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離京,這種事情,可不是小事,哪怕是在怎麽樣的一切從簡,也是天大的事情。


    甚至,有些時候,皇帝若是想要離京,是要提前好幾個月都要準備的,這個準備,是內閣把皇帝要出巡的消息傳給下麵各個衙門。


    皇帝要出巡的路線等等,下麵都是要提前有所準備的,甚至,皇帝要在哪呆,要住在什麽地方,這些,都是要提前準備好的。


    隻不過,正德可並非是別的皇帝,正德本來就貪玩,能有一次正大光明離京的機會,正德可是比誰的都著急的,自然不會拖延下去的。


    若不然,真的拖延下去了,指不定這期間出了什麽亂子,不能離京了,那,可就虧大發了。


    而正德,是貪玩的脾氣,所以急著想離京,隻要讓他離京,哪怕是微服私訪,他也是滿意的。


    如此一來,至於皇帝離京所需要的那些個準備,正德根本就不在乎,時間上,也就能加快了很多。


    原本,這事情,就算是皇帝願意,可,下麵的臣子也未必願意,曆來都是如此,朝中從來都不缺乏那些個嚴格守禮的大臣。


    在這些個大臣們看來,皇帝就算是不在意,可,那些個規矩,卻是必須遵守的。


    若是如此來說,正德就算是想要一切從簡,急著出宮,可,有這幫大臣的幹涉,還是要拖延些時日的。


    但是,如今的情況很是特殊。


    正德急著想要出宮遊玩,這個,自然不必提了,而百官方麵,如今的局勢可是很不妙的,東廠或者準確的說,是劉瑾,一直壓製百官。


    以至於如今,哪怕是那些平日裏極為遵循規矩的那些個大臣,此時,對於皇帝出宮的那些個規矩也沒那麽多的遵循了。


    隻要皇帝出宮帶著劉瑾,把劉瑾帶走了,那就成了,至於別的規矩,比起劉瑾這個禍害來,可以睜隻眼閉隻眼的。


    尤其是這次,內閣也是從中運作的,所以,從內閣開始往下傳消息起,一個月的時間,正德的聖駕,就離了京城。


    這還是最快的速度了。


    畢竟,正德離京,還帶著六部尚書等,正德雖然平日裏不理朝政,可是,這些個尚書們,卻沒閑著。


    此時,隨正德離京,很多公務,都是要安排吩咐下去的。


    送走了正德的聖駕,內閣的幾位大學士,除去李東陽是隨著正德一起離京以外,其餘的幾位內閣大學士,卻是沒有立時回京。


    而那恭送聖駕的滿朝文武大臣,也都知趣,見幾位內閣大學士並沒有急著離開,甚至,站在那也沒和旁人打招呼,全都很識趣各自離開了,沒人上來套近乎的。


    最後,隻剩下了幾個內閣大學士和遠處幾位大學士的隨從了。


    “陛下離京,剩下的,就看咱們的了。”


    內閣首輔劉健歎了口氣,許久不曾出現的自信再次出現在了劉健這個已經年邁,但卻身體健朗,不服輸的老頭身上。


    劉健的意思很明顯,皇帝離京了,而且,還是帶著劉瑾這個大禍害離京的,而他劉健,又奉旨監國,內閣兩位大學士從旁輔助。


    如此一來,他們三人,那是自然不必提了,本來就是多年的好友,更全都是一心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


    或許,他們之間有所不同的意見,但是,麵對劉瑾這件事,他們的意見卻是統一的。


    如今,這大好的局勢就擺在他們麵前,若是能夠借助此次機會,在劉瑾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把東廠給壓製下去,那,最起碼,滿朝文武的能夠重拾信心。


