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廠的番子,平日裏就如此麽?”


    曾毅眉頭猛然微微皺了一下,扭頭看向了街道。


    東廠的番子吆喝著,揮舞著手裏的鞭子,端的是囂張無比。


    “平日裏應該就是這樣的。”


    燕南飛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雖說曾毅平時也見過不少,可是,這種連走路都如此囂張的,曾毅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隻不過,後來您回京了,這些個番子,就老實了許多,許是怕被您撞見了。”


    燕南飛這話是不假,曾毅可是曾經在城門口就讓燕南飛砍過東廠番子的,以至於東廠的番子原本就對曾毅心有畏懼。


    而且,劉瑾又特意下過命令,自然,這些個東廠的番子會知道該如何做的。


    不過,這些,都是表麵現象,曾毅雖然回京了,可是,也不可能整天滿京城的亂轉吧?


    曾毅府邸周圍包括附近的曾毅可能去的地方,那些個番子,在這些地界內,都收斂的很,可是,那些個曾毅基本不可能去的地方,其實,番子還是照樣猖狂。


    這些個番子,也都個個精明著呢。


    而如今,曾毅重病在家,這些個東廠的番子,可不就是猖獗了起來麽?整個京城,除了當今聖上,除了曾毅,他們還怕誰?


    而當今聖上,有他們東廠的廠督劉瑾伺候著,在豹園裏樂嗬著呢,而且,若是皇帝真的出宮了,那邊也會有消息傳出來的。


    下麵的這些個番子自然會知道該如何做的。


    也正因為此,正德雖然耳聞東廠番子橫行霸道,可,真正卻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的。


    而曾毅,如今大病初愈,這情況,劉瑾自然知曉,可是,他也不可能什麽事情都給下麵的人提醒著。


    再說了,誰能想到,一個剛剛大病初愈的人,竟然會跑出來酒樓閑坐。


    燕南飛雖然隻是說了一句話,可,曾毅卻是由此想到了許多。


    “這是以為本官病了啊,出不得府了。”


    曾毅歎了口氣,的確,這些個東廠的番子,整個京城,除去皇帝外,也就他曾毅能震住了,其他人,哪怕是內閣大學士,這些個番子也是不懼的。


    隻要這些個番子不找死的去撩撥內閣大學士,有些閑事,內閣大學士們也是管不了的。


    畢竟,內閣大學士總不能親自動手抓人吧?而下麵的那些個衙役們,哪個不畏懼這些個東方番子的。


    “少爺,其實,有些事情,您也不能太過放縱了。”


    燕南飛輕聲道:“這東廠的番子,的確為禍太深,若是一直放任不理,等最後,您開始收拾他們的時候,怕是又是一堆麻煩事啊。”


    燕南飛也知道曾毅的大致計劃,那就是讓劉瑾攪動朝局,而曾毅,則是在這亂局之中好開張。


    可,問題是,劉瑾自己胡鬧,那也沒什麽,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但,劉瑾管著東廠,可就不一樣了,東廠的那些個番子,如今,可是遍布天下啊,整個大明朝,哪個角落裏沒有被東廠的番子禍害過的百姓?


    如果說劉瑾是一塊毒瘤,那,東廠的番子,就是遍布一個人大半身子,分布的密密麻麻的膿瘡。


    一塊毒瘤,日後若是給除掉了,最多,也就是那一小塊地方疼,不會太過影響大局。


    可是,這密密麻麻幾乎遍布全身的膿瘡,可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若是任由這些個膿瘡繼續下去,就算是日後真能徹底清除幹淨,可,卻也要扒下一層皮啊。


    甚至,說的難聽些,一個人若是命好,扒了一層皮還能痛苦的堅持下去,或許康複,但是,絕大多數,都是要死的。


    一個國家,其實和人也是差不多的。


    “不好管啊。”


    曾毅歎了口氣,一手在桌子上輕輕敲了一下,眼神有些飄蕩:“還未到時候啊。”


    “變法,哪有那麽容易的,這是要觸動絕大多數上位者的利益。”


    “雖說是為天下人謀福利,可是,天下的權力,卻是集中在了少數人手中,變法,是要把他們的好處,分下去的。”


    曾毅這話,說的淺顯通俗易懂。


    “這就好比江湖上的那些個幫會,幫主肯定是比下麵的幫眾們要享有更好的條件的,變法,就是把幫主的好處,給下麵的幫眾分下去。”


    “試問,幫主豈會那麽容易答應?”


