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我東廠有哪些個番子惹出了禍端?還望府尹大人告知,下官定然親自綁了那不知尊卑的混賬東西交給府尹大人處置。”


    大檔頭拱手,既然不能來硬的,那就打算用言語擠兌對方。


    “其他罪過的,暫且不提,剛才明知本官身份,還敢想要毆打本官的,本官卻是恰恰記住了模樣。”


    順天府尹上官武抬腳就往東廠內走:“想著本官年紀大了,眼花不成?你既然是東廠大檔頭,如今劉瑾這個廠督不在,你該將人全都召來,讓本官辨認分明。”


    等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順天府尹上官武已經是站在了東廠的院內,站在的大檔頭的跟前。


    這情形,別說是大檔頭了,就是兵部尚書劉大廈,也都楞了。


    隻不過,大檔頭卻是心思更加疑惑了,難不成,這真是下麵的人膽大包天,敢想要毆打順天府尹?


    若不然,這順天府尹如此,豈不是自己送上門來,如此投鼠忌器,門外的官兵怕是根本不敢有什麽過分的舉動?


    這也難怪外麵陣仗那麽大,可大檔頭扔會有如此疑惑,皆因東廠番子太過囂張了,毆打朝廷命官,那也不止一次兩次了。


    隻不過,順天府尹卻是也稱得上三品朝廷大員,這樣的大員,卻是沒誰敢碰的,可,萬一下麵的人憋出了火,心裏不順,真吃了雄心豹子膽,那也是可能的。


    而且,上官武也說了,想要毆打,但是,沒打成,這就更有可能了,恐嚇,哪怕對方是朝廷大品大員,東廠的番子也是有做過不少次的。


    隻不過,這次,是廠督不在京城罷了,若不然,根本不可能有什麽事情的。


    但是,不管怎麽猜測,既然上官武敢自己一人進了這東廠大門,而且站在了自己的跟前,這,對大檔頭而言,這就是好事。


    “讓下麵的人都出來站好了,讓上官大人認。”


    大檔頭衝著旁邊的人發話,然後,方才賠笑看著順天府尹上官武,道:“上官大人您放心,隻要認出來是哪個混賬來,不用您動手,小的直接把他給廢了。”


    大檔頭可是沒什麽品級的,隻不過,平日裏,有劉瑾在,他們自然把位置擺的高高的,可,今個這種情形,放低姿態,也是正常的。


    東廠內的番子,在京的,有千餘人,這人數看似不多,可,其實對於這個時代而言,已經不少了。


    而且,東廠番子並非是官兵,如此多的人數,隻是在京的番子,的確是不能再多了。


    順天府尹上官武進了東廠的大門,外麵,已經是看不到裏麵的情形了,而兵部尚書劉大廈,也沒有讓下麵的官兵動手的理由。


    不過,劉大廈卻並沒有讓人撤走,仍舊站在那裏,眉頭緊鎖,雙眼當中神情變換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東廠院內,卻是一陣慌亂。


    “你們……你們膽敢殺害……。”


    院內傳出的聲音雖然有些斷續,可,外麵卻是聽的清清楚楚的。


    “不好,衝進去。”


    兵部尚書劉大廈臉色大變,大聲嗬斥,立時,站在他身邊的神機營武將吼了一聲,帶人就衝了進去。


    東廠院內陣陣火統槍聲傳出,各種噪雜求饒的聲音不斷,還有哀嚎之聲響起。


    過了足有一刻鍾的時間,東廠院內才算是平靜了下來,神機營的武官則是跑了出來,請兵部尚書劉大廈進去。


    劉大廈進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腹部插著一柄鋼刀的上官武,雙目圓瞪,已然是沒了生機。


