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確定了嗎?”


    劉健看著下方的侍衛,神色肅穆:“若是有半句差池……。”


    “小的看都清楚,絕對沒錯。”


    跟前的侍衛拘束的站著,在內閣當中,他可是不敢有絲毫的大聲喘氣的。


    “退下吧,此事,不得對任何人講起。”


    劉健揮了揮手,示意侍衛退下。


    “是,小的明白。”


    侍衛應聲,抱拳,退了出去。


    內閣的氣氛從未有過的凝重,所有的閣員都在,劉健嘴角閃過一絲笑意,不過,卻一閃而逝,眉宇間,更是帶著憂慮,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出現在一人的臉色,而且還是幾乎同時,倒是有些奇怪的。


    “此事,咱們這些臣子,不能不管啊。”


    劉健揉著眉頭,罕見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著下首的謝遷、李東陽、楊廷和三人躬身行禮,沉聲道:“不管平日裏咱們內閣諸位有如何的爭端,可如今這事上,還望諸位齊心協力,切不可讓此事繼續下去了。”


    楊廷和皺眉,內閣當中,也隻有他和劉健的關係不怎麽樣,是以,劉健這話,自然是衝著他說的。


    隻不過,劉健身為內閣首輔,且,大體來說,還是很合格的一個內閣首輔,而且,對帝皇的關心,並非作假,是以,楊廷和也隻能是拱手,道:“首輔放心,此事,我等定然竭力而為。”


    劉健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怕的,就是這件事,牽扯到了曾毅,楊廷和誤以為是他在針對曾毅。


    “隻不過,有一句話,是要先告訴首輔與諸位的。”


    楊廷和想了想,原本,曾毅之前就托他找幾乎麵見太後,提出皇帝大婚的事情,可是,太後豈是那麽容易見的?


    尤其是他一個外臣,除非有太後召見,或者是很好的借口,是以,這件事,一直拖著,沒想到,現如今,竟然真出事了。


    “介夫有話但說無妨。”


    劉健點頭,道:“都是為了陛下,不必有什麽顧慮。”


    “這件事,其實,前些日子,曾毅已經告訴本官了。”


    楊廷和拱了拱,道:“諸位想來也記得,前些日子,曾毅曾來內閣找過老夫一次,正是那次。”


    “唔?”


    劉健詫異,不過,也知道,楊廷和肯定不會是在替曾毅開脫,而是在說實話,至於楊廷和為什麽之前沒把這事情說出來,劉健沒問,有些事情,誰都明白是怎麽回事。


    “之前,曾毅告訴老夫……說是陛下……讓老夫找機會,麵見太後,提及陛下的大婚…………隻不過……所以,此事,也就給耽擱了。”


    楊廷和歎息,臉上帶著一絲的哭笑:“誰曾想,竟然會發展到現如今的地步?”


    “其實,這裏麵的罪魁禍首,還是陛下身邊的那些個宦官。”


    謝遷皺眉,有些厭惡的道:“瞧瞧陛下身邊伺候的那幾個太監,一個個隻會媚寵,引誘陛下出宮。”


    “若非是這些太監引誘,太子雖然玩略,可也不至於去這種地方。”


    謝遷聲音冰冷,帶著一絲的恨意:“若非如此,陛下豈能有如今這樣,連日不上早朝,甚至,夜不回宮,如此逾規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天家的臉麵往哪裏放?”


