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和王守仁兩人雖說都是去南京赴任的,隻不過,之前,卻是沒人多加聯係的,畢竟,南京兵部尚書空缺這麽久了,有人補缺,也是應當的。


    可,當有人傳出,曾毅是和王守仁在京城外匯合後,一起去的南京。


    此消息傳出,不管是真是假,可無風不起浪,已經有官員對之前的猜測,有所懷疑了。


    若是曾毅和王守仁一同去南京,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貓膩?


    而且,王守仁原本,隻不過是一個兵部的小小主事,一躍成了現如今的南京兵部尚書,單是其父親王華,一個禮部右侍郎,是萬萬沒有這能耐的。


    有些事情,其實,一直都是在那擺著的,隻不過,沒人提起,所以,才會被忽略,可,一旦被提起,有了猜測,仿若是迷霧撥開,直指真相。


    甚至,有的官員想起了寧王案之前,曾毅曾被南京都察院參奏。


    後,曾毅才借此機會,假意閉門思過,前去的江南,才會引發了寧王的案子。


    而現在,曾毅去了南京,雖然隻是南京應天府尹,說白了,隻不過是一個府尹罷了,可,卻是有一點不容忽略的。


    那就是曾毅還掛著都察院左僉都禦史的職位。


    要知道,現如今,都察院可就隻有曾毅這一位左僉都禦史的,上麵,也就一個左都禦史的。


    而都察院的右都禦使是賞賜的官銜,是不管事的,不過,就算是如此,現如今,都察院的右都禦使也是空著的。


    而下麵,卻右有一個特殊,右僉都禦使。


    右僉都禦使,正四品官員,坐鎮南京都察院,巡視南直隸一十八府的。


    然,大明朝,以左為尊,左右僉都禦使雖然都是正四品官員,可是,實際上,右僉都禦使卻是略次於左僉都禦使的位置。


    也就說,這次,曾毅去了南京,雖然是應天府尹,可同時,也能坐鎮南京都察院,壓製南京都察院。


    若是曾毅此時,想要追究當初的事情,那是真的是想怎麽追究就怎麽追究,南京都察院,是沒人能壓製住他的。


    ………………………………………………………………


    南京。


    原本,還是喜樂滋滋一群官員,此時,卻是聚集在了一起,各個愁眉苦臉的。


    “大人,曾毅怎麽來南京了?”


    下麵有官員忍不住,任憑他們千般算計,也是沒想到,曾毅竟然來了南直隸,而且,還頂著一個都察院左僉都禦史的位置的。


    這隻要不是傻子,就該知道,隻要曾毅來了南直隸,他們這些當初參奏曾毅的,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曾毅可不是省油的燈,而且,曾毅整起人來,是絕對不含糊的。


    “慌什麽。”


    坐在首位的老者捋著白須,眉頭也皺在了一起,不過,臉上仍舊保留著一絲的鎮定:“你們參奏曾毅,那是禦史的職責。”


    “曾毅難不成還敢拿這個為難你們不成?”


    “老夫豈能任由那曾毅放肆?若他真敢胡作非為,老夫定然與他周旋到底。”


    說完這話,為首的官員又道:“不過,這段時間,你們還是小心些的好,別被曾毅抓到了什麽把柄的好。”


    “等他來了南京後,咱們,也把他給摸清楚了,在做打算。”


    “南京可是咱們的地方,他曾毅來了南京,難不成,還能翻天了不成?”


    “這次,他可是不是什麽奉旨欽差,隻是普通的朝廷官員罷了。”


    這老者所說,其實也是有道理的,曾毅上次在南京之所以那麽毫無顧忌,歸其根本,還是其欽差的身份。


    若非是其欽差的身份,南京六部,豈會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若是曾毅上次欽差的身份,南京兵部尚書,豈是說殺就殺的?若非是事後,那千萬白銀的作用,朝廷豈會不追究於他?