    而最好的結果,就是把東廠徹底的打壓下去,讓劉瑾失去了爪牙,不過,這個的可能性不大。


    哪怕內閣這段時間如何的打壓東廠,也有一定的程度限製,到了這個程度,就無法在行打壓了。


    不為別的,究其根本,東廠之所以囂張,還是因為劉瑾在背後撐腰。


    隻要劉瑾不倒,內閣就算是借著這段時間把東廠給徹底鏟除了,又能如何?隻要劉瑾回京,到時候,自然能夠重建東廠的。


    所以,對於東廠的打壓,是要有一個度的,超過了這個程度,也就是憑白耗費精力了,不可能在起什麽作用了。


    而內閣這段時間最重要的,那就是把劉瑾在朝中安插的那些個官員全都剔除出來,把那些投靠劉瑾的官員,全都想辦法給趕出朝堂。


    朝堂中的官員和東廠還是不同的。


    東廠就算是被內閣給徹底的趕盡殺絕了,可,隻要皇帝還寵信著劉瑾,隻要劉瑾一句話,東廠還是有無數的番子。


    可是,朝堂上的官員不同,哪怕是劉瑾如何的得聖寵,可,宦官終究是宦官,想要往朝堂裏安插大臣,那都是有所顧忌的。


    或者說,就算是朝廷的那些個大臣,想要扶植自己的親信,不也是暗中進行麽?


    一旦朝中劉瑾原本安插進去的官員全部被拔出了,且,那些投靠劉瑾的官員全都被清理了出去。


    不說這會對劉瑾造成多少的損失,讓劉瑾之前的無用之功徒做,就是對那些原本心思不定的官員,也是一種威懾。


    既然這種事情能發生一次,那,他們若是投靠了劉瑾,指不定,還會有第二次被清理的時候。


    有了這種威懾在,劉瑾在想拉攏朝臣,可就困難多了。


    當然,除此外,還有種種布局等,卻是一些微妙的細節了。


    “曾毅那邊,是閉門養病了還是怎麽了?今個竟然也沒露麵?”


    首輔劉健沉吟,有些疑問,有些話,他還是沒說的,比如,曾毅不僅今個沒露麵,甚至,已經四五天沒有消息了。


    之前的那段時間,曾毅雖然病著,可,還是沒在府中呆著,可,最近這幾天,皇帝要離京了,反而是不見曾毅的蹤跡了。


    尤其是今天,皇帝離京,按理說,曾毅是該出現的,可,誰能想到,從頭到尾,曾毅都沒出現。


    而且,對此,皇帝也是根本就沒提。


    不過,依著皇帝和曾毅兩人的關係,這事情,皇帝肯定是知道情況的。


    “他是真不想攙和進這風波裏啊。”


    次輔謝遷歎了口氣,他自然看的出來,或者說,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其實心裏都明白,曾毅是不想攙和進這件事裏的。


    曾毅是不想劉瑾太過猖狂,也的確是看不慣劉瑾如今的行為,甚至,曾毅也的確是在幫內閣,幫滿朝文武百官。


    可是,同樣的,曾毅的幫忙,都是在那種推波助瀾之上,雖說曾毅的推波助瀾等於是雪中送炭。


    但是,卻別想真正的把曾毅自身給牽扯進去。


    若是旁人,或者可以說如此做是明哲保身,可是,曾毅卻不同,曾毅根本無懼劉瑾,隻不過,曾毅是不想攙和進這事情當中。


    對於曾毅如今的行為,真正看明白的,不多,但是,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卻都是真正明白的人。


    曾毅不怕劉瑾,之所以不想攙和進去,那是曾毅要保持置身事外,高高在上的姿態。


    隻有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不置身其中,那些個瑣事的麻煩事情,才不會找到自己身上。


    就如同現在這般,隻要不是劉瑾做的太過分,曾毅從不幹涉,如此一來,劉瑾那邊,自然不必提了,是根本就不可能得罪曾毅的。


    而百官這邊,自然也不可能得罪曾毅,因為曾毅偶爾還會幫助百官這邊。


    若是拋開曾毅的身份不提,這手段,出現在君王的身上,那就是為君之道,平衡之道,而出現在臣子身上,那就是中立,牆頭草,中間派,等等。


    隻不過,曾毅的身份特殊,手中又有先帝賜予的金牌,所以,這手段,被曾毅用出來,卻是等於和為君之道有異曲同工之效了。


    平衡雙方勢力,偏偏,曾毅權勢極重,雙方誰都不敢輕易得罪曾毅,甚至,也不敢得罪曾毅,因為,他們和曾毅相差一個層次。


    “這其實也好。”


    楊廷和在一旁笑著,道:“並非是老夫護著他,而是若曾毅不願意攙和進這件事裏,咱們強求也是無用。”


    “一來,曾毅既然不願意攙和進來,咱們強求,這是自然不成的,二來,就算是真的逼他攙和了進來,他根本不出力,和沒攙和進來,有什麽區別?”