    “那曾毅雖有過錯,可其實,也應屬無奈之舉,算他的行程,他在此事上,之前,肯定是毫不知情的了,之後,雖有推波助瀾的嫌疑,可卻也是好意,若非如此,這件事,怕是還要不堪。”


    李東陽倒也公正,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終端,自然能判斷出牽扯進此事中的人,在此事中都扮了什麽角色。


    曾毅回來的時候,皇帝已經被身邊的宦官帶的沉迷於宮外女色了,而曾毅回來後,隻不過是替那嫣然贖身罷了。


    這,可以說是推波助瀾,可,卻也可以說是其在護著皇家的麵子,若不然,皇帝終日去青樓,總歸不是好聽的。


    “這件事,不好辦啊。”


    劉健苦笑,是誰的責任,他不想爭,他雖然討厭曾毅,可是,卻也知道,楊廷和是護著曾毅的,是以,在這件事,必須以大局為重,先管好了皇帝再說,至於曾毅,雖然不喜,可是,卻是可以暫時放一放的。


    不能因此而惹來楊廷和的不滿,在這件事上不盡力了。


    “陛下的性子,此事,還不能聲張。”


    楊廷和雙眼微微眯著:“此事,隻能是求見太後了,想來,太後總是要有些辦法的吧?”


    “既如此,事不宜遲,咱們求見太後。”


    劉健拍板,他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畢竟,此事,不能聲張的,若不然,皇家的臉麵,可就全沒了。


    ………………………………………………


    “內閣的幾位閣老一起求見?”


    皇太後王鍾英略顯愣神,道:“說是什麽事了嗎?”


    “回太後的話,沒有。”


    小太監眼珠轉動,道:“不過,好像看幾位大人都挺著急的樣子。”


    “宣他們進來吧。”


    皇太後王鍾英轉身在椅子上坐下,她現如今是皇太後了,和外臣見麵,反倒是沒以前的那麽多顧忌了。


    “臣等叩見太後……。”


    劉健等人大步進來,跪倒在地。


    “諸位都是咱大明朝的柱石,快快請起。”


    皇太後顯的十分的和善,和以前為皇後時候的脾氣,卻是兩個樣子了,這卻也讓劉健等人心中暗暗嗟歎,看來先帝這麽一走,對今太後的打擊,是非常大的。


    “賜坐。”


    皇太後聲音不大,可是,在大殿內卻清楚的很,立時,就有內侍搬了幾個木墩放在幾位閣老的身後。


    這殿內的椅子,就算是賜坐,一般情況下,也是不允許做的,而是讓做的木墩。


    這木墩,其實也挺舒服的,形狀若一截木頭,不過,卻是包裹著絲綢的,上麵還有軟墊,隻不過,沒有靠背罷了。


    “諸位閣老今天前來哀家這,可是有什麽要是?”


    皇太後可是聰明的很,幾位閣老前來,肯定是有事關皇家的事情,若非如此,豈會幾位閣老一起前來?是以,殿內,已經隻剩下平日隨身伺候的兩個宮女了。


    “確實有件事情要向太後稟告。”


    劉健身為內閣首輔,此時,自當是由他主動開口了的:“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太後摒去左右。”


    “無妨,說吧。”


    皇太後笑了笑,心裏,卻是不怎麽高興了,她本來心眼就不怎麽大,劉健此話雖沒什麽意思,可是,在皇太後看來,卻是在敢於命令她,這豈能讓她開心了去?


    猶豫了下,劉健已經看出了皇太後臉上笑意下麵隱藏著的一絲不悅,不由得心裏歎氣,倒是忘了,這位從前的皇後娘娘,可是心眼極小的。


    “是皇上。”


    劉健歎了口氣,道:“這些日子,不知太後可知陛下流連宮外……。”


    “有此事?”


    這下,皇太後坐不住了,涉及到她兒子,而且,還是唯一的兒子,她豈有什麽沉穩了。


    “看來,太後也被瞞住了。”


    劉健苦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前些日子,老臣出宮,恰巧,在宮門口……,後,老夫覺得此事…………。”


    “原本,老臣以為,陛下也就是童心未泯,玩性有些大,倒是沒什麽的,可誰知,這些日子,陛下早朝都免了,更是夜不回宮,流連宮外……。”


    “此事,必須要及早處置,引誘陛下的那些個內侍,官員,還望太後也示意該如何處置?”


