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這話,卻是沒有回避任何人,就這麽說出來的,而且,聲音也不算小,就算是有受刑的小六子在各種疼痛大叫,求饒,可其他人卻也都聽的清清楚楚。


    司徒威雙眼微微發亮,眉宇間帶著一絲的喜色,曾毅越得聖寵,他之前的拉近關係的好處就越大。


    隻不過,司徒威卻是也在心裏下了決心,等今日的事情過了,怕是要好好的和曾毅結交一番了。


    今日後,怕是指揮使大人也會刻意關注曾毅一下的。


    指揮使大人是天子寵臣,且,皇帝也肯定不喜其與大臣走的過近,畢竟,錦衣衛,是皇帝親信的特務機構,若是和大臣們走的太近了,皇帝豈能放心?


    可是,曾毅本人,卻是個例外,是皇帝替太子培養的輔臣。


    錦衣衛指揮使和他走的近些,怕是皇帝也不會說什麽的,而且,對牟斌來說,日後,新皇登基,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也會有幾分保障。


    “陛下的意思,本官已經傳遞到了。”


    牟斌看著曾毅,道:“切勿辜負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下官定然不負隆恩。”


    曾毅點頭,十分的認真,心裏卻是在咂舌不已,怕是若他真的辜負了隆恩,等待他的下場,最起碼,也是要丟官罷職的,甚至,更慘。


    “這案子,就到此吧。”


    牟斌抬手指著被綁縛在木架子上正挨著鞭子的小六子,道:“朝堂之事,須有分寸。”


    “全憑指揮使大人做主。”


    曾毅點頭,也明白牟斌的意思,是指不要在深究下去了,就從聚香樓和宋竹,把這個案子給結了。


    若真是相查聚香樓甚至是宋竹背後的人,以錦衣衛的力量,就算是大費周章,也總是能查出來的。


    可是,卻有一點,錦衣衛不能查,這個案子,誰都是能大概猜出後麵是誰在撐腰。


    曾毅現如今的身份,不足以讓皇帝,讓錦衣衛去為了他大動幹戈,且,為了此事,也不足以掀起朝堂上的一場大地震。


    要知道,本朝天子是弘治皇帝,仁慈之君,而非是開國皇帝朱元璋,那個殺伐果斷之人。


    且,看似牟斌是在詢問曾毅的意見,可其實,卻不然,是在通知曾毅,不管曾毅願意不願意,這個案子,都會這麽結了的。


    看曾毅明智,牟斌微微點了點頭,道:“放心吧,這案子,也不能讓曾郎中你少了顏麵的。”


    “全仰仗指揮使大人威嚴。”


    曾毅再次拱手,表示感謝。


    這案子,皇帝是交給了錦衣衛來查,雖然是已經等於示下了案子的結果,可是,結果,卻也有稍許不同的。


    而現如今,牟斌既然說了不會少了曾毅的麵子,那,這結果,對於聚香樓,對於宋竹,絕對是淒慘無比的那種。


    “話已問過,既然曾郎中確屬冤枉,本官也就不留人了。”


    牟斌卻是突然一轉話聲,看著旁邊站著的司徒威,道:“送曾郎中回去吧。”


    “是。”


    司徒威點頭,倒不是曾毅在牟斌跟前有多大的麵子,而是若沒司徒威領著,怕是曾毅根本就走不出這詔獄的牢門,根本就走不出這錦衣衛的大門。


    “下官告辭。”


    曾毅衝著牟斌拱手,也算是真正的見識了錦衣衛的霸道,隻要皇帝的意思到了,在有些事情上,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你親口承認,更不需要你的招供,隻要有皇帝的意思,隻要有懷疑,那就行了,就足夠了。


    微微點了點頭,牟斌並沒有說話,他又不是文官,根本不會去在意文官的那套禮節,他看的,都是身份,曾毅未來如何,他管不著,可是,曾毅現如今,隻不過是個五品正官員,雖有皇帝聖寵,可卻也還不足以讓他這個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對他各種禮遇的。


    “曾郎中,請。”


    司徒威衝著曾毅笑了笑,然後領著曾毅順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曾郎中這次可以放心了,指揮使大人處置的結果,您是絕對會很滿意的。”


    曾毅有些好奇的看著司徒威,帶著一絲試探的道:“是個什麽結果?”