    “更何況,朝局之事,比這,可是繁雜的多。”


    “若是真觸動了那些個權貴的利益,他們是連皇權都敢抵抗的。”


    “上命下違,陰奉陽違,這種事情,並不稀奇。”


    曾毅滿臉的無奈之色,他豈會不明白東廠的那些個番子的危害之處,東廠的那些個番子讓多少個家庭家破人亡。


    東廠的那些個番子,糟蹋了多少的良家女子。


    東廠的那些個番子,又是讓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遮體。


    可,如今的大明朝,若是想要能夠徹底的推行變法,那,就必須讓他病,而且,還是必須要大病一場。


    隻有如此,曾毅的力量才能夠推行這次變法。


    這就好像是一個人,身上插進去了一枝長箭,想要把這箭支拔出來,那肯定是巨疼的,因為箭支都有倒勾。


    這個人怕疼,不讓拔,可,這箭支若是一直插在他的體內,早晚,是會要了他的性命的。


    醫生想要救他,可是,卻沒法救,因為這病人一直在反抗,不配合,醫生根本就沒法子。


    而若是想要等這箭支引發傷者重病,那個時候,因此而惹的重病,可就更不好治了,甚至,會因此上了骨頭。


    也甚至,這箭支上有劇毒,來不及清理,就要了他的性命,危險太大。


    這個時候,沒辦法之下,隻能是給這個病人用毒,先把他毒暈了,然後沒了反抗的力氣,或者反抗的力氣減弱了,然後進行救治。


    之後,在對他進行解毒。


    或許,這毒藥會對傷者造成一些後遺症,但是,這後遺症,是快以慢慢恢複的。


    如今的曾毅,就是用的這種方法來進行變法的。


    若不然,真想等整個大明朝徹底衰敗的時候,曾毅等不起,也等不到那個時候,怕是他就歸西了。


    而且,真若是出現了那個時候,甚至,變法根本就不用推行下去,就國破家亡了。


    而且,真若是到了那個時候,百姓所遭遇的,比起現在東廠番子的所作所為,怕是要更糟糕。


    “由他去吧。”


    曾毅歎了口氣,雖然麵上有些不忍之色,可,還是不會輕易動搖自己堅持的觀念。


    “你現在知道,為什麽一直急著各種事情了吧。”


    曾毅衝著燕南飛無奈的擠出了一絲笑意:“並非是我等不起,而是有些人等不起,那些個百姓,時時刻刻都在受著東廠番子的殘害。”


    “他們等不起,多一天的時間,就讓他們多遭一天的罪,這一天,甚至,就能讓無數個家庭破碎。”


    燕南飛雙眼微微眯了一下,心情有些激蕩。


    “唱曲的來了。”


    曾毅的死路就是跳躍性的,這前一句話,還是在提朝廷大事,可這後一句,卻是說起了閑事來。


    “別的先不提了,先聽曲吧。”


    曾毅笑著,看著那一老一少手裏拿著二胡和竹板,從剛才的剛從樓梯口露頭,到現在,已經是徹底的上了二樓,朝著那個高台走去。


    這是大酒樓的作風,若是那些個小酒樓,也有唱曲的,不過,都是搬著椅子,挨桌的詢問客人。


    若是客人想聽了,他們就在客人的身邊唱。


    可這大酒樓的規矩,卻又是有些不一樣了,唱曲的坐在台子上,可以自己唱,若是下麵的人覺得唱的好,給賞錢,這是其一,其二,則是下麵有客人想聽什麽曲子,可以給些散碎銀子,讓唱曲的唱。


    當然,給散碎銀子的,都是出手大方的,大多數,給的,其實都是銅板。


    畢竟,就算是來大酒樓的,也不一定就是非常富裕的,或者說,就算是真的非常富裕,也未必肯大方的出手打賞。


    “唱一曲拿手的吧。”


    曾毅笑著,衝著那剛上來的一對明顯是爺爺和孫女的兩人喊了一聲:“要輕快一些的。”


    “好咧。”