    劉健這話,卻是多了個心眼,把權利都交給太後了,怎麽處置,您說了算,這麽一來,太後自然不會有什麽不樂意了。


    其實,這也是劉健的聰明之處,太後對於那些敢帶壞她孩子的人,豈能輕饒,交給太後處置,曾毅和那幾個太監的下場,不會輕了去的。


    “皇帝的脾氣,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皇太後也有些苦惱,她這個皇兒的脾氣,可是沒那麽好說話的:“那些個內侍,哀家可以隨意處置了,可是,那女子,若是哀家處置了,怕是皇帝會怨恨上哀家的啊。”


    皇太後眼中閃爍著精明的神色,她是關心皇帝不假,可是,也不能因此而讓這唯一的兒子和她之間有了什麽間隙。


    內閣的幾個閣老,心裏已經開始苦笑了,皇太後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了,內侍,是宮內的事情,她這個皇太後自然能輕易解決了。


    可是,那嫣然,卻是在宮外的,就要靠你們這些個外臣們來解決了。


    誰都知道,這嫣然現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這是個燒手的,不好碰的麻煩啊。


    “宮外的事情,哀家就是有心管,也是管不到的,還要你們這些朝廷重臣費心啊。”


    皇太後這話,卻是等於在給這件事定下調子了,那個嫣然,你們內閣,必須想辦法給處置了,若不然,等來的,肯定是皇太後的不滿。


    “那女子,臣等定然會想辦法妥善處置。”


    劉健最終還是點頭,這件事,不論是誰,總要有個頂缸的,現如今,太後若是能在宮中動手,其實,也算是分擔了一部分的壓力了。


    “如此,就辛苦諸位閣老了。”


    皇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些引誘陛下的內侍和那曾毅?”


    劉健的目的也漏出來了,這麽大的麻煩,他都擔下了,雖說是必須要做的,可若是能同時有些意外收獲,自然也是好的。


    “那些內侍,哀家自會處置。”


    皇太後這算是給了劉健答複,隻不過,歎了口氣,道:“那曾毅,哀家卻是動不得的。”


    “太後……如何動不得??”


    劉健有些驚訝。


    不僅劉健如此,內閣的幾個閣老,全都麵帶驚色,不知太後這話,是什麽意思。


    皇太後苦笑,道:“也不瞞你們了,幾位閣老該記得,先帝留下的一道遺詔,賜予下的那麵金牌吧?”


    “那金牌,是賜予曾毅的?”


    劉健等人震驚,滿臉的不可置信,原本,以為那道金牌會在哪位皇親的手中,沒想到,今天,竟然意外的知道了真相,而真相,卻又是如此的難以置信。


    點了點頭,等於是默認了劉健等人的話,太後道:“這事,原本哀家也是不知道的,問過皇帝後,才知道的。”


    “太後,先帝為何賜予曾毅此道金牌??”


    憋了許久,劉健才問出了這一句話,別的話,卻是硬生生的給咽下肚子裏,甚至,連曾毅是否為先帝私生子這荒唐念頭,都曾有過。


    太後苦笑,她又如何清楚先帝是如何想的?若非是遺詔宣讀,她聽人說了後,問了照兒,再三確認,也是無奈,遺詔已經下去,雖不解,又能如何?


    隻不過,這話,太後自然不會對劉健等人說起了。


    “哀家累了,如無別事,都退了吧。”


    皇太後卻是沒時間在這搭理內閣的幾個老大臣了,她還要讓人確認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豈有閑工夫在這看內閣的幾個閣老發呆?


