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紹東點燃了一支香煙,沉聲問道:“你有什麽好辦法,拆散他們?”


    李悠然詭譎地一笑。


    “辦法倒是有好多,隻看你是想聽下作一點的,還是和善一點的。”


    耿紹東用修長的左手手指夾著香煙,將手肘擱置在車窗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思深沉地看了李悠然一眼蠹。


    “下作?”


    他原本握在手柄上的右手突然抬了起來,撫上李悠然雪白的膝蓋髹。


    李悠然一驚,下意識地夾緊。


    耿紹東嗤笑一聲。


    “真是作啊,都已經不是處了,還夾得緊嗎?”


    “你——”


    李悠然有點惱羞成怒,抬起手就要扇過去。


    耿紹東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想打你小爺?老子還真嫌髒了自己的臉,隻有霍冠群那個白癡,才將你這麽個公共汽車當成寶。多看你一眼,小爺我都覺得惡心想吐!”


    說完,他按下開門鍵。


    “出去!晚一秒種,小爺我就打斷你的腿。”


    耿紹東的眼神裏,滿是厭惡和鄙視。


    他想要拿下的人或事,自己伸伸手指就能夠辦到,還需要聽從一個女人的安排嗎?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李悠然翹起嘴巴,不情不願地下了車。


    望著跑車絕塵而去,她站在原地,比了一個中指。


    在大學裏,追求她的男生,多得如過江鯽魚。


    可是偏偏,她喜歡的霍冠群始終無動於衷。


    從霍冠群十幾歲借住在她們家的時候,她就心動了。


    一聽說霍冠群遇到了難題,她主動請纓,終於有機會陪伴在他的身邊。


    生下了康康,本以為霍冠群會看在孩子的份上,給她一個名分。


    哪怕是繼室的名分,她也會珍惜。


    可是,她表白了那麽多次,霍冠群也隻是抱歉地笑一笑,說她永遠都會是他的好妹妹。


    去他妹的,誰樂意給他當妹妹啊?


    ……


    很有可能是晚上著涼了。


    上了公交車,程雨湘就覺得鼻子酸酸癢癢的,才跨入編輯部大門,就打了三個響亮的噴嚏。


    她揉揉鼻子,紅通通的。


    “怎麽?感冒了?”


    程雨湘聞聲轉過頭,看見張社長微微笑著看著她。


    “還好,一點點著涼引起的。”


    張社長緩緩走了兩步,沉聲說道:“程雨湘啊,我們濱城雖然是海濱城市,但是潮氣很重,房間裏本來就讓人不舒服,萬一再傳染上流感,就很麻煩了。”


    程雨湘麵色一僵。


    她急忙說道:“那我現在去買一副口罩,不會傳染上的。”


    采訪的時間裏,會一直在外麵,辦公室裏的工作人員被傳染上的幾率非常小,更何況,她隻是打噴嚏,還不一定是流感呢。


    張社長又說道:“外麵編輯部留守的,大多數都是女同誌,身體比較弱,如果傳染上了,本月的雜誌就不能談銷量了。”


    程雨湘內心已經明白張社長是故意找茬的了。


    她擠出一絲笑意,盡量平靜地問道:“張社長,您開門見山好了,我比較愚鈍,不一定能夠聽懂。”


    張社長冷笑著看了一眼程雨湘。


    “年輕人初出茅廬,還是不要鋒芒畢露的好。”


    “可是,您讓我轉入社會部,我也認真在做事啊。”


    進出的同事好奇地望過來,張社長冷冷一瞥,大家急忙走開去。


    “今天我們有一位貴客加入,身體還在康複中,你打了好幾個噴嚏,說不準會傳染,為了不影響別人工作,還是請你這幾天不要來上班了,算你事假。”


    “……什麽?”


    還真是莫須有的理由,而且,還占用她一年內少得可憐的事假?


