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庶長女飛揚跋扈


    又道是嫡長女和顏悅色


    杜馨蘭回到自己的院子蓮汐閣,令退了丫鬟嬤嬤,獨留下貼身丫鬟翠微,這才發起脾氣來。


    “那杜汀蘭是個什麽東西,竟也與我的禮物等值!”說著摔碎桌上的茶杯。


    翠微看著,隻管往好處勸道:“小姐消消氣,二老爺二夫人畢竟剛回來,對府中情況知之甚少,對待六小姐和七小姐一視同仁也屬正常情況。”


    杜馨蘭素來被溺慣了,翠微這套說辭在她看來不足為信,冷哼一聲道:“二房的人如此也就罷了,為何祖母也要給我難堪?定是那賤蹄子回了來,在祖母麵前說了我的壞話!”


    “砰!”這次是將那錦盒也扔了下去,錦盒內裏一麵,乃是玻璃製作,這般下手,與那茶杯無異,四分五裂,碧玉耳墜隨著橫陳在地上,分外顯眼。


    翠微連忙躬下身子去撿。


    “這是怎麽了這是?”


    方姨娘一出正廳就跟著女兒來了,半路遇上沁芳閣的下人,說是大老爺傳了信,晚上要來她的沁芳閣安歇。方姨娘正愁抓不到吹枕頭風的機會,突然喜從天降,自然要回去先安排妥當,這才趕過來安撫女兒,見到的便是女兒扔東西撒氣的場景。


    她吩咐翠微收拾了東西,再去打一盆新的熱水回來。


    待屋中隻剩母女倆,杜馨蘭便將心裏的苦水一股腦倒給母親,說著說著,自己先紅了眼眶。


    想她自出生起就被姨娘慣著,父親護著,母親那裏,也從不把她當做妾侍所生的對待,任何東西都是隻要杜雅蘭有的,就少不得她那份,還有祖母那裏,也從來沒有一句重話的。


    如今才短短一天,就是因為杜汀蘭回來,一切都變了味道似的。


    方姨娘知道女兒的委屈,當下也把那日巧遇二夫人的事情告訴了女兒。杜馨蘭抬起頭:“姨娘,會不會是你會錯了意?”


    方姨娘篤定道:“怎麽會,你今日看你嬸母,是不是一直淡淡的,冷冰冰的?可那日她遇到我,一直是禮遇有加。”


    又道:“女兒你放心,姨娘斷不會讓你白白受了委屈,今晚你父親來,我便要與他說個明白,看到底是我的女兒好,還是那個賤人生的強。”


    “哼!他眼下隻惦記著那杜汀蘭,未必會對姨娘的話放在心上。倒是可以去母親那裏一試。”


    方姨娘見女兒有了主意,這才道:“你能想明白自是最好,你叔父那邊,無需介意,你那嬸母多年來,卻是連個蛋也沒孵出來,你叔父又是那般散漫的性子。日後這府中,隻怕也是要交給你父親的,隻要姨娘在,你的位置就會跟五小姐不差分毫。”


    杜馨蘭輕輕地“嗯”了一聲,看似放心地靠在方姨娘肩頭,心道:杜汀蘭,我不會讓你好過!


    母女倆這邊相商著,翠微已經將打碎的茶杯收拾了,回來回複道:“姨娘,小姐,奴婢已經打聽清楚了,這錦盒出自‘宏錦記’,我們隻要重新買一個便可。”


    方姨娘道:“知道了,你明日就去辦好。還有,再看看那耳墜子有無損害,若是有,也一並修好。你祖母最是疼寵那邊,這耳墜子日後少不得要帶出去幾次。”


    後半句是衝著杜馨蘭而言,杜馨蘭不大樂意:“倒像是誰稀罕她一副耳墜子似的。”


    母女倆又說了一會話,方姨娘估計著是該午休的時候了,這才起身出來。丫鬟拉開簾子後,她見翠微在簾外站著,喝道:“小姐就快要午睡了,你不在裏邊伺候著,還杵在這裏幹什麽!”


    翠微低下頭:“方才不是姨娘說,不許奴婢在裏邊伺候麽?”


    方姨娘一愣,想起確有其事:“行了,你現在進去伺候吧。等小姐睡醒了,在去廚房那邊多要一碟雙色玫瑰酥來。”


    她抬起腿,剛要下石階,又聽翠微道:“小姐現在恐怕不能歇息。大夫人那邊傳話來,說要帶六小姐一起去七小姐處坐坐。”


    “什麽!”方姨娘如臨大敵,當下衝翠微吼起來:“什麽時候的事?”