    原本,老人的身子還有些佝僂,甚至,雙眼無神,可卻沒想到,今天剛來,就有人要聽曲了。


    這意味著今天,最起碼也要有幾文錢的收入了。


    要知道,雖然這是大酒樓,可是,不代表他們在這一天,就能賺多少錢的。


    大多時候,其實,是沒人點曲的。


    老人一手牽著少女,一手拿著二胡,快步的走上了那個隻有一層台階高的台子,在椅子上坐定。


    而那老人的孫女,則是拿著快板,準備跟著二胡打著快板開始唱曲。


    而曾毅,則是微微眯著眼睛,一手放在桌子上,隻是精心的聽曲。


    或許說,曾毅如今的心情,可是不好的,原本,在床上躺那麽久了,雖然沒有什麽意識,可是,這幾天也覺得身體難受。


    心裏更是發悶,今個,原本是想出來放鬆的,散散心,可,誰知,心情剛剛稍微好那麽一些,可卻又看到了剛才東廠番子鬧事的情景。


    這能讓曾毅心裏痛快麽?


    也正因為,曾毅才想聽個輕鬆的曲子。


    老者的二胡拉的,曾毅倒是挑不出什麽毛病,或者說,曾毅根本就不懂這個,後世,年輕人,誰沒事聽這個?


    而今生,曾毅卻又幾乎沒時間聽這個。


    曾毅要的,不過是那個輕鬆的曲調罷了,少女的嗓音倒是清脆,帶著一絲的活力。


    一曲畢。


    曾毅方才微微睜開了雙眼,衝著燕南飛道:“用這曲子,舒緩下心情,倒是也不錯。”


    “您高興就成。”


    燕南飛笑著道:“您若是喜歡,不妨挑幾個唱曲好的,讓他們去府上就是了。”


    燕南飛說這,其實很正常,京城有些權貴,喜歡唱曲,就養幾個戲子,就是專門給他唱曲的。


    “這倒是不至於。”


    曾毅笑著,搖了搖頭,道:“聽久了,也就膩了,偶爾聽聽就是了。”


    “給賞錢吧。”


    曾毅衝著後麵唱完曲,仍舊坐在那,雖說沒吭聲,可,顯然是等著給賞錢的那爺孫二人笑了笑。


    其實,唱曲也很受氣的,有些個惡霸之類的,聽曲之後,不給賞錢,這事情雖然不常遇到,可是,卻讓人鬧心。


    “這是我家少爺賞你們的。”


    燕南飛到是大方,或者說,是曾毅喜歡聽這曲,所以,給的賞銀卻是不少,足足有二兩了。


    哪怕是在這大酒樓當中,這爺孫兩個,半個月也未必能賺這麽多的。


    “把這壺酒端給那老人家吧。”


    曾毅笑著,他如今是不能喝酒的,而燕南飛則是曾毅不喝,他肯定也不會喝的,反正曾府又不缺酒,而且,都是大內的禦酒,比起這酒樓內的酒可是強的多。


    “好嘞。”


    燕南飛點頭,把已經掏出了的散碎銀子握在手心,同時一手端著酒壺一手端著自己跟前的酒杯,起身大步走向了那台子。


    “這是我家少爺賞你潤嗓子的。”


    燕南飛把酒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又把手心的散碎銀子拍在了桌子上:“這是給你們的賞錢。”


    一看這賞錢,老者立時激動了起來,一把拉著旁邊站著的孫女,連連躬身道謝。


    “給那小姑娘要一壺好茶潤潤嗓子吧。”


    曾毅此時,方才注意到那小丫頭,也算是個清秀的小美人了,隻不過,卻沒有任何的打扮,甚至,還刻意的有些藏拙,該是怕被人盯上了,畢竟,這種場合,永遠不缺那些人渣。


    “小二,把你們這最好的茶上來一壺。”


    燕南飛衝著在旁邊樓梯口站著的店小二吆喝,然後就不在搭理台子上的一老一少了,轉身做回了曾毅的身邊。


    “潤潤嗓子,休息一會,在隨意換支曲子,不過,還是要輕快一些的。”


    曾毅衝著仍舊衝著他不住鞠躬道謝的老人微微抬了抬手:“老人家不必客氣了,坐下吧。”


    說完這話,曾毅就不在搭理老人了,若不然,他要是在多關注下,怕是要被老人誤會他別有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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