    程雨湘暗暗掂量了一番,她步履匆匆地走入編輯部,在第一間辦公室裏,看見了一襲火紅色風衣的萬喬恩。


    萬喬恩也是前她一分鍾來報到,穿著黑色的瘦腿褲和高跟鞋,身材看上去勻稱修長,配上一頭海藻般的長卷發,吸引了不少男同事的眼光。


    原來是新人勝舊人。


    聽見腳步聲,萬喬恩甩了一頭海藻,回眸一笑百媚生。


    “喬恩啊,辦公桌都收拾好了,你從今天開始在副刊部工作。”


    “好的,張社長,給您添麻煩了。”


    張社長慈愛地笑起來:“別那麽說,冠群是我的侄子輩,多少年的交情了,他一和我說你學成回國了,我內心不知道多高興,這對於我們《響箭》雜誌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


    萬喬恩謙虛地回應著,一雙明亮的眼眸卻掃在程雨湘的身上。


    聽說她失憶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過,程雨湘看自己的眼神,平靜無波的,不像是認識的樣子。


    萬喬恩的心,慢慢地回落到胸腔中。


    她收回自己的身份證和工作牌,嬌柔地朝著張社長笑一笑。


    張社長有點受寵若驚,整個人都酥了。


    然後,萬喬恩越過程雨湘,徑直朝著最裏麵的副刊部辦公室走去。


    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幅迷人的畫卷。


    喬恩啊,萬喬恩。


    程雨湘內心真是震驚,還是苦澀地笑起來。


    社會部和副刊部,還隔著五個辦公室呢!


    就算是流感,至於傳染得那麽遠嗎?


    難怪霍冠群連晚飯都顧不上吃,迫不及待地趕回擎天集團接她。


    終於知道他為什麽要提前結束合約了,這個萬喬恩,確實美如天仙,她完全比不上。


    站在萬喬恩的身邊,程雨湘就好像是打雜的小丫鬟一般。


    “程雨湘,你怎麽還杵在這裏?回去休息吧!”


    張社長帶著嫌惡的眼神,開口趕程雨湘回家。


    上次,霍冠群打電話來,主動邀請程雨湘去溫泉大酒店調查,他還滿心激動,以為巴結好程雨湘這棵小樹,就可以收獲更多的雨露。


    沒有想到,這才幾天啊,霍冠群的口味又變化了。


    這個有錢人呐,喜新厭舊的速度實在快。


    程雨湘做事還是沒有話說的,就是不像萬喬恩那樣洋氣,會發嗲、能服軟,為人太過於拘謹,看上去硬邦邦地像塊木頭。


    肯定是在溫泉大酒店的那段日子裏,惹惱了霍冠群。


    總裁發威,她也覺得沒臉繼續呆下去,所以她才打電話要求提前回來。


    這個社會太險惡,女孩子如果傍上了一棵可以遮天的大樹,就不要隨便鬆手,唯一的做法就是死皮賴臉地纏上去。


    隻有這樣,日後的路途才會越來越順、越來越寬。


    哎!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啊!


    張社長看著程雨湘的背影,再三搖了搖頭。


    程雨湘的步子有點釀蹌。


    原來,隻有在霍冠群身邊的時候,她才那麽發光發熱。


    社會真是現實得可笑,她以前的全部努力,還不如霍冠群的一分薄麵。


    這麽一想,鼻子堵塞得更難受了。


    為了能夠盡早地投入工作,程雨湘直接去找了一家汗蒸館。


    出出汗,也清醒一下頭腦,梳理一下思路,看看以後的路該怎麽走下去。


    換好單薄的衣服,推開房間門,程雨湘徹底傻眼了。


    田啟剛僅僅穿著一條沙灘褲坐在裏麵,看見她也是一驚。


    “雨湘……”


    程雨湘立即退了出來,她有點懊惱,怎麽盡是遇到不想見的人呢?


    “服務生,不是說好了不是男女混蒸的嗎?”


    服務生小心翼翼地陪著不是。


    “程小姐,實在不好意思,今天客人爆滿,僅剩下這一間房間了,能不能包容一下,等那邊有男客出來,我們立即請這位先生過去?”


    程雨湘眉頭微微蹙起。


    這時,剛巧來了兩位女客,聽服務生解釋一番之後,她們並不介意房間裏多一位男客。


    再說了,房間本來就很大,大家各自坐在一角,也可以互不打擾。


    現在,多了兩位陌生人,也不至於那麽尷尬了。


    頭重腳輕的,也不想再出去折騰什麽了,程雨湘折返回了房間。


    田啟剛已經穿上了短袖的汗衫,表情還帶著些許狼狽。


    程雨湘悄悄地咽下一口唾沫,不動聲色地挪到角落裏坐下。


    也沒有別的話好說,還是田啟剛先開了頭。


    “雨湘,你離得那麽遠做什麽?還真當我是大灰狼啊?”


