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完全失去了意識,躺在手術台上,一動不動。


    四喜將切口處汩汩冒出的血液一次又一次地用紗布給吸掉。


    擦完血之後,她抬眼,見顧婉的額上又開始滲出汗珠,便又用幹淨的紗布,幫她擦去。


    顧婉帶著口罩,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依然可以透過這雙眼,看出她此時的細致和沉穩。


    闌尾切除,小手術,隻要冷靜鎮定,不出意外的話,一定能夠做好。


    切口被完全切開,擴大到相當程度,顧婉又換了一把刀子,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將整個闌尾全部切掉。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每流逝一點,等在門口的婦人,就要焦急上幾分。


    這都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怎麽還不出來?她的男人在裏麵,到底是生是死?


    莫佟還是在門口守著,不說話,但是也不動。


    整個春回堂,似乎被一種低氣壓所籠罩住一般,就算此時人很多,但是每個人做事,都輕手輕腳的,說話也是輕聲輕語的,好像生怕驚擾了一樣。


    就在這時,春回堂裏突然進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不過他作為春回堂的主人,也不能說他是不速之客。


    寧卿進來之後,徑直走到了手術間門口,在門口站著。


    莫佟見了他,心下一下犯了難。這人是誰,他自然知道,跟在顧婉身邊,他也隱隱地知道他和顧婉之間的關係。問四喜的時候,四喜嫌他是小孩不告訴他。但是就算四喜不說,他也可以看得出來。


    現在,他來了,如果他非要進去的話,他是讓,還是不讓?


    莫佟有些犯難,仔細地想了一會兒,突然又一臉堅定地看著他。


    反正師父交代過了,不管是誰,都不能讓他進去。他,自然也要一樣。


    不過,寧卿自從來了之後,便一直站在門口,沒有絲毫要硬闖進去的意思。


    這個時候,那女人肯定是很緊張的。


    倒不是他不想進去,而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進去,如若不然的話,那女人隻怕要徹底崩潰了。


    他站了一會兒,盯著門看了會兒,轉身,直接去了顧婉的休息室,他去那裏等她。


    今天一直在家,沒有出來,但是就在剛剛,突然有黃掌櫃派去的人告訴他,這邊有緊急手術。


    寧卿一聽這個消息,眉頭便皺了起來。似乎每次手術,她都要鬧個驚天動地,結果也經常是她把自己弄的疲憊不堪。沒用多想,他便直接過來了。要是不來的話,他無法放心。


    莫佟見他走了,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也便鬆了口氣,要不然的話,還真是不好辦。


    手術間裏,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腐壞的闌尾已經被切除了,接下來,就是縫合和消毒。


    沒有止血鉗,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手動止血,需要的時間自然要多上很多。


    等到血止住之後,顧婉這才用針線將切口給縫合了起來。縫合完之後,消毒,包紮,再打針。


    做完之後,將手中的東西放下,隔著口罩,顧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做完了,之前做的時候,還一直沒有感覺,但是此刻,做完了,她才覺察出,自己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


    手術不難,但也是事關性命的大事,她必須要認真再認真,仔細再仔細,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累是很累,但是她的心裏卻是歡喜的。手術成功了,她又搶救回一條性命。對於一個大夫來說,沒有什麽能比成功救回病人的性命更讓人高興了。


    至於藥沒有了,用完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在生命麵前,自然是沒有什麽能比得過命。


    沒了藥,以後她可以再想其他的辦法。但是命如果丟了的話,是真的再沒辦法挽回了。


    她與四喜一道,將剛才用的工具都收拾了起來,準備著等會兒拿去消毒。


    病人還沒醒,睡的很安穩,再觀察兩天之後,便可移到普通病房。


    四喜拉開手術間的門,顧婉跟在她後麵出去。


    一出門,便見到婦人焦急的臉。


    她臉上還帶著淚花,眼睛直直地盯著顧婉,一副想問,卻又不敢問的樣子。


    “沒事了,別擔心。”顧婉向她笑笑,安慰一聲。


    婦人聽到這話,整個緊繃著的人,突然渾身一軟,整個兒的便要頹然地倒在地上,幸好顧婉眼疾手快,忙將她給扶住了。


    “你放心,已經好了,在這裏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家了。”顧婉說道。


    婦人點點頭,眼淚再一次滾了出來,口中不停地說著“謝神醫救命,大恩大德”之類的話。


    顧婉笑著搖搖頭,又道:“你相公現在仍然沒完全脫離危險,暫時不能回家,要在這裏住幾日,你先回去吧,這裏有人看著的。”


