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咱們就這麽走了?”


    既然肯定要走,那,劉瑾也不會客氣,自然不會忘了從東廠挑選一百個番子帶走,這可是他到了南京以後立足的根本。


    有這一百番子隨行,就算是到了南京,他也不會沒有立足之地。


    而且,雖然是因為曾毅的原因才落得如此地步,可是,劉瑾卻是相信曾毅的話的,曾毅既然在臨走前和他說了那番話。


    雖然曾毅沒明說,可是,意思也差不多明了,隻要他劉瑾在南京宮中鬧騰的太厲害,最起碼,曾毅是不會在向他出手了。


    不過,這一點,卻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劉瑾已經被貶去南京了,還能怎麽鬧騰?


    之前,劉瑾之所以能夠鬧騰起來,那是因為有東廠,有皇帝的支持,現在,沒了東廠,沒了皇帝的支持,劉瑾還怎麽鬧。


    劉瑾也不傻,他到了南京以後,若是在敢帶著這一百番子橫行,怕是立時就有官府的衙役把人給扣了的。


    說白了,沒了皇帝的支持,劉瑾到了南京,可不是去當大爺的,至多,隻能算是養老,享清福去了。


    除非,就是劉瑾還能回京,而曾毅所謂的劉瑾別鬧騰的太厲害了,在劉瑾看來,就是這麽個意思,警告他劉瑾別想著用什麽法子回京。


    而別的,隻要他劉瑾不動這個念頭,其他的一切,曾毅都不會去管的。


    “走咯。”


    劉瑾歎了口氣,臉上全然都是苦澀,幾天前,他還是高高在上,所到之處,不管百官心裏如何想的,可卻沒有一個敢怠慢的。


    而現在,一路上,路過那些個州府,卻是沒有一個官員出來迎接的。


    之前他劉瑾,雖然被百官所厭惡,可,卻沒人敢表現出來,隻能集體聯合著抗衡他劉瑾,可一旦分開來,在他劉瑾跟前都要服軟的。


    可如今,就是一個知縣,都不搭理他劉瑾,都要躲得遠遠的。


    世態炎涼,雖然之前劉瑾也清楚,可是,真到了切身體會的時候,卻是別有一番說不出來的滋味的。


    “走咯。”


    劉瑾自嘲的笑著,他自然是想要回來的,甚至,想要扔下一句豪言壯句,他劉瑾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可是,劉瑾卻不敢這麽說,哪怕他心裏這麽想的,也不敢說出來,如今,是錦衣衛護送他去南京的,不說錦衣衛的手段,就是他身邊的這些個番子,如今劉瑾也不全信的。


    如今他劉瑾已經是走到了懸崖邊上,若是在敢說出這樣的話,傳到了曾毅那邊,指不定曾毅該怎麽動手呢。


    所以,哪怕心中有所想,劉瑾也必須要忍住,不能吭聲的。


    “這京城,以後不知道能回來不了。”


    劉瑾望著京城的方向,帶著眷戀,其實,他已經走了好幾天了,哪還能看到京城啊,隻不過,是看著那個他曾經呆過崛起的方向罷了。


    “廠督您肯定能回去的。”


    原本的東廠大檔頭賀桂開口,臉色嘿嘿笑著:“這次不過是意外罷了,陛下肯定會記得您的好的。”


    這賀桂倒也算聰明,劉瑾被貶去了南京,不在是東廠的廠督了,試想,在換一個東廠廠督以後,他這個大檔頭該如何自處?


    或者說,若是在換一個大檔頭以後,他這個原先被劉瑾提拔起來的大檔頭該怎麽辦?


    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沒人會想用之前的人馬,尤其是大檔頭這個位置,肯定都是要用自己的人了。


