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還了聖旨,在家休息了幾日,曾毅就去上朝了。


    早朝上,還是如往常一樣的平淡,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隻不過,等下朝後,卻是有錦衣衛的人在外麵攔住了曾毅,請去了北鎮撫司。


    “牟指揮使。”


    曾毅剛進北鎮撫司的後堂,就看到了站在屋內負手而立的牟斌,趕緊上前行禮。


    “曾郎中來了。”


    牟斌衝著曾毅點了點頭,一指旁邊的椅子,道:“坐。”


    拱了拱手,曾毅在椅子上坐下,再次開口,道:“下官在河南多蒙錦衣衛照料,歸京後,尚未登門道謝,倒是失禮了,還望指揮使大人海涵啊!”


    在河南的時候,曾毅和牟斌都是欽差,且,曾毅這欽差,有先帝的遺詔在,更是權利巨大,是以,和牟斌可以不分上下。


    可是,回京了,已經交旨了,沒了欽差的名頭,曾毅麵對牟斌的時候,除非他願意暴漏出金牌的存在,若不然,那差距,可是很大一截的。


    隻不過,那個金牌,曾毅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的,總要是留些底牌的。


    “沒什麽謝不謝的。”


    牟斌也在椅子上坐下,笑著,道:“河南的事情,還多虧了曾郎中的幫忙,若不然,本官怕也是要到此時才能返京的。”


    “說起來,還是要本官多謝曾郎中的成全的。”


    牟斌衝著曾毅拱手,臉上帶著笑意。


    “指揮使大人客氣了。”


    曾毅笑著,卻是仍舊和牟斌客氣著,不知道牟斌請他來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


    “說來倒也遺憾。”


    牟斌卻是歎了口氣,道:“原本,和曾郎中商量好的,用白蓮教護法來引誘奸賊,沒想到,計謀還沒來的及實行,河南左布政使丁原就暴斃了,這事,也就耽擱不提了,卻是一樁憾事啊!”


    曾毅嗬嗬陪笑著,眼珠卻是微微轉動,牟斌既然讓人喊他前來北鎮撫司,那肯定不會是來敘舊的。


    若是敘舊,肯定不會如此的光明正大,隻是,牟斌不提,曾毅並不清楚情況,也不會主動去問。


    這就是官員們相處的為官之道當中的其一。


    誰先開口了,不說是別的,單是這氣勢上,怕是就要弱上幾分的,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的。


    牟斌在上麵坐著,不住的和曾毅閑扯,敘舊,曾毅卻也是樂得裝傻,牟斌說什麽,他隻是應承著,附和著,也不轉移話題,就是順著牟斌的話題走,甚至,一件事,能反複的說上幾遍。


    最後,還是牟斌的眉宇間先閃過一絲不耐,他根本就沒想到,曾毅如此的年紀,竟然會如此的老道,也不嫌煩,就枯坐著和他扯這些沒用的,而且,還能扯完一遍又一遍。


    耳聞不如麵見,若說以前牟斌聽聞曾毅難纏,可是,在河南的時候,怕是也沒如此明確的感受的。


    但是今天,現在,牟斌卻是確實的感覺出了曾毅的難纏。


    曾毅一個小小的吏部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就算是有皇帝信任,可是,卻有一點,其身份,注定了其整日裏並沒有什麽可做的事情,幾乎可以說的上是每日清閑的。


    而牟斌,北鎮撫司的一號人物,豈會有大把的時間和曾毅在這閑扯?


    怕是曾毅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一直不主動開口詢問的。


    “曾郎中前幾日回京,怕是不知道,咱們京城,最近,可是不太平啊!”


    牟斌卻是忍不住了,笑著撫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道:“這幾日,曾郎中最好乘轎而行,免得被賊人給傷了。”


    “唔?還有此等事情?”