    一隻手僵硬,指著前方的動作。


    而東廠院內,此時已經是血流成河,東廠番子死傷無數,已經沒幾個能站著的了。


    大步走到上官武的屍體旁邊,劉大廈眉頭緊皺,眼中帶著一絲的悲傷,敬佩之情,他早先,就覺察出有些不對勁,隻不過,那個時候卻沒想明白到底是哪個地方不對。


    可如今,劉大廈卻是徹底的明白了,上官武之前,就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了。


    劉大廈雖然沒有參與內閣的計劃,可,他卻也能猜出內閣的謀略,最起碼,能猜個大概。


    尤其是內閣首輔劉健親自去見過他了,所以,劉大廈也清楚,這個事情,如今,才算是徹底的完美了。


    或者說,這個計謀,此時,才算是徹底的完美了。


    若是之前,無論內閣用什麽借口,都免不了要受到劉瑾的攻擊,總是會被人找到攻擊的借口的。


    可是,若是死人了,而且,這個人的身份還不一般,那,這事情,內閣可就站住了一個理字。


    或者說,這事情,也就根本不可能牽扯到內閣身上了,任何人,都別想把這事情牽扯到內閣身上。


    順天府尹,朝廷的三品大員,就這麽死了,而且,是死在東廠的院內的,而且,剛才的情形,可是那麽多人看著的,做不得假。


    就算是之前,順天府尹這邊有些小題大做,可是,東廠殺了朝廷大員,這是要造反麽?


    而且,如今,就算是劉大廈,也可以推說是上官武這個順天府尹請他來的,而且,可以把事情說的嚴重一些。


    畢竟,事情的結果,已經是這樣了,就算是說上官武之前就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等等,也不為過。


    人死為大。


    而且,還是朝廷大臣被人這麽殺了,就算是劉瑾,這次,也隻能是自求事情別牽扯到他身上了,至於追究,劉瑾是別想了,隻能是記恨在心中,日後,在報複。


    甚至,今個發生的事情,就算是劉瑾,也不可能真正的得知,隻能猜測。


    “光天化日之下,東廠番子膽敢殺害朝廷大員,實乃罪大惡極,還敢阻擋官兵進入,死有餘辜。”


    劉大廈這句話剛落,旁邊的武官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一揮手,立時,又是一連串的輕聲,火統冒煙,整個東廠,在沒一個站著的番子了。


    而神機營的官兵,還在各處搜查,以免有漏網之魚。


    而那些倒地未死的東廠番子,雖不至於被神機營在補上一火統,可,卻也是絕對不可能活下去了,隻要拖著不給他們止血治療,肯定是要一命歸西的。


    “東廠番子殺害朝廷命官,且與官兵對抗,最終,被盡數擊殺,此事幹係重大,速將此事稟告內閣,本官在這裏等回信。”


    劉大廈站在上官武的屍體旁邊,滿臉悲傷,不管他之前和上官武是否熟悉,上官武是為了滿朝文武而死,是為了朝廷社稷而死,這值得滿朝文武敬佩的。


    內閣那邊,卻也是一直派人盯著的,畢竟,這事情可是內閣的第一步棋了,是不容有失的,若不然,對之後的計劃,總是要有影響的。


    在劉大廈派去送信的人還未到內閣的時候,內閣這邊卻是已經得到消息了。


    不提次輔謝遷和閣員楊廷和兩人唏噓不已,首輔劉健,卻是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神情僵硬。


    次輔謝遷和閣員楊廷和兩人麵麵相覷,卻是不敢驚擾了劉健的。


    誰都知道,那上官武是劉健的人,但是,由於上官武和劉健兩人年紀差不多,且,兩人的關係不差,上官武更是因為劉健,才算是有機會坐上了順天府尹的位置。


    隻是,沒人知道的是,上官武和劉健的關係,其實並不算多好。


    隻不過,牽扯到了所謂的同年、同鄉等等這些古人分別派係等等的原因之一,才算是給了他一個順天府尹的位置。


    但是,從心裏,其實,劉健是不怎麽看好上官武的。


    可,如今,上官武卻是用行動,用他自己的性命,證明了他上官武對大明朝的忠心。


    這如何不讓劉健內心翻騰?