    其實,這話,剛才曾毅就想問,可是,卻也知道,剛才根本不是問的時候,他和牟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兩者身份相差巨大,他若是在詢問,那就是不知趣了。


    而現如今,司徒威卻是有刻意拉近關係的意思,若非是如此,曾毅豈會問出這種話?


    瞧了瞧兩旁,司徒威壓低聲音,道:“出去再說。”


    點了點頭,曾毅很識趣的沒有在吭聲,怕是這錦衣衛衙門內,是有不少暗樁的。


    司徒威領著曾毅,一陣疾步,怕是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就出了錦衣衛的大門。


    “本官就不多送了,若不然,怕是傳了出去,說是曾郎中和錦衣衛走的進,連累了曾郎中的名聲。”


    司徒威領著曾毅出了錦衣衛衙門,就不在往前送了,正如他所說那樣,錦衣衛的名聲太臭了,隻要是個官員,不管以前品行如何,隻要和錦衣衛走到了一起,或者走的太近了,那,這個官員也離臭名昭著不遠了。


    “司徒大人嚴重了。”


    曾毅拱手,雖然知道司徒威說的實話,可是,卻也總要客氣幾句的:“清者自清,依下官來看,錦衣衛的名聲,還不至於到如此地步,隻不過,是被些有心人給以訛傳訛,以至如今這般。”


    司徒威笑著,卻也清楚,曾毅這話,隻不過是顧忌麵子說的話罷了,當不得真。


    錦衣衛的名聲到底如何,司徒威可是清楚的很,至於錦衣衛的行徑如何,他更是清楚無比,隻不過,對於曾毅恭維的話,司徒威還是有些高興的。


    “聚香樓的,怕是要死,那宋竹,即使不死,也要掉層皮。”


    司徒威臉上帶著笑意,嘴裏說出的話,怕是任誰也想不到這上麵去的。


    “行,行,以後有機會了,定然叨擾司徒大人。”


    曾毅嘴角也帶著一絲笑意,並沒有因為司徒威的話而產生絲毫的驚訝,反倒拱手客套了起來。


    衝著曾毅拱了拱手,司徒威笑著點了點頭,就轉身回了錦衣衛衙門,這裏麵的意思,兩人都清楚,就足夠了,若是真的說出來了,反倒是不美了。


    “老爺,老爺。”


    司徒威剛進錦衣衛衙門,梁貫就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裏跑了過來,兩手拉著曾毅的胳膊,老淚縱橫:“老爺,都是我們父子連累您啊,都是我們父子害您啊…………。”


    曾毅滿臉尷尬的扶著梁貫,有些無奈的道:“您老這是做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麽?”


    “大人,老奴知道,都是因為老奴的事情,您才被錦衣衛給喚來的,錦衣衛向來……。”


    梁貫被曾毅扶著胳膊,卻又反手扶著曾毅的胳膊,不住的哭著。


    “梁老,我真沒事。”


    曾毅無奈,在這麽下去,怕是都要被人圍觀了:“我隻是被錦衣衛的人叫來問話,詢問關於些聚香樓的事情,並沒真的牽扯到什麽案子當中。”


    “聚香樓?”


    梁貫的臉色再次大變,語氣中都帶著一些的顫抖:“大……大人,他們該不會找蒙兒的事情吧?”


    “不會。”


    曾毅斬釘截鐵的道:“您就放心吧,這事,錦衣衛已經查明了,是聚香樓在刻意冤枉,梁猛,是被冤枉的。”


    “真的?”


