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哥,咱們的行蹤,都隱藏好了吧?”


    一處民宅當中,曾毅換了一身的樸素的短布衣,站在院子當中,旁邊,則是站著司徒威。


    “幾撥人都已經離開了,不會有什麽事的。”


    司徒威小心謹慎的回答,曾毅的身份,可是非同尋常,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情,他是絕對要跟著陪葬的。


    “有盯梢的麽?”


    曾毅嘴角咧起一絲的笑意,既然他已經準備隱藏幕後了,那,自然要把河南的牛鬼蛇神全都給引出來了,若能一次性解決,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暫時沒發現。”


    司徒威笑了笑,道:“咱們都是行蹤很隱秘的,那幾波人也沒讓他們刻意暴漏行蹤,不然,怕被他們覺察出不對。”


    “是啊。”


    曾毅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道:“這些個人呐,就是不老實,若是朝廷昏庸,他們做些這種事情,也情有可原,可如今,咱大明中興以有跡象,他們如此行為,和找死,又有什麽區別?”


    司徒威在一旁尷尬的笑著,也不敢插話,曾毅這話,可是有些大不敬的,要知道,朝廷對待逆賊的態度一向很明確,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而曾毅這話,沒有堅決的表麵立場,就已經是大罪了。


    “三司的官員也都加派人手盯著了嗎?”


    曾毅往前走了幾步,仰頭看著已經冉冉升起的旭日,也不怕刺眼。


    “都加派人手了,尤其是左布政使和提刑按察司董宣。”


    司徒威從身上拿出了一個小冊子,翻開之後,遞給了曾毅,道:“這是負責盯梢人的名單及所對應的負責區域和時間。”


    錦衣衛的盯梢,可是很隱秘的,甚至,街上一個賣菜的老翁,都有可能的錦衣衛的暗哨。


    “你們錦衣衛內部的事情,我就不摻合了。”


    曾毅隻是拿著小冊子在手中托了幾下,就又遞給了司徒威,道:“這事,你負責就成了,我這個外行,就不插手了,免得出錯。”


    “大人放心,絕對不會出錯的。”


    司徒威拱手,心裏卻是對曾毅的話十分的受用,要知道,不管是哪行哪業,最怕的,就是外行插手。


    外行領導內行,總是會出錯的,這盯梢也不例外,這都是錦衣衛總結下來的經驗,該如何盯梢,在哪布置人手。


    若是這讓曾毅看了布置,若是有什麽地方他看不滿意,想要更改,你是聽還是不聽?不聽,曾毅的麵子落不下,聽了,就有可能出差錯。


    是以,對於曾毅現如今的態度,司徒威是很感激的。


    “咱們也準備走吧。”


    打了個哈欠,眯了眯眼睛,曾毅道:“時間也不早了,沒人會注意咱們的。”


    “大人。”


    司徒威的臉色略微變的有些緊張,這在城中,是能保證曾毅的安全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畢竟,城中,本來就安全,有些小打小鬧的,也不會太厲害,不會有什麽大規模的衝突。


    可若是出了這開封城,到了別處,甚至是在路上的時候,就算是錦衣衛有天大的能耐,可是,若是想不暴漏,還要保護周全,這也是很難的。


    畢竟,這是微服私訪,不可能有大隊的兵丁侍衛隨行,這樣一來,想要真正的周全,幾乎是不怎麽可能的事情。


    “現如今潛伏在河南的逆賊還未抓獲,雖說咱們隱匿了行蹤,可是,若萬一被人發現了蹤跡,到時候怕是……。”


    司徒威後麵的話,不敢說出來了,不過,後麵話的意思,卻也很明顯了,若是被發現了蹤跡,怕是凶多吉少。


    曾毅皺了皺眉,並沒有說話,不過,卻像是在思考什麽。


    見此,司徒威不由得精神一振,繼續道:“咱們現如今既然已經藏了起來,且,已經做出了諸多假象,咱們繼續藏好,別露出行蹤就是了,真沒必要這個時候冒險的。”


    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其實,曾毅想要微服私訪,並沒有多少查案的意思,他是什麽水平,他自己也知道,若是別的案子,他或許能有些作用。


    可是,這種案子,還是要專業人士來查的,就算是他出去了,微服私訪了,難不成還能運氣逆天的正巧碰到逆賊不成?