    她的男人剛剛揀回了一條命,婦人哪裏敢現在就走?央求著顧婉,要留下來照顧。


    “真的不用,你看這邊這麽多人呢,會給照顧好的,並且你相公現在在隔離護理,不允許任何人進去的。你在這裏也是沒用,快些回去吧。”顧婉雖然很疲累,很想休息,仍然耐心勸道。


    病人家屬的心理,她很理解,所以從來不與他們為難。


    最後婦人無法,便點了點頭,答應先回家等著。


    神醫已經把她相公的命救了回來,那麽,她就相信她,她一定會讓她相公好好的,無病無災地回家。


    顧婉勸回了那婦人之後,又衝莫佟一笑,讚揚了他一句。


    這孩子,還真是挺認真的,學東西也快,說不定以後,還真的能成氣候。


    顧婉直接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打算去將隔離衣脫掉,但是才推門進門,便看見一道清俊飄然的身影站在窗前,背對著她。


    顧婉被嚇了一跳,他啥時候來的?


    這麽晚了,他來做什麽?


    “你怎麽來了?”顧婉驚訝問道。


    寧卿轉過身來,看著她,見她眉頭緊鎖,臉上帶著幾分倦色。


    “過來看看你。”很難得的,他說了一句很暖心的話。


    顧婉的心果然溫暖了不少,他要是一直這樣的話,不也是挺可愛的嗎?


    “你先出去吧,我換衣服。”顧婉說著話,將自己的一套幹淨衣服找了出來。


    寧卿沒有說話,直接向門口走去。


    片刻之後,顧婉聽見一聲門被關上的聲音。


    本來還以為他不會這麽聽話的,沒想到這次竟然這麽好說話。


    然而,當她回頭的時候,剛剛讓她對他改觀了的那一點看法,刹那間全部幻滅了。


    他哪裏有出去?就站在她的身邊好不好,並且她也不出一絲他要出去的跡象。


    顧婉無奈地歎息一聲,他站在身邊,讓她要如何換衣?


    不過這方麵,她對他了解的很,隻要是他不願意做的事,任何人都強迫他不了。


    此時他沒有要出去的跡象,那就是任憑她再怎麽說,也不會出去了。


    難道,她真要對著她換衣服?顧婉覺的她的心還沒有強大到那種地步。


    身上還穿著做手術時穿的隔離衣,必須要換下拿去消毒,但是他在一邊就是不走,這像什麽話?


    就在她心中為難的時候,突然見他上前。


    寧卿走到她身前,伸出凝白修長的手,便要解開她隔離衣上的係帶。


    “你要幹嘛?”顧婉大驚,問道。


    “不是要換衣嗎?”


    顧婉驚愕,他的意思,是要給她換衣?


    還是不了,她就一個小人物,哪裏敢勞動他公子大駕?


    她往後退了一步,但是他卻往前跟上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她退到了牆邊,再無可退。


    寧卿已經為她解開了兩條係帶,正在要解第三條。


    顧婉忙用手推他,她長這麽大,除了小時候,就還沒讓別人脫過衣服,更何況是他?更不自在了。


    隻是當她的手剛要推他的時候,便感覺他空閑的一隻手將她的手握住,不讓她動彈。


    “別鬧。”他輕吐二字。


    到底是誰在鬧?公子你想想清楚好不好?


    兩人貼的很近,她都能感受的到他身上的氣息。


    抬頭,便是他那張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臉。


    此刻,他的臉上一片淡然,手指靈巧地解著她的衣袋,那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指,骨節勻稱,修長好看,隨著他的動作,竟不像是在解衣袋,倒像是在作畫一樣。


    他琥珀色的眸子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嘴唇像是最柔嫩的花瓣一樣,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柔和、迷離的光彩。


    好吧,顧婉承認,離得這麽近,看著他美的像是妖孽一般的臉,那誘人的雙唇,她很想湊上去咬一口。


    不過,她還是克製住了,任他將衣帶全都解開。


    裏麵穿著中衣,也是將她遮掩的嚴嚴實實的,但是顧婉仍然覺的好像自己赤/裸地暴露在他麵前一樣,很是不自在。


    身上的隔離衣被脫掉之後,顧婉鬆了一口氣,便要去拿找出來的幹淨衣服趕緊穿上。


    隻不過,她的手還沒碰到自己的衣服,便看見一隻瑩潤好看的手伸了過來,將她要穿上的衣服拿起。


    ***


    吃飯去了,吃完飯午睡,下午接著寫,親愛的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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