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遇斷情絲情絲難斷


    廊橋會解棋局棋局難解


    杜馨蘭帶著翠鶯到茹古院半盞茶的功夫,已將袁氏哄得眉開眼笑,她正欲再說些什麽,眼睛無意間看見院子外來的人,赫然就是杜雅蘭親熱地挽著杜汀蘭的手,兩人說說笑笑地來了。


    杜馨蘭臉上的笑意銳減,袖子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袁氏沒有瞧見,招呼道:“你們兩個來了。”


    杜汀蘭先就請罪:“母親,女兒來遲了。”


    杜雅蘭笑著撒嬌:“若不是我們晚來一會,六妹妹又怎麽有時間與母親說些悄悄話。”


    說著衝杜馨蘭眨眨眼。


    又道:“是女兒見七妹妹今日的簪花好看,就央著七妹妹去我那坐坐,耽誤了時辰。母親不要怪七妹妹了。”


    袁氏故意板起臉:“你這做姐姐的,倒還是這般粗心大意,總不及馨蘭跟我貼心。”


    杜馨蘭此時心裏五味陳雜,勉強笑了一笑。


    她找了個借口離開,出了茹古院拐彎,杜馨蘭便氣道:“母親與五姐姐都是怎麽了,就知道偏心她!我哪裏不如她好了。”


    翠鶯勸道:“興許五小姐是替小姐您解圍呢。”


    杜馨蘭正愁找不到地方發泄,翠鶯話一出口,她便道:“我一個小姐還要你來教?怎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那個七妹妹比我好?要不要我去替你說個情,讓你去她那裏伺候?”


    翠鶯嚇得白了臉,跪下道:“小姐您誤會了,奴婢……奴婢絕無此意……奴婢隻是,隻是替小姐……”


    杜馨蘭一腔怨氣全然發泄了出來:“誤會?我看不見得吧!若不是你做事沒有眼力勁,本小姐何至於被冷落?她倒好!哼!說什麽跟我才是要好的姐妹,可是一轉頭就手挽手地跟別人親熱起來,還有母親,分明也是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杜馨蘭絮絮叨叨諸多怨言,止不住眼淚也齊刷刷下了來,跟在邊上的翠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苦不堪言。她不明白的是,隻是一點點的小事,為何小姐一定要小題大做弄得全府皆知,當然她更多的是擔心自己,擔心自己會受到遷怒遭受無謂折磨。她無端端被推出來做了替罪羊到頭小姐還是要怪到她的頭上,就連……就連一向頗得小姐信任的翠微姐姐也受了波及,翠鶯心中惴惴不安,逐漸惶恐。


    事實證明她的擔憂是真的,杜馨蘭發泄一通,仍舊感覺不滿,隻能回到院子裏拿下人出氣,首當其衝的就是翠鶯,杜馨蘭厭惡她,自然看她不慣,將她狠狠數落一頓又發配到院子裏掃落葉,直到院子裏沒有一片落葉為止。


    翠鶯叫苦不迭,不敢抱怨,而蓮汐閣的下人除了翠微偶爾會仁慈地關心她兩句,根本沒有人理會翠鶯。想起日日處境,翠鶯悲從中來,掩麵嚶嚶哭泣起來……


    日落西頭,用過晚膳的二夫人顧氏感覺有些酸脹,安姑姑便建議去院子裏走走,顧氏欣然應允,主仆二人在後花園裏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道是要去哪裏?顧氏閑來無事,便問道:“這一陣子,雖說回來了,可是夫君總是早出晚歸,竟是比外放時還要忙碌。早知如此,還不如……”


    安姑姑忙掩了她的嘴:“二夫人,小心隔牆有耳。”


    顧氏這話其實也帶了幾分惆悵,想他們夫妻在隴南時,夫君雖說是外放為官,然她的日子卻比回到杜府做這個現成的二夫人要自在許多。那時他二人琴瑟和鳴,日日相伴,哪似現在這般?


    安姑姑不願她多想,便道:“二老爺剛回來,見見這邊的同僚及昔日故交,陪二夫人的時間難免少些,相信過了這一段時日,二老爺便能空出些閑暇時日了。”


    顧氏張了張嘴,也不知說了些什麽,思緒早已飄出老遠。而安姑姑呢,自從那一日被突然襲擊後,她腦子裏一直存有疑惑,但這些宅院裏,哪一戶不是有些陰私的?安姑姑起初隻當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後來好幾次,她伺候在側,總覺得那人的身形與二老爺有些相似,可是看二老爺的表情完全沒有作假,安姑姑不敢驟然下了論斷,隻當留心觀察著,顧氏經此一提,安姑姑便試探地問道:“小姐可還記得?前幾日,姑爺似乎都回來得稍微晚些?”


    安姑姑說的是“小姐”“姑爺”,也就間接提醒顧氏是在說些暗語。


    顧氏誠然:“嗯。”


    “老奴也是覺得奇怪,小姐有沒有覺得,姑爺跟以前不大一樣?”


    顧氏笑意頓生:“姑姑,你雖說是我的陪嫁,可我嫁過來不過一年便隨夫君外放至隴南,你伺候夫君便也隻有一年,如今分別了九年之久,看什麽自然是不一樣的。”


    安姑姑受教道:“是老奴思慮不周,小姐莫怪。”


    顧氏雖不言語,心裏卻暗想安姑姑做事越發畏首畏尾,當真是宅院的日子把一個人的性情也磨滅了罷。


    夜幕微微低垂下來,前院的丫鬟已經遠遠掌了燈,似乎在向府中的人宣稱黑夜即將來臨。顧氏喜靜,不願讓人跟著,於是隻有安姑姑陪伴在身後。兩人信步走過,自一涼亭處歇腳,不料顧氏剛踏進涼亭,便見到一道溫熱的目光,她心裏一個激靈,就要轉身而去。


    “青嵐……弟妹!”