    這麽一個其實不怎麽受他真的待見的姑且稱之為老友,用性命,證明了對大明朝的忠心,同時,上官武的死,更是能夠徹底免除此事可能帶來的一切不利,更能激起滿朝文武內心深處的那昂揚鬥誌。


    “是吾之過啊。”


    許久,劉健的麵皮方才微微動了一下,雙眼滾出渾濁的液體,聲音有些哽咽:“是吾之過也。”


    在劉健看來,上官武之所以如此,那還是因為,他的這個布局不完美,總是有被人抓住把柄的可能性。


    但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如此的,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完美。


    可,上官武之死,卻是讓這件事,真的可以說是完美了,唯一不完美的,則是犧牲了一個對朝廷忠心耿耿的大員。


    “吾必定鏟除奸黨。”


    劉健抬袖,卻是有些怒發衝冠的意味,他這話,可以說是對已經死去了的上官武的保證。


    而京城發生的這一切,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被錦衣衛傳到了曾毅的耳朵裏。


    “唔。”


    曾毅聽到這消息以後,卻是眉頭猛的皺在了一起,他對順天府尹上官武的印象還是很早之前了。


    那時候,他還刻意想要挑撥了一下上官武和首輔劉健的關係,而且,那個時候,若非是一些原因,曾毅都差點把上官武也給拿下了。


    “這事,劉健不知情?”


    曾毅雙手背負在身後,臉上的表情,讓人難以捉摸。


    “該是不知情的。”


    司徒威回話,別看京城如今情況特殊,可,這對於他這個錦衣衛的頭子而言,卻是沒太大的影響的。


    錦衣衛,負責的就是收集情報,別的任何事情,都是不能攙和的,除非是有上麵的命令,也就是聖旨。


    可,如今皇帝又不在京城,司徒威自然不擔心會被召見,所以,才會親自跑來見曾毅的。


    不過,司徒威對於劉健到底對此知情不,也是不能真的肯定的,畢竟,按照曾毅的意思,錦衣衛對內閣那邊,不怎麽監視的。


    “倒也是個為了朝廷社稷的臣子了。”


    曾毅歎了口氣,不管這是劉健自己的意思,還是什麽,能夠以犧牲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來做這件事,都足以證明上官武對朝廷的一片心思了。


    “盯著些他的族人,別出了什麽事情了。”


    曾毅眯著雙眼,這事情,因為上官武的死,可以說是極為完美了,劉瑾隻能是咬著牙吞下這個憋屈的果子了。


    可,這件事,劉瑾不能正大光明的反擊,但若是其要是氣不過,真對上官武的族人動手,卻也是有可能的。


    內閣那邊,想來肯定也會想到這點,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讓錦衣衛也盯著的好,千萬不能出了絲毫的差錯。


    若不然,這事可就真的要讓人寒心了。


    “是。”


    司徒威點頭:“大人放心,對上官大人,卑職也是佩服的緊,他的族人,卑職一定會讓人看好,絕對不會出事的。”


    “盡量不要暴漏身份,哪怕是必須要動手,也要盡可能的隱藏身份。”


    曾毅這話,自然是指的若是真有東廠的人去找事,錦衣衛被迫出手的時候,一旦錦衣衛的身份暴漏了,那,事情可就真的是可大可小了。


    或者說,一旦錦衣衛的身份暴漏,劉瑾和曾毅之間,就不能如同現在這樣了,就必須要有一個決斷了。


    若不然,劉瑾也不傻,就算是顧忌曾毅的身份,可,以後也會防著曾毅,算計曾毅了,肯定是不會在向如今這樣對曾毅了。


    如果真的這樣,那,對於曾毅的計劃,肯定是要產生破壞的,真要到了這一步,隻能是先解決了劉瑾這個禍端,以免因為劉瑾的原因,橫生出什麽枝節來。


    事間的很多事情,其實都是如此,都是隔著一層窗戶紙的,一旦點破,或許,好事就成了壞事,風雲急轉。


    這樣的事情,很正常,也太過常見了。


    而上官武的死,卻也是打亂了之前曾毅的一些計劃,雖說隻是稍微打亂,可以適當的做下調整。


    可是,這卻是讓曾毅有些無奈的,上官武的死,目前而言,隻是稍微打亂了他的計劃,可是,其所產生的影響,卻不小,足以讓曾毅之後的不少接連的計劃都要因此而重新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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