    曾毅眉頭一皺,牟斌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威脅人,可是,實際上,卻肯定不是的,牟斌,也不會,也沒理由威脅曾毅的。


    是以,也就是說,牟斌的這話,是意有所指,隻不過,隻憑這句話,曾毅還判斷不出來什麽。


    “是啊,這事,也算是荒唐。”


    牟斌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仍舊是嘴角含著一絲的笑意:“前幾天,城內有人鬧事,結果,一方有人被打斷了雙腿,結果,這人背景也算了得,竟然尋了畫師,畫了畫像,要滿城尋著傷人之人。”


    曾毅眼皮一跳,知道牟斌今天來找他是做什麽的了。


    若是牟斌把話說到這份上,曾毅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那怕是真的在家休息幾天,腦袋生鏽了。


    這分明就說的前幾天,在倚夢樓的事情,當時,錦衣衛的人也在,這事,牟斌自然是清楚的很了。


    很顯然,牟斌今天找他來,就是再告訴他,這事情,現在,鬧大了,你趕緊看看該怎麽辦吧?


    “有勞指揮使大人費心了。”


    曾毅歎了口氣,卻是心思百轉,道:“可否讓下官看一看那畫像?”


    “自然。”


    牟斌點了點頭,拿起桌子上早就放著的一張畫像,遞給了曾毅,果然,上麵赫然畫著一個人的模樣,和曾毅相差並無幾分。


    “就這一張了?”


    曾毅看著牟斌,心裏,其實已經得到了答案。


    “就這一張了。”


    牟斌點頭,卻是盯著曾毅的表情。


    就算是牟斌,也知道這裏麵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那天再倚夢樓的,可是皇帝也在的,最不濟,劉瑾也在的。


    可是,眼下,這畫上,隻有他曾毅的畫像,這裏麵,若是沒人搗鬼,曾毅卻是不信的。


    其實,剛才,在沒看到畫像的時候,曾毅就已經猜到會是如此的結果了,若是畫像上還有旁人,這事,錦衣衛就該直接處置的,因為,在有旁人的話,肯定會是皇帝了。


    也隻有這畫麵上隻有他曾毅一人,錦衣衛才不方便動手,反倒是把曾毅喊來。


    “指揮使大人,那主事之人,可是京城哪家大臣的子弟?”


    曾毅也知道,牟斌既然把他叫來,自然是準備賣個人情給他了,若不然,這些畫像,怕是現在已經是滿城到處都是了。


    “該是哪個部堂家裏的孩子吧?”


    牟斌嗬嗬笑著,雖沒直接說出是哪個部堂的,可是,卻也把話等於是說的夠明白了。


    能稱為部堂的,也就是六部各部的首官,各部的尚書了,也就是那六個人當中一家了。


    “這畫像,沒經順天府,隻是私自讓人在外麵拿著畫像尋找歹人的。”


    牟斌又提醒了曾毅一句,樂嗬嗬的道:“想來,這裏麵,或許還有些別的貓膩,曾郎中,可是要小心了。”


    曾毅點了點頭,也就幸虧剛下早朝,錦衣衛的人就把他給請來了北鎮撫司,若不然,怕是就算他乘轎子,走到街上,也會出現什麽意外,逼他下轎,然後,好巧不巧的被人拿著畫像,給認出來了。


    心念至此,曾毅的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恨意,這幫人,真是不要命了,原本想著,有了河南的事情,回京來,卻是能安分幾日。


    可是現在看來,河南的事情,還是不夠啊,怕是這京中的官員,真的是該好好收拾一番了,也免得他們太過妄自尊大了。


    不過,曾毅也佩服那青衫公子,身為部堂家的子弟,如此事情,還好意思被拿來當做槍使。


    似乎是看出了曾毅的想法,牟斌在一旁歎了口氣,道:“年少風流,前去聽些曲子,風雅的事情,奈何有人仗勢欺人,兩者,卻是不同的。”


    牟斌是在告訴曾毅,這事情,肯定就是被人給這麽定調了,誰讓那青衫公子雙腿被打折了呢,不論之前他如何,此時,在旁人的眼裏,他就是弱者,那打折他雙腿的,就是仗勢欺人的主了。


    尤其是這人,若還是皇帝的寵臣,在河南剛鬧出過一番動靜,那,怕是更加讓人相信了。


    深吸了口氣,曾毅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道:“指揮使大人今天可否有空?”