    現如今,大的方向,他已經布置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對方慢慢浮出水麵露出馬腳了。


    剩下的那些個細節,案情中的痕跡,可就不是曾毅的專業了,自然有人會去做,曾毅沒必要去做剩下的事情。


    而且,若是現如今,曾毅敢在去一次士兵被截殺的附近,就算是私訪,隻要問些東西,怕也是會被人給盯上的。


    這點,曾毅是相信的,怕是懷疑他裝病私訪的消息一旦傳出,那附近,會多不少探子的。


    是以,就算是微服,其實,也隻不過是除去借此機會遊玩一番罷了。


    現如今,被司徒威這麽一說,曾毅自然是要好好想想了,到底是小命重要,還是借此機會遊玩的重要。


    很明顯,遊玩,什麽時候都行,就算是案子破了以後,也可以找借口,留下一段時間的,畢竟,皇帝是朱厚照。


    可是,小命若是沒了,那可就真的是什麽都沒了。


    “罷了,罷了,不出城就不出城吧。”


    曾毅嗬嗬笑著,道:“這開封城也是不小的,換身行頭,出去走走,也是不錯的。”


    “是啊。”


    司徒威連連點頭,隻要曾毅不出城,能保證的了安全,其他的,什麽都行。


    “這開封城可也是繁華的很,尤其是現如今已經開春,隻會一天比一天繁華,夜裏也是一天比一天熱鬧。”


    司徒威這話卻是沒有騙曾毅的。


    …………………………………………………………………………………………


    “你怎麽又來了?”


    仍舊是那個昏暗的暗室當中,左布政使丁原的聲音顯得有些生氣。


    “不是給你說過了?最近風聲緊,不要來往,萬一被發現了,咱們誰都別想逃。”


    “怎麽這麽大火啊?”


    那道聲音裏卻是帶著一絲的戲謔:“聽說,那欽差曾毅,可是誇讚河南吏治了,這是個不錯的消息啊。”


    “別再老夫跟前賣弄你的消息靈通。”


    左布政使丁原語氣裏仍舊是不耐煩,道:“你的消息老夫知道靈通,可那能怎樣?一旦被發現,照樣跑不了。”


    “瞧你,還布政使了,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就這麽膽小?”


    那聲音哈哈大笑了起來,絲毫不擔心笑聲傳遞出去,這密室,可是特殊修建的,一般的手段根本就發現不了,更別提是聲音傳遞出去了。


    “你這次過來,不會就是和老夫說這幾句話的吧?”


    丁原的眉頭皺在了一起,語氣越發的不耐煩了,若非是對方身份特殊,以他左布政使的身份,誰敢和他這麽說話?


    “那曾毅,可是在你們三司官員周圍安插了不少的眼線,可要小心。”


    那暗處一直沒露麵的聲音總算是說到了這次來的重點,他也不是整天真的就閑的無事可做,真的來戲耍丁原的。


    “你讓人傳個條子就是了,還來密室,這不是更危險?”


    丁原十分不滿,既然知道現如今情況不對,風聲緊張,還這個時候來密室見麵,這不是找事的麽?


    直接讓人遞一個條子就是了。


    “怕什麽?”