    所以,賀桂若是在繼續留在東廠,隻有兩個結果,要麽就是被找個由頭貶走,要麽,就是直接被找個由頭要了性命。


    總之,不管怎麽說,留在東廠,是最差的決定,所以,隻要聰明些的,就該自己找退路。


    而在賀桂看來,他跟著劉瑾走,是最好的選擇,雖然劉瑾被貶去南京了,可是,到了南京,卻仍舊是南京皇宮的大內總管。


    如此一來,他這個如今的大檔頭跟著去了,忠心自然是不必提了,雖然肯定沒東廠的油水多了,可是,卻也能圖個安穩財富。


    亦或者,在之後,在找機會徐徐退之。


    這些,自然不會是賀桂這個大老粗想出來的,而是他的那位老鄉告訴他的,隻不過,他的那位老鄉,卻是沒跟著去南京,而是帶著錢財返鄉了。


    對此,賀桂也沒說什麽,畢竟,他已經不是東廠大檔頭了,而且,這一路有錦衣衛護送,在帶著他的老鄉,也說不過去了。


    所以,對於他的這位老鄉的離去,賀桂雖然不舍,可卻也沒有生氣,相反,還贈與了不少的錢財。


    而他老鄉卻也是千叮嚀萬囑咐,到了南京以後,一定要找個好時機,退出這個風暴,劉瑾得罪的官員太多了,遲早是要出事的,這或許是第一步而已。


    當然,這也有可能就此停止了,但是,有些事情,最好還是穩妥一些的好。


    而賀桂倒也是看的明白,一個勁的點頭表示明白,肯定會找個好時機退出的。


    “你到是忠心。”


    劉瑾卻是沒接賀桂的話,而是笑著看著賀桂,道:“雜家也沒想到,你這個東廠的大檔頭竟然願意跟著雜家離開,而且,還是主動提出來的。”


    這的確是劉瑾沒想到的,原本,在劉瑾看來,他到了南京,那就等於是進了冷宮,雖說賀桂是他提拔起來的,可是,兩者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麽太牢靠的關係,若是有合適的人選,他第一時間就能換了賀桂,這點,想來賀桂其實心裏也清楚的。


    所以,這次,劉瑾沒想過要選賀桂,這個時候,他是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若是他提出來了,可是,賀桂不答應,到時候,他的臉真是要被踩在地上使勁的踩了。


    畢竟,賀桂好歹是東廠大檔頭,新官上任,他還能巴結巴結的,隻要他識趣,雖然肯定保不住大檔頭這個位置,但是,卻也不會太過為難,最起碼會有個東廠內的小官坐坐的,而東廠的油水,可是比跟著他去了南京要多的。


    可,誰能想到,賀桂竟然主動提出跟著他去南京,這在劉瑾看來,是忠心的表現,以前,是他看走眼了,這樣的屬下,雖然才能或許不怎麽樣,但是,卻是可以信任的。


    隻是,劉瑾沒想到的,則是賀桂之所以跟著他去南京,是他的那位老鄉給他出的主意,反正好處也撈夠了,何苦在繼續呆下去,到時候可是有風險的,還不如回鄉做個富家翁。


    而想要全身而退,在東廠肯定不行,隻能是跟著劉瑾一起去南京,然後,找合適的機會了。


    到時候,比如受重傷,或者其他等等。


    “卑職當初是廠督您提拔上來的,廠督您對卑職有知遇之恩,卑職豈能在您落難的時候退避?”


    賀桂的這一番話倒是說的大義淩然,這也是他的那位老鄉交他的,不妨在劉瑾跟前表現的忠心一點,越是這樣,日後他想找機會離開的時候,這個機會就越發的容易,因為他太過忠心了,有些時候,因為他的忠心,劉瑾也不忍為難他的,或者說,換成任何一人碰到忠心的屬下,怕都是不會怎麽為難的。


    “好啊,好啊。”


    劉瑾連連點頭,臉上終於是多了一絲的笑意:“雜家雖然落魄了,被貶去了南京,可,沒想到卻認清了你這麽一個忠心之士。”


    “好,很好。”


    劉瑾很是滿意,連連衝著賀桂點頭,都說患難見真情,在劉瑾看來,如今,他已經落難了,這個時候,賀桂的行為其實已經表現出了對他的忠心。


    “日後雜家不會虧了你的。”


    劉瑾這聲音卻是說的很低,似乎是怕被人聽到了似得。


    不過,說完這話以後,劉瑾卻是扯著嗓子道:“以後別叫雜家什麽廠督了,陛下已經免了雜家東廠廠督的位置,以後叫雜家劉公公就成。”


    “廠督的位置,還指不定落在哪個猴崽子手裏呢。”


