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心哥哥!”姚依依天真的甜嗓,追尋而來,“之心哥哥,陪依依玩,依依看到你了啦!你又在跟依依捉迷藏是不是?”


    捉迷藏?還真是花樣繁多呢。羅縝欲推自己肩上的臂,那臂卻不鬆。“娘子,陪之心啦,不陪討厭人!”


    “你的依依沒人陪,很可憐。”


    “之心沒有娘子陪,最可憐!”


    “那是不是有娘子陪又有依依陪,是最好的呢?”


    “……不好!”


    羅縝秀眉一動:“為何?”


    “娘子會生氣。”


    “如果我不生氣呢?”羅縝目色微沉,“如果我把依依納了給你做娘子,你可以鎮日陪她,可好?”


    “……娘子,之心的娘子隻有珍兒啦……依依她是朋友,是……”


    “之心哥哥,原來你在這裏!陪依依玩!”嫩綠裙裳、如一朵嬌嫩芍藥的美人,飄然攀上敞軒。


    之心猶抱著娘子不鬆:“依依,之心要陪娘子,不能陪你啦。”


    “……之心哥哥……”姚美人小嘴一撇,杏眼兒一眨,陡然坐地,大淚滂沱,“哇……之心哥哥不陪依依啦……依依沒有朋友,沒有人疼,哇……之心哥哥也嫌依依笨啦……”


    “依依……之心沒有沒有……”之心頓時手足無措,沒有朋友的那些寂寞歲月纏繞而來,他想上前攙起這個和自己一樣渴望朋友的人……


    羅縝移開已夠寬夠鬆的臂膀,吩咐道:“娉兒,拿著繡架。玉公子,走罷,我先教你認識一下緙機。”


    “姐姐請。”


    羅縝盈盈起身,向地上美人一瞥,接到對方暗含了得意挑釁的眼神時,悠然一笑,掀足自她身邊經過,“你當真把自己放到夠賤呢。”


    有人命賤,但性質高貴;有人命貴,卻品格低劣。為五鬥米折腰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奪取別人的五鬥米時,猶出言咄咄別人為何不曾守牢看緊。較之賊喊捉賊,此行更賤!


    姚依依一栗,尖尖指尖刺進皮肉裏,目注那道倩影,若把指上的指甲刺進那瓷樣肌膚,看她還能否保持這副高貴形容?她知道一日三餐不繼的滋味麽?她經曆過蓬門冷冬酷寒的煎熬麽?隻不過是上蒼不公,給了她好家世而已,竟敢罵她“賤”?她同自己那些異母姐姐一般,披著華麗的表皮,內心卻住著真正的刁婦!


    “娘子,娘子,等等之心!”


    依依撲抱住之心小腿:“……之心哥哥……你嫌依依笨……你不喜歡依依啦……嗚嗚嗚……”


    “依依,之心沒有……可是,之心不能沒有娘子……”


    “哇哇……依依好可憐……依依好笨……沒有人喜歡……”


    之心頓足:“不是啦不是啦,你放開之心,之心要去追娘子,你放開之心!”


    他要她放開?姚依依不信自己的耳,粉靨仰起,淚眼朦朧,“之心哥哥,你不喜歡依依……你討厭依依了?嗚嗚……你隻要娘子不要依依……你同姐姐們一樣,都討厭依依……”


    “之心沒有,你冤枉之心!風哥……”之心臉兒急紅,舉目正見兩人前後而來,“範範,紈紈,你們和依依玩,之心去找娘子!”


    範程睇一眼地上女子,“恩人,這邊交給我……”


    “不要……好可怕……之心哥哥,這個人好可怕,依依怕……”


    範程一雙眼角高挑的黑眸,微微眯起。


    “依依,範範是之心的朋友,他不可怕,他很可愛!不準你這樣說範範!”某人大喝,拔了腳,氣衝衝離去。


    可愛?範程額上的筋抽了幾抽,顯然,對這個褒獎並不領情。


    紈素似笑非笑:正因姑爺純真,才不喜任何人說“朋友”的壞話,聰明一世的姚美人糊塗一時,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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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之心來啦!”在院裏走了一遭又一遭,最後還是阿黃阿黑告訴他,娘子在剛規置停當的繡房裏。


    羅縝掃他背後一眼:竟然沒有那條美女蛇如影隨形?


    某人不善地盯著另一個某人,“娘子,不陪他啦,陪之心!”


    “我在教玉公子緙絲,無暇陪你。”


    “那之心陪娘子!”


    “你陪著作甚,你也要學緙絲?”


    “……嗯,之心也要學!”


    呃?羅縝抬眸,笑波瀲灩,“好,你要學,我便教。”看你這呆子如何學?


    “所謂緙絲,以細絲為經,以彩絲為緯,與‘織’不同的是,緙絲的緯線僅於圖案花紋需要處與經絲交織,是以所出圖案皆如刻的一般,又名‘刻絲’。”羅縝瞥瞥滿麵認真肅然的呆子,又是氣又是愛,“我先來演示一遍,玉公子看著。”


    某人不甘被忽略:“娘子,還有之心啦~~”


    羅縝秋波橫他一眼,坐上裝了經線的緙絲機,經線下已置了一幅飛蝶撲花的扇麵,持了旁邊幾上備好的筆,將扇中圖描繪在經絲麵上,持起舟形小梭,穿織所繪圖案,邊緙邊道:“與織不同的是,同一種色彩的緯線不必穿過整個幅麵,隻需根據紋樣的輪廓或畫麵色彩的變化換梭。這是一幅小圖,隻有五六種色彩,是以梭不需多。但若欲織繁物,如屏風、宮內貢品,有時需換數以萬計的梭子也說不定,而羅家的獨門緙絲術,更需精益求精。所以,怕麻煩的緞兒和耐心尚不足的綺兒,隻學了八成。”


    老天爺!玉無樹拍額自問:你確定你當真想學緙術?


    “緙絲,講究本色經細,彩色緯粗,以緯緙經,隻顯彩緯而不露經線,由於彩緯充分覆蓋於織品上部,織後不會因緯線的收縮而影響了畫麵效果,較織、繡來講,更能保留永久,所以,出得起價錢的大戶,偏愛緙品。”


    梭在羅縝素手內靈巧飛揚,不一時,手下一隻豔色飛蝶躍然浮出。之心大瞪了眸,張了嘴,望著在這靈韻如仙的娘子,一種酥醉之流行經七經八絡,觸達心中最深,形成一張巨網,將整顆心兒牢牢套住。


    “看了罷?”羅縝扶腰下機,“玉公子,你來試試?”


    “啊……”玉無樹生平頭一遭,明白何謂畏縮不前。


    羅縝含笑,料準他會如此,“不管你學不學,拜師費還是要交哦,宮裏的絲線,我收定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而且小弟不是不敢,小弟隻是認為,以小弟資質,還請姐姐多來演示幾遭……”


    “噝~~”掩口失笑的,是不知何時到來在旁觀望良久的羅綺。


    心上人麵前,豈能示弱?皇子殿下當即氣衝宵漢:“試就試,在下初學者,不通亦不足為怪……”


    “之心先來試!”某人搶坐上前,持梭在手。


    羅縝坐到軟椅,品一口參茶:臭呆子,看你如何試?


    而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良家少奶奶,連帶一幹圍眾,均呆呆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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