    梁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曾毅,畢竟,錦衣衛是什麽名聲,天下都知道,現如今,猛然聽說錦衣衛還能辦件好事,卻是讓梁貫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的。


    “當然是真的了。”


    曾毅使勁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可必須要堅決點,省的梁貫在誤會了。


    “那就好,那就好。”


    估計是聽了曾毅說梁猛是真被冤枉的,錦衣衛幫忙查清了,自己兒子身上的冤枉沒了,一時間,梁貫竟然有了些許的力氣,直挺挺的站著,背也看不出有多少的佝僂了,雙眼中也有些精神。


    用袖子擦了擦臉。


    梁貫嘿嘿笑著,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要知道,像梁貫這樣的老實人,看是沒有什麽學問,甚至,有些還是大字不識幾個,可是,卻都是重名聲的很。


    甚至,名聲,對他們來說,比命都重要,當然,這在讀書人眼裏,稱之為名聲,在這些個樸素的普通百姓眼裏,卻稱之為麵子。


    若是麵子都沒了,還怎麽活?


    “好了,梁猛怕也是心裏不怎麽通順吧?咱們回去也給梁猛說下,讓他通順下,可別一口氣憋在心裏,憋出格好歹來。”


    曾毅笑著,雖然現在時間還早,可是,他卻是被錦衣衛從吏部帶走的,這吏部啊,今天剩下的時間,不去也罷,也沒人會追究的,就當是受了驚嚇了,在家休息好了。


    ………………………………………………………………………………


    “你可看清楚了?”


    內閣當中,一個小廝跪倒在地,正對著坐在首位的內閣首位劉健,旁邊,坐著的則是次輔謝遷和閣員李東陽。


    “小的看的真切,曾郎中已經被放了出來,而且,他的管家還來接他了,哭的一塌糊塗,好像是曾郎中說了幾句什麽,就讓這老管家又興奮的笑了起來。”


    那小廝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答,卻是把他看到的,全都說的清楚。


    “好了,下去吧,繼續看著,有什麽動靜,在來匯報。”


    劉健眉頭皺在了一起,擺了擺手,示意小廝退下,然後,身子有些無力的靠在了椅子上。


    謝遷和李東陽兩人對視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兩人都沒吭聲,隻是裝作什麽都沒聽到似得,低頭看著跟前的公文。


    “唉。”


    出了口氣,劉健看著在那裝聾作啞的謝遷和李東陽兩人,不由得心頭更加發悶,這兩個好友的態度,卻是有些不妙啊。


    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人雖是好友,可是,他們三人的關係,卻是真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並沒有什麽確切的利益關係,他們三個之間,有的,隻是共同的目標,國泰民安,文治昌盛。


    也正因為,三人才會成為好朋友的。


    而若是真有什麽不同的意見,另外兩人,怕也是不會有什麽妥協的,甚至,或直接說出來的。


    “丁喬、賓之。”


    劉健用手揉了揉眉頭,出聲喊了兩人,道:“剛才的話,怕是你們也都聽到了吧。”


    “是。”


    李東陽點了點頭,看著劉健,卻是沒了下文。


    謝遷則是不吭聲,看著劉健,等著劉健繼續往下說。


    “陛下讓錦衣衛徹查此事,明顯是在偏向曾毅啊。”


    劉健心情很差,說話的語氣也有些沉悶:“剛才,那小廝傳話,曾毅已經被錦衣衛的僉事親自送出了錦衣衛衙門,可是,同屬此案的聚香樓的人和宋竹,卻都未出來,怕是有些不妙啊。”


    “希賢,這事,既然陛下已經交由錦衣衛查問了,咱們內閣,怕是不好過問。”


    李東陽一字一句說的很慢,不過,聲音卻很沉重,讓人根本就不能忽視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錦衣衛能查個什麽案?”


    劉健一挑眉頭,暴躁的脾氣就又忍不住了:“錦衣衛那幫靠著皇帝寵信的奸賊,除了迫害大臣外,還有什麽能耐?”


    “希賢,慎言。”


    從剛才開始,一直沒吭聲的謝遷忍不住皺了皺眉,劉健太過狂傲了,這是他的脾氣,真以為內閣首輔了,就無所畏懼了?


    豈不知,內閣首輔,從這個寶座上跌下去的,也不在少數。


    而且,現如今,謝遷卻是越發的讚同之前李東陽說的那番話了,誰沒個年少輕狂時?


