心。


    她再也做不回自己,再也做不回。


    *


    英國,庫姆堡,郊區莊園。


    端了廚房女傭做的清淡的湯,安琳向二樓寧之諾的房間走去。


    門沒有鎖,是虛掩著的。


    安琳先是禮貌的敲了敲門,感覺不到裏麵的人回應,她才說了聲,“我進來了。”


    房間裏很黑,雖然是白天,可因為窗簾被拉得死死地,所以顯得光線特別的暗。


    摸索著走到窗戶旁,將窗簾用製動遙控器慢慢升了起來。


    窗外的陽光很好,隨著窗簾慢慢升起,安琳眯著眼,本是掛笑的臉在看到寧之諾*頭上懸掛的兩幅畫後麵色變得瞬間煞白。


    一個不穩,手裏端著的湯摔在了地板上。


    在寂靜裏發出可怕的回響。


    *頭懸掛著的血色曼珠沙華,那杯詛咒了的惡魔之花,太猙獰也太嚇人。


    蘇以濛,這是蘇以濛畫的那幅畫。


    明明她已經讓傭人拿去丟了,怎麽會又出現,怎麽會?怎麽會?


    呼吸壓抑,安琳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她想盡一切辦法割斷寧之諾和蘇以濛的關係,為什麽總是割不斷?


    丟掉的畫重新再現,而且還出現在寧之諾的房間裏,這一切的發生多像是厄運,逃也逃不掉了。


    “索亞!索亞!”


    麵色驚恐的看著寧之諾懸掛於*頭上方的兩幅畫,安琳瘋了一樣怒吼著傭人的名字。


    “怎麽了安琳小姐?”


    聽到她的尖叫,索亞應聲而來,看一向得體的安小姐如此驚慌失措有些不明所以。


    “這畫,這畫不是丟了麽,怎麽又出現了?”


    臉色蒼白,背脊僵直,安琳指著牆上的畫質問女仆的樣子猙獰的厲害。


    索亞嚇了一大跳,忙戰戰兢兢地回應,“是,是那日丟畫時被寧先生看到,他.......他不讓我們丟。”


    “他不讓?”安琳冷笑一聲,她早該知道是這樣的。


    怒火,妒火都在燒,安琳伸手,想要去扯牆上的畫,卻發現那幅畫被人鑲了結實的畫框,用了鋼釘釘在牆壁上,想要拔下來哪有那麽容易?


    用足了力氣,安琳還是扯不下來。


    她發了狠,大力地扯畫框,可到底是個女人,力氣終歸不夠大,扯不下來隻會讓安琳更生氣,嫉妒的火燒的更旺。


    但是扯著扯著,她突然不扯了,因為安琳透過一旁的穿衣鏡的鏡子看到了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


    沒有往日的姣好明豔的外表,她咬牙切齒地扯著畫框的動作,刁蠻忍心不堪入目的像個醜陋的妒婦。


    失神一樣的鬆開扯著畫框的手,安琳透過鏡子伸手撫上自己因為怒氣而扭曲猙獰的臉,她怔怔的,被鏡子裏的自己嚇到了。


    什麽時候她變得這麽可怕了?


    像是全身的力氣完全消失了一般,安琳直接癱坐在地板上,臉色蒼白比一般人生病的病容都可怖。


    索亞站在一邊,明顯也被嚇到了。


    她還沒有說話,就聽安琳怒斥了一聲,“出去!”她才逃也似的出了閣樓上的這個臥室。


    整理了一下自己驚慌錯亂的臉色,安琳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勸誡自己,不就是一幅畫麽?現在和寧之諾處在一個屋簷下的可是她,她有什麽好怕的,即便沒有法律上的結婚證書,可寧安兩家的聯姻外界都知道了,不能反悔的。


    蘇以濛再有能力,她沒辦法跟自己爭!現在的她也根本不夠資格和她爭!


    想到這兒,安琳的心漸漸靜了下來。


    她想到自己本來是上樓給寧之諾送湯的,可是他人不在,她的湯又打翻了。


    收拾收拾吧,寧之諾愛幹淨,亂了不好。


    將地上打翻的湯收拾了,安琳抬頭不經意的望向桌麵。


    桌上有不同的書,各種中文的外文的還有晦澀難懂的古老拉丁語。寧之諾身體不好,沒力氣出門的時候他就愛坐在窗前看書。


    除了書本,桌上還有點點墨跡,像是墨汁濺出來的。


    昨晚他又寫毛筆字了?


    寧之諾的毛筆字特別好,不論是中規中矩的楷書,還是稍有瀟灑的行書,亦或是奔放狂肆的草書。


    從大學開始,安琳就知道他寫毛筆字寫的特別好。


    她欣賞他的才華。


    這次,安琳低頭去看他寫的字,卻越看越生氣。


    平鋪的宣紙上,什麽詩詞都沒有,隻有不斷重複的三個字——蘇以濛!