    那聲音當中充滿了自得:“既然本座敢來,就證明沒事,錦衣衛那幫人盯梢是不錯,可是,也是有間隙的。”


    “那就好,那就好。”


    丁原身上的一身冷汗這才算是止住,不在往外冒了。


    “以後還是不要見麵的好,尤其是欽差還沒離開河南這段時間。”


    沉默了一會,丁原轉身順著台階往上走,同時,道:“什麽事情,都可以往後推遲,沒必要冒著暴漏的威脅,隻要咱們不聯係,就絕對不會被抓住什麽線索的。”


    “恩。”


    那暗中之人,這次隻是恩了一聲,出奇的沒再說別的,顯然,也是知道現如今情況嚴峻,曾毅竟然已經懷疑到了三司的頭上,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若非是這件事請重大,怕讓人傳信出現意外,這暗中之人,是怎麽也不會和丁原約著在密室相見的。


    “曾毅,還在城中。”


    密室上方的鐵門在關閉的瞬間,那暗中之人,又說出了一條信息,讓丁原的身子為之搖晃了一下,不過,隨即點了點頭,也不管黑暗中,對方是否注意到,就走了出去。


    “好一個曾毅啊。”


    從密室走了出去,丁原微微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的哭笑。


    他這一句話,卻是包含了不少的意思,第一,則是曾毅的膽子,竟然敢懷疑到三司的頭上,這膽子,也不是誰都有的。


    怕是換些欽差來,就算是有這個想法,也會立時掐滅的。


    一省三司的官員,在朝中,都是有官員們支持的,且,其本身也是關係錯綜複雜,就算是欽差,若是嗬斥其幾句,那沒什麽,可是,真想動其,或者是查其,那就有些難辦了。


    尤其是同時懷疑三司的官員,而非是單獨一司,這份膽量,的確不小,換句話說,這也是送死的膽量。


    拋開這不說,曾毅的最後一出計策,更是演繹的十分完美,借病私訪,卻是又偏偏讓人都能猜出他是私訪去了。


    而都跟著往城外派人去尋了,卻沒想到,其本人,竟然還在城內,並沒出去。


    這一連串心思,真是讓常人難以琢磨的,若非是剛才接了提示,就是丁原,也是以為曾毅已經出城了。


    “來人。”


    出了庫房的的大門,丁原大喊了一聲。


    “下官在。”


    原本掌管庫房的官吏就在外麵候著的,丁原這一喊,他立馬就跑了過來。


    “年前咱們河南大災,現如今,災情已經緩解,清點下庫存,看看還有多少銀兩,記錄再案,已備後用。”


    丁原這一招,卻是玩的漂亮,若是不知道的,聽了他這個命令,還以為他剛才進去是查看庫房了,這也正好能掩蓋他在庫房裏呆了那段時間的用途。


    甚至,傳了出去,還能說是丁大人親自查看庫房,防止下麵官員貪墨等等。


    “現在就清點?”


    那官吏庫房的官員不確定的詢問了一句,每次清點庫房,都是有時間的,而且,庫房內的銀兩調動,也都是有記載的,是以,除非是查案什麽的特殊需要,一般而言,是不會清點庫房的。


    清點庫房,太過麻煩了,可不是把黃金白銀一箱箱的估算,而是真正的搬出來,一個個的查看,甚至,是用秤在稱一下的。


    “出了這麽大的亂子,怕是咱們庫房最後的這點存量也是要用光了,先清點一遍,免得出了差錯,到時候難以交代。”


    丁原歎了口氣,千餘士兵被殺欽差遇刺,這事,就算是下麵的百姓,也不見得能瞞住,更何況是官員們了,是以,也就沒什麽隱瞞的,反正,都知道。


    “是,下官這就招人前來重新清點一遍,隻是,不知大人可否有限定的時日?”