    後麵的人叫住了她,還道:“既是碰見,弟妹當真與我這兄長連聲招呼也不打麽?”


    顧氏揪著帕子,緊咬了自己的嘴唇。安姑姑怕她控製不了,輕柔地靠近了半分。


    杜成康一見此,心中越發難受,口氣裏也全是酸澀:“罷了弟妹,是為兄唐突了。”


    顧氏全身一陣止不住痙攣,末了像是做了重大決定一般,突然回頭,往哪亭子走去!


    原本失落的杜成康早已不抱希望,陡然見腳底處一道影子蓋下來,他抬起頭,待見到還是那個人時,整張臉透著驚喜之色,嘴裏直道:“你……你……”


    顧氏按輩分行了禮,問道:“夜深露重的,大哥怎麽一個人到這來了?”


    忽又想起大房近日的傳言,愧疚頓生:“對不起,我……”


    杜成康苦笑:“唉!也不是什麽大不了。”


    顧氏看著他苦惱的模樣,再想起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表哥,心裏一酸,安慰道:“大哥不用擔心,相信大嫂會處理得很好。”


    杜成康點頭:“嗯,你大嫂一向是個賢惠的。”


    顧氏聽了,心裏不知是什麽味道,有些自我嘲笑道:“大嫂是母親替大哥千挑萬選的,自然是好。”


    杜成康一時有些晦澀:“嗯……我……”


    旋即話題一轉,看著坐在對麵的女子,問道:“二弟,他,對你好麽?”


    顧氏眼角含淚,卻極力地要笑出來,她努力擦了擦眼角的液體,擠出一抹溫柔笑意:“夫君他對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杜成康連連點頭。


    兩人都明白對方想說什麽,兩人都不由自主地閉口不言,看在安姑姑眼裏又是一震!


    如果時間可以回頭,小姐是不是就不用過得像現在一樣苦?


    如果當初……


    可是哪裏又有如果呢?


    安姑姑隻能徒留一聲歎息!


    她想,怪就怪命運多愛作弄人,否則,小姐何至於像如今這樣連個孩子都沒有,大表少爺又何至於像如今一樣每日醉生夢死無心仕途?二表少爺又何至於少年失意,攜妻遠去?


    兩人相視無言,顧氏先站起來,道:“我還有事,不打擾大哥賞魚的雅興。”


    杜成康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要去看看七丫頭,一起走吧。”


    顧氏深覺不妥,理智上告訴她不可以這樣,可是,可是那根情思是她幼年時就已經被種下,後來雖然被生生擰斷,可是那些千瘡百孔又讓人欲罷不能的記憶還在,她思慮、猶豫、躊躇良久,正想著如何拒絕同行的借口,腳底不知怎地一滑……


    杜汀蘭自茹古院出來,整張臉都布滿柔和的笑意,她本以為會受到阻撓,沒想到事情那麽順利就被袁氏應允了,杜汀蘭心裏高興,腳下步伐也更加快了一些。


    杜雅蘭道:“瞧你,慢一點,小心摔了。”


    杜汀蘭難得玩笑道:“五姐姐當我是三歲小孩麽?我可是有兩個三歲還要多好些鹽才能長到現在這般呢。”


    杜雅蘭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倒是說說,到底是要多少鹽才能長成你這樣?”


    杜汀蘭點著腮幫:“嗯,不多,也就比五姐姐少一點。”


    杜雅蘭失笑:“好啊,我明個就告訴母親,讓她多給你備些鹽可好?”


    杜汀蘭做了個萬福,道:“如此,就多謝五姐姐了。”


    姐妹倆笑作一團。


    這時走到分岔路口,杜汀蘭道:“五姐姐可要賞光去我的知春閣瞧瞧?”


    杜雅蘭點著她的額:“知道你要出門,請我也未必帶了誠意。可巧我手上還有事情沒有完成,下一次,我可是要不請自到的,七妹妹快些準備好才行。”


    杜汀蘭扁扁嘴:“那好吧,既然五姐姐有事,我也不勉強,妹妹先走一步了。”


    紫菱跟上來道:“這個七小姐,也挺有趣。”


    杜雅蘭轉過身來,道:“就你話多。”


    紫菱又道:“奴婢看小姐也很喜歡跟七小姐在一起玩,怎麽不跟她一起出府?”


    轉眼看到主子無奈的表情,她頓時會意:“哦,小姐,您是要……”


    杜汀蘭回到知春閣,換了簡單方便出行的衣衫,帶了綠影杏兒及小廝四人,這才出了杜府的大門。


    從出生起,杜汀蘭能夠去的範圍極為有限,即便是到了陀羅山最近的集市,也是人煙稀少,她早就想出門逛逛,得了袁氏的允許,一顆心早飛了出去!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袁氏這麽痛快就讓她出門了,安全起見還是派了幾名小廝跟著的,杜汀蘭也不想逛完集市找不到回來的路,便含笑接過令牌告退了。


    她還想,是不是因為杜雅蘭在,她的請求才能這麽快被袁氏應允。


    而其實,袁氏母女也有另外的打算。


    當然杜汀蘭不會料到,但她更料不到的是,居然會在集市碰上正在下棋的二老爺杜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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