    可以說,上次,曾毅來南直隸,是頂著欽差的名頭,占盡了天地人和的。


    而這次,曾毅充其量也就是個三品官,雖然更是都察院的左僉都禦史,可,若是沒有什麽真憑實據,曾毅也是動不了他們的。


    若不然,曾毅必定是要背上一個打擊報複的名聲的。


    是以,就算是曾毅想要對付他們,也必須要找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絕對不能輕舉妄動的。


    下麵的幾個官員偷偷互看了一眼,嘴角,都忍不住流漏出一絲的苦澀。


    曾毅來了南京,或許不會輕易動他們的這位老大人,可是,對於他們幾個下麵的小小官員,怕是就沒那麽多顧忌的了。


    隻是,當初上了這條船,現在,想下船,也已經晚了。


    尤其是誰能想到,前幾天,還在慶功呢,這才幾天,好事變壞事,曾毅直接殺來了南直隸。


    底下的幾個官員都清楚,他們的老大人或許會保他們,但是,那隻是一定程度上的保,一旦超過某個程度,是保不住的。


    甚至,下麵的幾個官員都有些膽寒,曾毅可是個瘋子,當初是敢把都察院的二把手給拉下馬的。


    那個時候,可還是先帝在的時候。


    隻是,當初,被他們的這老大人的利益給誘惑的同時,可是也有威脅的,可以說是恩威並濟,他們不答應,也是不成的。


    現在,再說這些,都是沒用的了,隻能是想著安然的躲過這一劫了。


    “有些事情,諸位最好是想清楚。”


    坐在首位的老大人忽然開口,語氣有些冰冷,甚至,連臉色,都變的有些嚴厲了:“曾毅可不是什麽善茬。”


    “咱們的所作所為,可別想著曾毅會能忘掉。”


    “咱們和曾毅,注定了是敵對的。”


    坐在首位上的老大人說這話的意思,下麵的幾個官員也都明白,這是在提醒他們,別想著投靠曾毅。


    就算是他們反水,投靠曾毅,曾毅還未必會看的上他們。


    更何況,一旦反水,曾毅在不護著他們,可是兩麵不是人,兩麵得罪了。


    到時候的後果,絕對要比現在嚴重的多了。


    “大人放心,卑職們既然跟著老大人了,自然以老大人馬首是瞻。”


    其中一個官員歎了口氣,彎身拱手,其他幾個官員也有樣學樣,沒辦法,上了賊船了,可不是他們想退就能退的。


    “放心吧,隻要諸位小心些,暫時,咱們先退避一番,不去招惹那曾毅,等過段時間,就是咱們反擊的時候了。”


    那坐在首位的老大人雙眼泛著一絲笑意,臉上卻是帶著一絲的冷意。


    魏國公府。


    “爺爺,曾毅這次來並非是欽差,若是您親自出城迎接,怕是讓人多想啊。”


    許鵬舉看著魏國公徐俌,也就是他的爺爺,有些無奈,不明白自己爺爺的意思。


    曾毅的身份,魏國公徐俌也是給他這個孫兒徐鵬舉說過了的,畢竟,魏國公徐俌內定的未來少國公是他的這個孫兒的。


    如今,國公府上下,也就他這個老國公和他這個孫兒知道曾毅的身份。


    可是,在徐鵬舉看來,卻是不必出城迎接的,曾毅既然有意隱藏身份,想來其也是不在意這的。


    而且,此次曾毅前來南直隸,是以順天府尹的身份來的,並不是欽差,也沒帶大隊的隨從,顯然,曾毅是有意低調行事的。


    若是讓魏國公親自出城迎接,怕是壞了曾毅的打算啊。


    “此次曾毅來南直隸,動作,定然不會小了啊。”


    魏國公徐俌歎了口氣,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徐鵬舉也坐下,然後,方才道:“南京兵部尚書的位置,年前,被曾毅在這一鬧,可是一直空著的。”


    “事關南京,爺爺這個魏國公,自然是要打聽一番了。”