    “……”


    田啟剛咽下一口苦澀。


    如果當初他的意誌堅定一點點,或許,他們兩個人的結局不會是這樣。


    他沉聲說道:“過去的事情,還是翻篇吧,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一直那麽擰巴地麵對。”


    程雨湘看了他一眼:“我是來汗蒸的,不是來敘舊的。”


    嘴巴說著,她還是稍微挪近了一些。


    程雨湘的脾氣擰,但是道理還是懂得的。


    兩個人清清白白,本來就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如果表現得太刻意,反而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搞不好,田啟剛看她如此便扭,還真以為自己對他餘情未了,才會不好意思麵對他。


    看見她坐近一些了,田啟剛的嘴角悄悄彎了彎。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現在隻有半米遠了。


    由於房間裏的熱氣升溫,兩個人的臉頰都紅透了,好像剛做完一場熱力十足的運動一般。


    那兩位女客人已經換好了衣物,說笑著推門進來。


    走在前麵的是一位帶著眼鏡的女客人,她抬起眼眸,看了他們一眼,推了推眼鏡。


    還沒有等程雨湘的視線對上去,那位女客人已經移開視線,拉著女伴坐到她對麵的長凳上。


    兩個女人嘰嘰喳喳的,一直說著悄悄話。


    程雨湘並不以為意。


    都是來這裏放鬆的,帶著警惕的心理看看房間裏的陌生人,也屬於正常反應。


    她閉上眼睛,微微昂起頭,將後腦勺抵在牆壁上,麵部表情非常放鬆和舒服。


    田啟剛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問了一句:“有點感冒嗎?”


    程雨湘隻得點點頭:“還好,有那麽一點悶悶的感覺,所以,我才來打開毛孔透透氣。”


    對麵的兩位女客嚇了一跳,壓低了聲音議論著。


    “好像是感冒呢,這樣一起汗蒸,會不會傳染啊?”


    “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出去吧。”


    ……


    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說會傳染了,就好像自己是一個病毒攜帶者一般。


    程雨湘的耳朵聽得分明,她並不想辯解什麽。


    看著兩位女客倉皇走出房間,她還是忍不住感歎起來。


    “看把別人嚇得不輕,都怪你,好好的,說什麽感冒。”


    田啟剛也笑起來。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難得遇到程雨湘,可以享受一下如此靜謐的二人獨處時光。


    相較於夢雪的聒噪和任性,和程雨湘在一起的時候,感覺更加舒適。


    或許,男人就是有這樣的劣根性,得到了白玫瑰,還要想著紅玫瑰.


    一旦擁有了紅玫瑰,又會在心尖反複回味著白玫瑰。


    永遠都不知足。


    田啟剛將頭靠在牆壁上,任額頭和發絲上的汗珠沿著麵頰滾落下來。


    程雨湘自然知道他在笑什麽。


    其實,她第一次來汗蒸館,還是田啟剛帶著來的。


    身體裏的寒氣很重,所以很快就受不了這樣的高溫。


    程雨湘嚷著要出去,田啟剛一把拉住了她,將她緊緊抱住。


    “再鬧著要出去,我就將你按在我的腿上,讓所有進來的人都看見,我們是如何密不可分的。”


    程雨湘的臉色陡然紅起來。


    她隻得硬著頭皮坐下來,一杯又一杯地喝著菊花茶。


    田啟剛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挨著她坐著,是不是拿手指撓一下她的掌心。


    程雨湘低頭望著十指交握的兩隻手,以為會這樣到天長地久。


    她一直不允許有更深層次的交流,田啟剛也非常尊重她。


    兩個人都決定將最美好的,留到新婚之夜。


    可是,誰會想到,等她第二次進入汗蒸館,他們兩個人居然成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造物弄人。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都沒有說話,感受著熱氣,聆聽著彼此的心跳聲。


    程雨湘有點受不了這樣的熱氣,她喝下最後一口菊花茶,站起身來。


    田啟剛有點著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別急著走,體內的寒氣沒有排完的話,出去一吹風,搞不好還要咳嗽。”


    程雨湘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房間門被打開了。


    程夢雪挺著肚子,目帶凶光地瞪著他們兩個人。


    確切地說,是瞪著他們拉著的雙手上麵。


    程雨湘愣住,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直到她順著夢雪的視線望過去,才如抓住燙手山芋一般,大力甩開了田啟剛的手。


    “還真是我的好姐姐,趁著我大著肚子,來挖自己親妹妹的牆角!”