    如此長的紙張,一張桌上都放不下,可寧之諾不僅寫滿了,而且還寫了三四張壓在硯台下。


    如果安琳認為這就夠多了,夠讓她妒火再燃起來,那就錯了。


    因為她沒看到在書桌下的櫃子裏關著的宣紙,厚厚的一摞,上麵全部寫滿了‘以濛’字樣的名字。


    兩年不間斷的分離,他對她的思念又豈是在紙張上能表達的完的?


    安琳,不再收拾了。


    她坐在寧之諾房間的沙發上,怔怔地望著他有心釘在*頭的那兩幅畫。


    同樣的時間,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


    這兩幅畫由不同的兩個人在不同的地點沒有任何溝通的畫出來,卻默契的有太多可怕的相同。


    一樣的題材:曼珠沙華,即彼岸花。


    一樣的構圖:紙麵縱著用,縱向構圖。


    一樣的選材顏料:油畫顏料。


    甚至畫麵裏的內容畫的幾乎一模一樣,如若自己數安琳不知道這兩幅畫中的葉子和花瓣是不是都是相同的數目。


    可到底還是有不同的,不同在著色。


    蘇以濛的畫,暗紅色為主的調色,血色殘陽,整幅畫的基調猙獰悲愴,像是人間地獄的象征。


    而寧之諾畫的,同樣是惡魔性質的曼珠沙華,他卻用了夢幻溫和的藍紫色著筆,留白頗多像是白雲,整幅畫基調平緩溫和,像是美麗的夢境也像是人們渴望的美好天堂。


    人們常說,看畫如看人。


    安琳是再也讚同不過的,她看著這兩幅分別出自蘇以濛和寧之諾之手的畫,就像是看到了曾經她對這兩個人的認知。


    雖然她嫉妒,厭惡蘇以濛,可安琳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蘇以濛和寧之諾太像了,像到兩個人就像是一個人。


    花開生兩麵,人生佛魔間。


    安琳看,寧之諾和蘇以濛分別是花開的兩麵,一個心裏住著佛,而另一個則心裏住著魔。


    早在很多年前在a大,剛剛認識寧之諾的時候,她就覺得他身邊的小姑娘不簡單。


    雖然不言不語的,可安琳憑著學法的人的特殊直覺,覺得這小姑娘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心有城府,且城府很深。


    寧之諾無疑是安琳見過的心思最為純淨的男子,他的優秀,他的堅持,他的付出,點點滴滴皆是光明磊落。


    不耍心機,不用手段即使在當時a大複雜的學生會幹部中,都是憑借著真才實學一步步走上他該在的a大學生代表,學生會總主席的位置,而後獲得他該獲得的榮譽。


    不與人爭奪,不與人搶,僅憑他自己的實力,足以。


    和寧之諾相識,就不得不認識蘇以濛,那個乖巧得過分的小姑娘。


    論優秀,蘇以濛絕對不差寧之諾分毫。


    但是,她的優秀有時是讓人厭棄的。


    人人都拚盡全力爭奪著,名次也好,榮譽也好,蘇以濛摘奪桂冠後並不見她臉上由衷的笑。


    這就是她讓人生厭的地方,明明她是不喜歡名譽的,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


    和安琳一樣的很多人平盡全力都沒有得到的名次榮譽,蘇以濛輕鬆拿到手後又對這樣的勝利不以為意。


    記得一次,她代表a大和c大,f大多個大學展開學術論文研討,以濛最終的選題脫穎而出,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一個表演係學生,跨專業最終還獲了獎,讓人覺得驚異和不可思議。


    但是a大贏了,到底大家是興奮高興的。


    可是獲獎的那個女孩兒卻很平靜,她得了那個獎,頒獎大會過後一下台就將所有人都羨慕的榮譽證書塞給了一旁的寧之諾。


    寧之諾笑著說,“濛,祝賀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以濛搖搖頭,說,“一張紙而已,沒什麽大不了。你說讓我試一試,我就隨便找了一篇曾經的論文試了試。”


    榮譽證書被隨便丟在一邊,以濛直接躺倒在寧之諾的腿上,她說,“我困了。”


    領了獎,本該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蘇以濛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看著倒在自己腿上孩子氣似的閉著眼的人,寧之諾無奈笑,“睡吧,睡吧。”


    安琳當時就坐在他們身後的座位上,想到自己幾乎挑燈夜戰準備的材料和稿子竟然敗給了一個人的隨便試一試。


    嘲諷,諷刺。


    太諷刺!


    相比寧之諾的成功,蘇以濛的成功讓人厭棄的就在這裏,前者的寧之諾和安琳和大多數人一樣他們為取得成功努力,並且為了成功做出準備,因為有所付出所以有所得,輸給寧之諾,他們心服口服;


    可是蘇以濛不一樣,她的隨意,她的恣意,沒有任何的可以去為了成功做什麽努力,可她的成功來的那樣漫不經心,甚至是太過容易了。


    所以,和安琳一樣曾經a大有一部分人厭惡蘇以濛。


    同樣都是有才華的兩個人。


    寧之諾的才華讓人傾慕,讓人欣賞;


    而,蘇以濛的才華讓人喜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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