    那掌管庫房的官員小心翼翼的看著丁原。


    “也不用那麽急,清點完了,給本官把賬冊送去一份就是了。”


    丁原已經抬腳離開了:“記住,不可出現差錯,否則,小心爾的頭頂烏紗。”


    “是,下官定然不會讓出現分毫的差錯。”


    不管這掌管庫房的官吏心中是怎麽抱怨的,可是,這嘴上,卻還是要應承著的,若不然,別說是他這烏紗了,就是他這項上人頭,也是不穩當的。


    “真是沒事找事。”


    目送丁原的背影離開走遠,掌管庫房的官吏已經站直了身子,嘴裏抱怨的嘟囔著。


    這也不怪他有抱怨,年輕,這左布政司才被曾毅這個欽差給軟禁了全體官員一次,後,又被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當做欽差行轅一些時日。


    這可都是霸道的主,曾毅就不用說了,當時,其直接軟禁了所有左布政司官員,這左布政司也被曾毅的欽差行轅給包圍了。


    而那牟斌來時,左布政使丁原還沒從京城回來,卻是直接更狠,占據了整個左布政使司當做是行轅了。


    這之後,丁原這個左布政使回來了,自然會擔心庫房是否會被人動過,是以,特意讓人清查了一遍,重新造冊,然後,和之前的舊冊相比對。


    這可是用了不少時間的,這是一個布政司的金銀,可是不少的。


    這才剛清點過幾日,怕是也就一個多月,竟然又讓清點,這不是成心的折騰下麵的官員麽?


    可是,不清點,又不行,庫房就在左布政司內,你清點或不清點,不少官員都能看到,是根本就敷衍不成的。


    “人都派出去了嗎?”


    丁原大步走回現如今他自己居住的位於左布政司邊緣的一處小院子裏,立時,衝著迎上來的管家就問了起來。


    “剛走。”


    管家趕緊點頭:“一炷香的時間了。”


    “讓人傳令,讓他們回來吧。”


    丁原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還有,最近安穩些,什麽都不要做,什麽人也都不要見,更不能說漏嘴什麽。”


    “大人,是不是出事了?”


    這管家跟隨丁原多年,是名符其實的心腹,丁原所做的事情,也從未瞞過他。


    “曾毅懷疑三司了,已經讓錦衣衛的人開始監控三司官員。”


    丁原隻是說這一句,旁邊的管家就知道什麽意思了,至於曾毅怎麽能調動錦衣衛的人,身為丁原的管家,或者說,怕是河南的大多數官員,就算聽到這消息,也都不會太過驚訝的。


    畢竟,曾毅幫了牟斌,才讓錦衣衛的都指揮使牟斌能快速回京,這河南的錦衣衛,自然也要投桃報李了。


    “可……。”


    “曾毅還在城中藏身,並未離去。”


    管家剛想說話,丁原就又開口,道:“趕緊把人給追回來,這段時間,什麽人都別聯係,咱們鬥安分點,不怕那曾毅能抓到什麽線索。”


    “是。”


    管家點頭,道:“把人追回來後,不若讓他們先行離去吧?留在這裏,始終不是件安穩的事情,反正現在短時間內,該是也用不上他們,讓他們聽著消息,欽差離開後,再讓他們回來。”


    “每人賞他們些銀子。”


    丁原點了點頭,已經是抬腳準備進屋了。


    “老爺。”


    管家跟在丁原身邊,並沒有急著出去。


    “還有什麽事?”


    丁原停住了腳步,側臉看著管家。


    “要不要城中派些衙役……。”


    管家的意思,很明顯,是直接用布政使的衙役去尋曾毅,這樣,也有借口,就說是擔心曾毅安危,誰也說不出什麽的。


    “糊塗。”


    丁原瞪了管家一眼,沉聲道:“那曾毅現如今明明臥病在床,身體不適,怎麽會出現在城中?更有什麽危險可言?”


    “是,是,是。”


    管家連連點頭,然後退了出去,卻是已經徹底明白了丁原的意思,這是準備當一個真正的和任何事情都沒牽扯左布政使了。


    既然知道了自家大人的明確意思,剩下的事情,管家就都知道該怎麽做了,一溜小跑的出了院子,找人傳遞命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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