    “應該有空。”


    牟斌笑著,道:“現如今,也沒什麽事情,整日,本官也就是坐鎮這北鎮撫司,哪也不去的。”


    點了點頭,曾毅道:“下官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人成全。”


    “曾郎中客氣了。”


    牟斌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曾毅直說。


    “下官想進宮一趟,隻是,苦於沒有辦法,還望牟大人幫個忙。”


    曾毅這也是沒法的,他剛回京,正德也沒他給隨意進出宮禁的牌子,雖有金牌,卻也不能因此而拿出來,是以,現如今,曾毅想要進宮,卻也是有些困難的了。


    “這有何難事?”


    牟斌哈哈大笑,道:“走,本官正巧有事要進宮,咱們一起!”


    “多謝指揮使大人。”


    曾毅拱手,讓牟斌和他一起,其實,還有保證不出意外的意思在裏麵的。


    由牟斌帶著,曾毅很是容易的進了宮中,他本來就是官員,隻不過,品級低,所以,才沒有直接進宮的權利,若是要自己去,怕是要在午門外等上一段時間的,現如今的情形,這段時間,很可能就出事的。


    而牟斌帶著,自然就容易多了,一路下去,根本就沒有阻攔。


    “喲,曾大人,您怎麽來了!”


    老遠的,劉瑾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看到了曾毅,就一路小跑著迎了上來,先給曾毅打了個招呼,然後才看到了旁邊站著的牟斌,道:“牟大人這是有事要見皇上?”


    對於這其中的待遇,牟斌卻也不在意,他等於是前朝老臣了,而且,還是特務頭子,自然不會和皇帝的近臣爭什麽去的。


    曾毅也不是無緣無故發火的人,而且,那天的事情,的確是他那樣吩咐的,是以,也沒衝劉瑾發脾氣,隻是道:“陛下在嗎?”


    眼珠轉了一下,劉瑾拉著曾毅的袖子,往旁邊走了走,低聲道:“若是旁人問起,自然是在的,可您問,奴才不敢撒謊,剛散朝,就出去了。”


    說完,苦著一張臉,道:“這不,讓奴才留下應付人呢。”


    “可是去了嫣然那裏?”


    曾毅心裏明了,不過,還是問了一下。


    “您聖命。”


    劉瑾點頭,道:“這幾天您沒上朝,每次下朝,陛下都去的,昨晚,本來不回宮了的,隻不過,後來怕太後知道了生氣,才回來了的,若非如此,這幾日的早朝,怕也是懸的。”


    曾毅點了點頭,劉瑾的話,他也是有所耳聞的,正德這幾天能夠連續上早朝,怕是因為嫣然的事情,怕被人知道了,所以,才這麽老實的。


    “曾大人,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劉瑾瞧瞧詢問,道:“若是有什麽事情,您自己決斷也就是了,怕是您就算是告訴了陛下,陛下也沒那份閑心啊!”


    劉瑾這話,卻是讓曾毅苦笑,的確,劉瑾沒說錯,就算是正德知道了這件事,怕也是會讓他自己處置的。


    “旁邊那位不是還跟著的嗎?”


    曾毅苦笑,道:“你讓我如何決斷?”


    劉瑾眼睛轉了一下,道:“這好辦,您敲著吧。”


    說完,劉瑾就不在壓低聲音了,而是,衝著牟斌,笑了笑,道:“牟大人,陛下今日下了早朝以後,身體不適,曾有吩咐,誰都不見的,雜家也隻能是給您通報一聲,見與不見的,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牟斌趕緊拱了拱手,道:“也不是什麽急事,既然陛下身子不適,那改日本官再來就是了,萬萬不得擾了陛下清淨的。”


    點了點頭,劉瑾又看著曾毅,道:“既如此,曾大人,先跟雜家走吧。”


    衝著牟斌拱了拱手,曾毅就跟著劉瑾離開了。


    牟斌卻是苦笑,他自然知道劉瑾和曾毅關係的,都是皇帝為太子時候的身邊人,自然關係不錯。


    “曾大人,到底出了什麽事啊?”