    楊廷和這話,卻是大實話,曾毅的身份,誰能強迫的了他?更何況,曾毅的才智,也極少有人能夠算計他。


    而且,這種事情,原本,就逼不得人的。


    “其實,曾毅不攙和進來,也是好事。”


    次輔謝遷卻是也在旁應聲符合,道:“曾毅若是不攙和進這風波當中,若是日後再有什麽事端,他自然仍舊可以出手。”


    “可,若是他也攙和了進來,日後,他自己也置身其中,有些事情,可就不方便了。”


    次輔謝遷的這話,並不是代表著曾毅若是徹底和劉瑾翻臉了,那劉瑾日後就敢不聽曾毅的了。


    曾毅有金牌在,同樣也有皇帝的寵信,哪怕是曾毅和劉瑾翻臉了,劉瑾表麵上,也要恭恭敬敬的。


    可,問題就在於表麵上。


    如今劉瑾對於曾毅,那可不隻是表麵上,哪怕是曾毅訓斥劉瑾的,劉瑾也真正的去聽了,做了,而不是應付。


    可,若是一旦變成了應付,那,許多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其實,還有那麽一句話,謝遷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曾毅和劉瑾兩人的關係也算是不錯的了,而且,劉瑾對曾毅一直都是很恭敬的,這種情況下,曾毅或許會敲打劉瑾。


    但是,卻絕對不會因此而和劉瑾翻臉。


    “他倒是清淨了,也不知道躲那休養去了。”


    首輔劉健笑著,倒是沒在說什麽,如今,他為監國,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呢,而且,這其中,也有曾毅的功勞,他自然也不會在奢求過多,畢竟,過多的奢求,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其實,在劉健看來,曾毅若是不摻合進這事情裏,那也是好的。


    曾毅若是真的攙和進來了,到時候,他和曾毅的意見不同的時候,聽誰的?是聽曾毅的,還是聽他這個內閣首輔監國大臣的?


    他這個內閣首輔監國大臣,如今皇帝不在京城,他可以管一切事情,一切官員等,可,卻偏偏就是管不住曾毅的。


    到時候,該怎麽辦?


    所以,曾毅不摻合進來,那也是好的,隻要現在曾毅不摻合進來,日後,曾毅也肯定不會半途插手的。


    “那小子可是個猴精。”


    楊廷和笑著,道:“他躲的地方,咱們肯定都找不到,怕是現在,已經不在京城了,而且,這消息,劉瑾肯定知道。”


    楊廷和這話,劉健和謝遷兩人都是認可的。


    曾毅既然不想攙和進這件事裏來,且,這幾天都沒出現了,那,肯定是在皇帝跟前說過什麽的,而且,還必須要讓劉瑾有意無意的知道。


    也隻有劉瑾知道曾毅不可能攙和進日後發現的那些個事情當中,日後,出了什麽事情,劉瑾才不會多猜想。


    可以說,曾毅這招,是玩的極妙的。


    “等京城的事情都結束了,皇帝回京的時候,曾毅也就該露麵了。”


    首輔劉健笑著,說的,卻是大實話,曾毅既然是要躲了,那肯定是從頭躲到尾的,而且,如今,曾毅的身體的確是要休養的。


    至於軍備革新的事情,就算是耽擱些時日,也沒什麽的了,畢竟,曾毅的身體,也注定了軍備革新的事情,要暫時擱置了。


    隻不過如今,擱置的時間稍微延長罷了,而且,其實,哪怕是暫時擱置,也沒什麽了。


    楊笑的罪名已經定下了,可以說,大勢已成,隻不過,曾毅現在不動手的話,這股大勢會沉寂下去,但是,卻不會消失,日後,曾毅想要動手的時候,在多用那麽一兩個小手段,讓這沉寂的大勢重新活躍過來,也就是了,這手段對曾毅而言,很簡單,根本不用是什麽麻煩事情。


    所以,段時間內,他們是別想見著曾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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