    “據說,這南京兵部尚書的位置,其實,早就可以確定了,隻是,曾毅一直忙著,沒時間,所以,給拖到了現在。”


    迎著孫子徐鵬舉不解的神色,魏國公徐俌繼續道:“當今聖上的意思,是由曾毅和內閣,共同商量擬定南京兵部尚書的人選。”


    “如今,南京兵部尚書的人選既然定下了,自然是曾毅和內閣達成的協議,可從今次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來看。”


    “不說其是否是內閣的人,可其是一個兵部小小的主事,一躍成了南京兵部尚書,正二品的朝廷大員。”


    “這種行事風格,絕對不會是內閣諸位大學士的風格。”


    “這種風格,隻可能出現在曾毅的身上。”


    “也就是說,這王守仁,其實是曾毅看中的人選,而內閣,其實,是在幫著曾毅讓王守仁順利的任職南京兵部尚書的。”


    “若是這裏麵,沒什麽可尋的,內閣的幾位大學士,會如此做嗎?”


    “外界盛傳,皇帝和曾毅之間,起了爭執,有了芥蒂,可是,這隻是傳言,誰真的見到了?”


    “寧王的這個案子,是處置的輕了,甚至,有些草率,不像是曾毅的作風。”


    “可,那又如何?最起碼,現在,除了寧王的案子外,宮中並未傳出切實對曾毅不利的消息來。”


    “雖曾毅來南京任職了,是離開了京城,離開了大明朝的權利中樞,可,其卻也因此,成了三品大員。”


    “若是日後回京,這三品的官職,定然是不可能丟了的。”


    “而且,曾毅可是還帶了一個正二品的南京兵部尚書來了的。”


    “如此種種,甚至,寧王的案子,是刻意如此的,也沒人知道的。”


    “是以,這次曾毅來南京,咱們國公府,必須要對其傳出善意,若不然,曾毅這小子,上次,可是連咱們國公府都坑了的。”


    說完這些,魏國公徐俌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其實,上次的情況,沒那麽嚴重,他魏國公府在南直隸,難不成就沒自己的力量嗎?


    隻不過,恰逢時會,魏國公府沒和曾毅爭執罷了,等於是服了一個軟,畢竟,和曾毅這個皇帝的寵臣同時又有先帝欽賜金牌的官員去爭執,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而這次,若是曾毅來了南京,真的是要有大動作,那定然是和南京軍備離不開的。


    而南京軍備,又和魏國公府牽扯甚深,可以說是魏國公府最大的命脈。


    是以,此時,必然是要和曾毅搞好關係的,靠近曾毅的,這個時候,不同以往,魏國公府必須是要靠攏曾毅,而不能選擇置身事外了。


    徐鵬舉雖然天資聰明,可卻仍舊隻是聽了個大概,沒能全部聽懂,眼間,還是帶著一絲的迷茫之意的。


    魏國公徐俌也不指望自己的這個孫子能這麽快就懂了,是以,也不在意,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讓人注意著東西,一旦曾大人來了南直隸境內,就隨時注意,到時候,你隨爺爺便裝出城迎接曾大人。”


    魏國公徐俌這話說完,徐鵬舉的眼睛就亮了一下,隨即,有些懊惱的撓了撓腦袋:“孫兒還是不行啊。”


    徐鵬舉的這話,自然是說的之前,一聽說爺爺要去出城迎接曾毅,就想著會鬧的南京城都知道。


    可是,卻是忘了,還能夠微服出城這一條。


    他們迎接曾毅,是給曾毅傳達善意的,微服也就足夠了。


    “你這年紀,與同齡之人相比,已經極好了。”


    魏國公徐俌對他這個孫子徐鵬舉的要求,卻是沒有那麽苛刻的,有些事情,隻有經曆過了,才能知道,這點,魏國公徐俌的家教卻是很不錯的。


    “至於曾毅……。”