    “臣等告退。”


    劉健為首的幾個內閣大臣,都有些魂不守舍。


    對此,皇太後也沒說什麽,當初,她剛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震驚不已,也想過這可能是照兒的胡鬧。


    可是,照兒對此,是咬死了說是先帝遺詔,她也沒辦法,而且,這遺詔,在照兒的登基大殿上已經宣讀,傳遍天下了。


    就算是照兒的胡鬧,也是無用了,是以,皇太後也不在去想這煩心事了。


    皇太後的心眼雖小,可是,卻有一點,是極為大方的,隻要皇帝安安生生的,那就什麽都好,至於其他,任由他去鬧吧。


    “那曾毅……。”


    回了內閣,劉健愣愣的坐在首位上,半晌,方才說出這句話,可是,說了一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


    再想想平時,如何對付曾毅的,劉健,卻是有些如夢一場了。


    曾毅身上明明有金牌,若是較真起來,天下沒什麽他不能做的事情,有那塊金牌,曾毅等於是戲文裏所謂的一字並肩王的身份了,且,更如戲文裏,有上打昏君的權利,畢竟,這金牌,是先帝賜予的。


    裏麵有那麽一句話,鳳子龍孫……,當今聖上,肯定是先帝的龍子了。


    可是,曾毅卻一直沒拿出這麵金牌。


    這,讓劉健突然有些恍然,或許,他真的錯了,他是看曾毅不順眼,可是,那是因為他怕曾毅霍亂朝綱。


    可,現如今想想,曾毅怕是真沒那意思的,若不然,也不會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了。


    劉健身為內閣首輔,一定的容人心胸還是有的,隻不過,以前在曾毅這件事上,是走進了死角,現如今,卻是被曾毅的身份給震驚了,卻是,恍然明白。


    原諒,曾毅,其實已經有了霍亂朝綱的能力,隻不過,其,根本不願意如此做。


    這就好比,一個人總防著另外一個人,怕他拿了凶器去殺人,是以,不住的擠兌他,就是防止他獲得凶器。


    可是,有朝一日,突然發現,這個一直被他防備,被他排擠,被他壓迫的人,早就有一招致命的凶器在身,可是,卻從不用。


    這種落差,是非常巨大的。


    隻不過,心裏雖然明白了這些,可是,劉健卻也絕對不會說出來的,甚至,他還是有些提防,曾毅現在不亂,是因為沒什麽勢力,以後不一定不亂。


    一旦對一個人有了防備之心,有了偏見,就不可能那麽輕易放下的,甚至,是永遠都不可能放下的。


    “能有讓咱們幾個老家夥都如此震驚的消息,不容易啊!”


    李東陽開著玩笑,到底是閣老,這個消息,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主要是木已成舟,當初,他們若是知道這金牌是賜予曾毅的,肯定會極力反對的。


    可是,現如今,木已成舟,當初沒反對,現在,就更別想了,隻能是咬著牙接受這個事實了。


    “哎。”


    謝遷隻是歎了口氣,滿腹的話,卻是沒法說,他是想說先帝最後是不是糊塗了,可是,這話,若說出來,可是大不敬的。


    其實,內閣的幾個閣老,也都想到了這金牌,會不會是當今聖上當時假傳的先帝遺詔。


    可是,這個念頭,誰都沒深想,當今皇帝就算是玩略,也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假傳先帝遺詔的,他大可以自己下旨的。


    “那曾毅,若是能一直如此心性,倒也是不錯的,就是日後……。”


    就連一直護著曾毅的楊廷和,都有些擔憂了,年紀輕輕的,有如此的權利在手,萬一真利欲熏心了,那可就真是禍害了。


    當今聖上一個就足以讓滿朝文武頭疼了,若是在出一個禍害來,那,這大明朝,真的是要有此劫了。


    “罷了,罷了。”


    劉健穩定了心神,道:“此事,不必再提了,曾毅該如何,咱們也是管不著的,隻是小心防著就是了。”


    其實,劉健這話,也就是安慰下自己罷了,誰都知道那金牌上的內容,你就是發現他貪汙了,犯王法了,又能如何?


    一應罪過全不加身的。


    就如同君王一般,就算是如商紂王一般殘暴,誰能定他的罪?若非是最後商紂王朝被推翻,他仍舊會繼續殘暴下去。


    是以,曾毅,已經不是他們能夠掌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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