    “夢雪,你別胡說,事情不是你看到那樣的。”


    “我的眼睛看得分明,怎麽不是我看到的那樣的?現在小手就拉得緊緊的,如果我沒有碰巧進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火爆的事情呢!”


    田啟剛也站起身來:“夢雪,我們都是來汗蒸,正巧遇到的。”


    程夢雪癟了癟嘴巴,小鳥依人一般依偎在田啟剛的懷抱裏:“啟剛,你怎麽可以受到她的迷惑?明明知道我帶著孩子,需要你的關心,你還總是讓我這麽生氣,真是討厭死了。”


    田啟剛撫額,輕輕抓住胸前不斷捶打的粉拳。


    “雨湘,懷孕的人,情緒有點激動,你先回去吧。”


    這句話也算解釋和歉意,程雨湘也不好計較什麽。


    看不慣他們當眾秀恩愛,她冷著臉走出了房間。


    程夢雪在內心裏哼了哼:自己掌握不住霍冠群的心,就想吃一口回頭草,田啟剛容易心軟,我可不會讓你有機可乘。


    等程雨湘換好衣服,田啟剛也哄好了程夢雪出來。


    三個人迎麵一碰,程夢雪用鼻子哼了一聲,帶著女王範,驕傲地昂著頭,拉著田啟剛離開了。


    程雨湘頓住,看著他們走遠,才緩緩走到門外。


    服務生小聲地議論和指點著。


    “原來是姐姐搶妹夫呢,看上去那麽漂亮,可真是不要臉。”


    “就是,那麽好的條件,為什麽非要做小三呢。”


    “不光是小三,還吃窩邊草。如果我是妹妹,我一定狠狠扇她幾耳光才解氣。”


    ……


    沒有人知道真相,卻議論得好像一直在看戲一般。


    程雨湘張口結舌,無法辯解,隻有假裝沒有聽見,疾步走開。


    門外,湛藍的天空上漂浮著幾多白雲,陽光溫暖地灑在程雨湘的身上。


    白雲被微風吹得滿天亂跑,頑皮得好像一個孩子。


    程雨湘有點無聊,用手指扒拉了一下帶著濕氣的發絲,有點茫然地用目光追逐著白雲。


    突然不用工作,還真沒有地方可以去。


    盛婉兒此刻應該還在韓國血拚,老媽肯定帶著安安去啟蒙班上課了。


    人生又到了新階段,還是從頭開始好了。


    程雨湘咬了咬嘴唇,去旁邊的美發店裏剪短了頭發。


    是時下最流行的短發,就好像演員孫儷的那種,時尚俏皮,最重要的是,很減齡。


    感覺到頭腦輕鬆了許多,整個人也顯得神采奕奕的。


    大街的轉角,有一家新開的婚紗店。


    程雨湘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櫥窗前的雪白婚紗上。


    這一件主打的婚紗,純白的裙擺被裁製成無數皺褶,一層輕紗柔柔地給褶皺裙上蒙上一層薄霧。


    袖口參差不齊的蕾絲花邊更顯柔美,從肩頭上向下螺旋點綴著紫羅蘭花藤,一直延展到蓬起的裙擺,優雅而華麗。


    實在是美得就好像一場夢境。


    婚紗其實就是女人心底一個最溫暖、最柔情、最迤邐的夢,在每一個待嫁的女人內心最深處靜靜地蟄伏著,隨時等待著一陣風起,直到吹得心旌搖曳,吹得婚紗裙袂飄飄。


    程雨湘眼神定定地定定地望著這件婚紗,無限向往。


    “……嗚嗚。”


    那個瞬間,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眼睛已經被一雙粗糙的大手蒙住,嘴裏也被塞入了異物,怎麽都喊不出聲來。


    ---題外話---(宅十三妹的話)感謝孔立夫、林賦詩送的荷包,感謝wingza29送的月票,感謝一直每天堅持送一杯咖啡給我的各位大人,臘月了,我們一起加油更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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