    劉瑾這話,聽起來卻是帶著濃濃的酸味,顯然,對於丟了東廠廠督一位耿耿於懷,更是對能接任東廠廠督的太監充滿了嫉妒。


    畢竟,這原本都是他劉瑾的位置,如今,卻換人了,劉瑾嫉妒的同時,可還是帶著恨意的。


    這話,其實是劉瑾故意如此說的,為的,就是給有心人聽到的。


    劉瑾雖然不怎麽識字,可是,卻不代表他就笨了,他和曾毅比起了,和朝廷的那些個老大臣們比起來,或許是不如,但是,其的智商,也是不低的。


    京城當中,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從穀大用處得了消息,當天次輔謝遷就去了曾毅的府上。


    這事情,既然是當初正德告訴曾毅的,那,就還要曾毅來開口,至於穀大用透漏的口信,內閣聽聽就算了,是完全不能以此說事的。


    若不然,皇帝矢口否認不說,指不定傳了出去,成內閣和內侍勾結了,所以,就算是內閣想要答應皇帝的條件,也是要經過曾毅才行,而不是經過穀大用。


    更何況,內閣也是有意避開穀大用的,這其中的意思,卻是很清楚的。


    “罪己詔。”


    曾毅笑著,嘴裏念叨著這三個字,笑著道:“怎麽,陛下拿這個開始談銀子了?”


    曾毅這話,雖然是有些直接,可卻是實話,正德的意思,可不就是想要從國庫中拿來銀子麽。


    “早些時日,曾大人若是就將此事告知內閣,卻也沒了這番計較了。”


    次輔謝遷這話卻是帶著一絲抱怨的,若是這罪己詔內閣早就發了出去,正德現在還怎麽談條件?


    “早些告知了,可是不好的。”


    曾毅自然聽出了次輔謝遷嘴裏的不滿,不過,卻不為所動,反倒是笑著道:“若是早些提出了,那,這銀子怎麽送給陛下?”


    “曾大人的意思是,刻意如此?”


    次輔謝遷皺眉,有些不解,還有些迷惑,陛下拿罪己詔說事,內閣肯定是要最大限度的讓步了。


    而且,之前已經說好的,肯定是會給陛下些銀子的,但是,若是沒這罪己詔的話,主動權就在內閣手裏了。


    “比耐心吧。”


    曾毅歎了口氣:“陛下愛財,而罪己詔在陛下那裏,卻是無所謂的,隻能是比耐心了。”


    “如此,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借口來。”


    “若不然,內閣從國庫拿銀子去給陛下奢侈,修建園林,傳出去了,成何體統?”


    曾毅這話,讓次輔謝遷愣神,原本,還對曾毅有些責備的,可是,聽了曾毅這話,卻是在為內閣考慮了。


    的確,若是比拚耐心,罪己詔對內閣來說,晚些時日是沒什麽的,可是,對於豹園還未修成的皇帝而言,劉瑾走了,就算是穀大用接手東廠,也肯定不敢像是以前那樣瘋狂了,所以,銀子肯定短缺,這可不就是比耐心的時候了,不過,最後該是皇帝先忍不住的。


    而且,如此一來,正如曾毅剛才所說,卻是讓內閣少了些麻煩,少了些罵名,都知道,這是內閣換取陛下罪己詔的代價。


    “是老夫錯怪曾大人了。”


    次輔謝遷到也利索,既然之前錯怪了,那就道歉,反正麵對曾毅的時候,不能以普通年輕官員的態度對之,隻能以同等身份的態度對之,如此,道歉卻也沒什麽了。


    “閣老客氣了。”


    曾毅笑著,道:“如此,卻也是能盡可能的打消陛下盯著國庫的念頭,國庫的銀子,陛下想動,這也沒什麽,這大明朝都是陛下的,可,有些事情。”


    “唉。”


    曾毅的話,說了一般,沒有說完,最後隻是歎了口氣。


    雖然如此,可謝遷卻是明白曾毅這話是什麽意思的,最後一句話,明顯是想說當今聖上奢侈玩樂無度的,隻是,身為臣子,不好這麽說,所以,曾毅才沒說出來。


    不過,對於曾毅的考慮,次輔謝遷卻是非常認同的,甚至,覺得曾毅考慮的周全詳細,比內閣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相比之下,內閣的幾位閣老加起來,卻是都比不過曾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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