    提起曾毅,魏國公徐俌自己也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道:“曾毅,千古能有幾個?不必也罷,不比也罷。”


    ………………………………………………………………………………………………


    “曾大人,伯安有一事不明,想請曾大人賜教。”


    王守仁是二品官,曾毅是三品,可是,麵對曾毅,王守仁卻是知道,定然是不能以本官自稱的,想來想去,也就以這種略顯尷尬,但卻又不失體統的方式稱呼了。


    朝廷上,幾個官職差不多的,客套起來,卻是不分的那麽仔細的,都是以大人相稱,無關乎品級,反正都相差不多,隻是客套一番罷了。


    而伯安,則是王守仁的字了。


    “王大人有事,盡管開口。”


    曾毅笑著,卻是大概能猜得出來,王守仁想問什麽,無非是兩件事,一是關於南京,二是為何看中他。


    果然,王守仁拱了拱手,道:“伯安不過兵部一小小主事,不知曾大人如何看中了伯安,以至伯安一躍為南京二品兵部尚書。”


    “伯安心中銘記大人之恩,隻是,疑惑不解,終為心結。”


    王守仁的意思說的很明白了,你提拔我,我肯定感激你,一輩子都記得你的大恩,可是,若是不知道個原因,總是心裏不舒服的。


    微微笑著,曾毅道:“原因,倒是好說,隻是怕說了,王大人也不信。”


    說完這話,看著略顯尷尬的王守仁,曾毅也知道,他的這句話,讓人很不好接腔,是以,就直接道:“有些官員,本官不放心,而既是選兵部的官員,本官也就盯著兵部選了,更為重要的一點,本官相信本官的直覺。”


    曾毅自然不能說是他是後世而來的,知道王守仁的潛力了。


    不過,曾毅的這個回答,已經是足以讓王守仁相信了。


    那些個品級高些的,都是有派係的,曾毅就算是提拔他們,最終,也不可能盡心歸於曾毅的。


    而王守仁,雖然其父王華有自己的派係,可是,王守仁卻是從未攙和進這些的。


    曾毅有錦衣衛幫忙,這些,自然是查的清楚的。


    且,王守仁不過是一個兵部六品主事,一躍成了二品南京兵部尚書,這一輩子,定然是要銘記曾毅感恩了,若不然,真是狼心狗肺了。


    是以,曾毅給的這個理由,在加上曾毅往常行事,毫無顧忌,這個理由,足以讓王守仁相信了。


    “伯安雖不才,願為大人分憂。”


    王守仁半站起身子,在馬車中衝著曾毅躬身,這等於是徹底投靠了曾毅。


    “快快坐下。”


    曾毅臉上也是一陣喜色,他原本想著的是把王守仁綁在他這個車上也就是了,沒想到,王守仁竟然如此作為,卻是讓曾毅驚喜不已的。


    等王守仁再次坐下之後,曾毅方才道:“伯安兄既為南京兵部尚書,這南京軍備,自然該有所了解吧?“


    “是。”


    王守仁點了點頭:“南直隸軍備,由南京鎮守太監及南京兵部及魏國公共同掌管。”


    “其中,南京城軍備由魏國公府全權掌管。”


    點了點頭,曾毅道:“不瞞伯安,此次前去南京,就是要對南直隸的軍備進行徹底的革新。”


    “這事,要伯安多操心了。”


    聽到革新兒子,王守仁眼睛一亮,果然,不出他猜測,曾毅去南京,而且還帶一位南京兵部尚書前去,是真的要對南京軍備進行徹底革新了。


    年前,曾毅在南直隸的動作,隻能算是清楚舊疾,算不上革新。


    “下官願隨大人身後,讓大明朝軍備煥然一新。”


    王守仁拱手,語氣中,卻是帶著一絲的興奮之色,要知道,一旦革新成功,曾毅是首功,這個,毋庸置疑,可他王守仁,也是功不可沒,將會是曾毅麾下第一功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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