    劉健看不慣曾毅,可是,劉健自身,如此大的年紀了,身為內閣首輔,不照樣有高高在上的那種旁人不可違逆般的盛氣淩人?


    而且,劉健的這股盛氣淩人,已經有些過了,遲早,是會因此而傷到他自己的。


    “慎言作甚?”


    劉健猛的拍了下桌子:“那錦衣衛所行,難不成老夫有說錯不成?”


    “希賢說的極是。”


    李東陽趕緊打圓場,道:“隻不過,正因為此,咱們才需慎言,莫讓錦衣衛的人探聽了過去,咱們內閣不怕,可萬一他們暗中出些什麽幺蛾子,怕也是讓下麵的人為難的。”


    “這幫無法無天的東西。”


    有了這個台階,劉健的火也就消了不少,嘴裏罵了幾句,也就不說這個了。


    “曾毅已經從錦衣衛出來了,而且,還是被錦衣衛的僉事親自送出來的,怕那聚香樓的人和宋竹,是要遭毒手了。”


    劉健卻是很了解錦衣衛的手段。


    “總不能讓錦衣衛亂來。”


    李東陽卻是也皺了皺眉眉頭,看著劉健,建議道:“若不然,希賢以咱們內閣的名義,給錦衣衛送去張條子,讓錦衣衛規矩些。”


    內閣雖然淩駕各部院之上,可是,卻並非皇權,也沒有真正經過皇權聖旨確定的權利,是以,內閣想要像哪個衙門傳達命令,一般都是寫個條子,然後由哪位閣老簽上名字,送過去,也就行了。


    隻不過,內閣的條子,在大明朝什麽地方都官員,甚至,在吏部,怕也是要有一些用處的,可唯獨,在錦衣衛,怕是就是一張普通的字條,根本就沒任何的威懾力,起不到什麽作用。


    是以,李東陽這話,等於是廢話,看似是在讚同劉健的意思,可其實,卻是持反對意思的。


    “皇帝既然下旨,此事交由錦衣衛處置,咱們內閣,就無需理會了,左右也不是什麽大案子,能翻天了不成?”


    謝遷在一旁,卻是懶得在和劉健拐彎抹角了,在這件事上,劉健錯的太離譜了。


    身為內閣首輔,卻沒有宰輔的度量,和一個五品官較量,而且,起因還很離譜,是看不慣曾毅的聖寵,猖狂,怕其日後為權臣,一手遮天。


    這說法,其實,說白了,還是劉健不知怎麽了,就突然看曾毅不順眼了,想要把他給從眼前攆走。


    直到曾毅掌管京察大計,若是那個時候,曾毅服軟,親自前去拜訪劉健,怕這事,也就了了。


    無論劉健怎麽看不慣曾毅,可曾毅服軟了,且把京察權利變相讓出去了,他劉健,哪怕是出於顏麵,也必須放過曾毅的。


    結果,沒想到,曾毅竟然選擇了和劉健這個內閣首輔較勁。


    結果,他內閣首輔又不能明麵對方曾毅,結果是處處失利,直到如今。


    現如今,劉健是準備親自出手,把人給撈出了,這事情,謝遷怎麽可能陪他去做這種丟人的事情?


    劉健楞了一下,看著謝遷,雙眼微微眯著,屋內的氣氛立時僵了起來,好在,過了一會,劉健苦笑著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還是丁喬說的對,這事,皇帝已經交給錦衣衛了,咱們內閣,豈能隨意插手?”


    雖然不甘,可是,謝遷的話,也讓劉健冷靜了一下,若是他真的出麵,不管以什麽方式,怕都是要丟人了。


    以往,對方曾毅,不管是有意無意,他都是沒有真正出過聲的,是以,就算有人能猜到,也不能說他什麽。


    可是,如果現如今,若是他想救宋竹,就肯定要親自出麵,當初的都察院左都副禦史都沒能讓他站出來說話,更何況是一個宋竹了。


    剛才,也就是一時氣憤,冷靜下來後,劉健自然不會去做這等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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