    領著曾毅到了禦書房,把殿門一關,劉瑾獻媚的看著曾毅。


    “還不是咱們的好陛下給招惹的事情。”


    曾毅歎了口氣,苦笑不已,把從牟斌處聽來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劉瑾卻是有些擔心的看著曾毅,小心翼翼的道:“曾大人,說句不中聽的,這事,奴才怎麽瞧,都是衝著您去的,您可要小心了。”


    曾毅翻了個白眼,這事他能不知道麽,若不然,他豈會來宮中。


    “這事本官知道,這不,想來宮中,找陛下求道聖旨的。”


    曾毅苦笑,道:“誰料,咱們的陛下,就這麽又跑了。”


    “要不然,您就看著辦吧。”


    劉瑾想了想,道:“您身份尊貴,陛下又不在,您直接定了此事就成了。”


    “如何定?”


    曾毅無奈的道:“除非本官拿出了金牌,若不然,該能如何?”


    劉瑾楞了一下,也是有些茫然,曾毅不願意暴漏身份,這事,可就難辦了。


    “這件事,拖延不得,你現在換身衣服,雖本官出宮,去見陛下。”


    曾毅卻是明白,這事,錦衣衛替他暫壓了一時,已經是不錯的了,除非有聖旨下來,不然,接下來,怕是錦衣衛也不會再管了。


    畢竟,現如今,滿朝文武,都被內閣壓製了,錦衣衛本來就不討喜,又豈會在這個時候招惹麻煩。


    而這件事,若是不趕緊按下去,怕是曾毅的名聲,算是徹底的要毀了。


    “可是陛下……。”


    劉瑾猶豫了一下,不過,看到曾毅的臉色後,立馬道:“行,行,奴才這就換衣服。”


    沒辦法,劉瑾也是聰明的人,知道皇帝的話,是不敢不聽的,可是,這曾毅的話,也是不能不聽的。


    現在,劉瑾也隻能是從心裏後悔,當初怎麽會和曾毅和做,讓這小子占了這麽曠古少有的天大的便宜。


    可是,這也隻能是心裏想想了,行動上,劉瑾已經是很明顯的表現了出來,把曾毅也當成是主子了。


    在劉瑾看來,這,雖說有時候讓讓一個奴才夾在中間,就像現在,不好辦事,可是,以皇帝和曾毅的關係,這也不算為難,聽誰的不聽誰的,怕是皇帝那重情義的人,是不會計較的。


    而曾毅,更是不會計較這種事情的,而,若是以後真出了什麽事情,現在,他對曾毅這麽尊敬,這麽供著,到時候,曾毅總不能見死不求吧?


    這,其實也是劉瑾隱藏的最深的想法了。


    伴君如伴虎,總是要給自己多留些後路的。


    “等等。”


    曾毅卻是一把拉住了劉瑾的袖子,皺了皺眉,歎了口氣,道:“算了,你若是也出宮了,怕是陛下的行蹤就真的瞞不住了。”


    劉瑾楞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看來這個曾毅沒有辜負陛下對他的信任啊!關鍵時候,還是想著陛下的。


    “現在,咱們出去,找到錦衣衛指揮使牟斌,你給他傳一道陛下的口詔。”


    曾毅想了想,道:“如何?”


    “行,行。”


    劉瑾點頭哈腰,雖說假傳口詔肯定是大罪,可是,這也是要分人,分事的。


    “就說四個字,嚴懲不貸。”


    曾毅交代劉瑾,這種事,多了,沒法說,所以,隻說這四個字,卻是最好不過的了。


    “行,奴才記下了。”


    劉瑾趕緊點頭。


    “對了,把那嫣然的住處告訴本官,等會出宮了以後,本官自去尋陛下,解釋一下此事。”


    曾毅歎了口氣,這事,耽擱不得,若不然,他的名聲,就真的完了,是以,隻能先斬後奏了,等會在去尋了正德皇帝,想來,以正德的脾氣,到時候,隻會拍桌子瞪眼的說曾毅前幾天心太軟了等等,卻是絕對不會說曾毅假傳口詔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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