    “約莫是有一盞茶的功夫了。”


    方姨娘剛想罵出來,裏麵的杜馨蘭已經聽到聲響,道:“姨娘,讓她進來吧。”


    方姨娘反身回了女兒的房間,對翠微很是不滿:“這樣沒有方寸的丫鬟,放在你身邊,姨娘怎麽放心,不然換一個吧。”


    杜馨蘭一麵挑衣,一麵瞪了眼自己姨娘,道:“姨娘又來了,對翠微,女兒倒是放心的。總比放一個太精明的,反而伺候不好了。”


    “妹妹在說什麽?什麽放不放心的?可是丫鬟伺候得不好?”貼身丫鬟紫綃挑起簾子,露出杜雅蘭那張仿若幽蘭的臉。


    “五小姐。”


    方姨娘見了,趕緊福身。杜雅蘭親自扶了,笑道:“姨娘不必多禮。”


    杜馨蘭此時還在挑選衣衫,杜雅蘭見了,又笑道:“別選了,妹妹國色天香,就是普通衣衫也能彰顯你獨有的氣質來,若是再盛裝,可不是要讓我這姐姐無地自容了。”


    杜馨蘭臉一紅:“姐姐慣會取笑我。”


    含怨地看了眼翠微:“都是這丫頭辦事粗心,倒讓姐姐還要來等我。”


    翠微頭更低了,渾身抖了抖。


    杜雅蘭揪著杜馨蘭的鼻梁:“無妨,如若不然,我又怎麽看得到妹妹偷懶的樣子,咯咯咯咯咯。”


    兩姐妹這樣說鬧一番,杜雅蘭自然要提出主題:“母親說,七妹那邊隻帶了一個丫鬟回來,旁的什麽也沒有。這便要給她再撥些下人過去。那知春閣一直鎖著,我也沒見到過裏邊什麽樣子,如今正巧去瞧一瞧,便邀了妹妹同去,妹妹可否賞臉?”


    杜馨蘭道:“既是姐姐盛情相邀,妹妹豈有推卻之理。”


    杜雅蘭拉著杜馨蘭的手往外走去,她的貼身丫鬟紫綃自動地跟上去,翠微見了,也要跟來,杜馨蘭卻道:“翠微留下,翠鶯跟來。”


    翠微神色如常地躬了躬身子,翠鶯卻是麵帶喜悅地跟了上去。


    知春閣位於杜府西廂,距離蓮汐閣並不是太遠,杜雅蘭姐妹到時,袁氏已經在院中的主位坐下,她還帶了一眾下人過來。此時正跟杜汀蘭說道:“原本昨日就該讓這些個奴才過來,可是老爺說天色太晚,二來我也是想著,還是白日裏,也能讓你自己先歸置一番。”


    杜汀蘭道:“謝母親。”


    袁氏笑著道:“咱們府上的小姐,都是兩個貼身丫鬟伺候,如今你的貼身丫鬟綠影受傷,這幾日就讓杏兒跟著你吧,她也是從府外買進來的,已經調教了一段日子,料是不會出什麽錯的。不過,往後她若是犯了錯,你也不必看誰的麵子,凡事,依著府裏的規矩來便可。”


    “女兒知道了。”


    叫做杏兒的丫鬟走到前頭,如綠影一般大小,穿著一身杏黃?色衣衫並長褲,梳著雙環髻,模樣周正。她側身行禮:“奴婢杏兒,見過七小姐。”


    然後是四個二等丫鬟、兩個粗使嬤嬤、兩名小廝。


    最後,袁氏從徐嬤嬤手中接過一個約莫七寸的錦盒,遞與杜汀蘭,道:“這裏頭是母親為你準備的一些首飾,你姨娘去得早,也沒有什麽值錢的首飾留給你。如今你回來了,我這做母親的,自然是要為你備齊了。”


    杜汀蘭一看,錦盒內皆是上好的首飾,珠釵玉環及耳墜,各是兩套顏色不同的,成色也好。她有些驚訝:“母親,女兒原是用不了這許多的。”說著就要退回來。


    袁氏壓下杜汀蘭的手,道:“我本以為派了兩個信得過的嬤嬤照顧你,自然無恙,誰知會怠慢你……好在如今你總算是回來了,也讓我這做母親的,有機會補償你。你若不收,便是要與我這母親生分了,還是,你以為那原就是我的主意,不肯相信與我?”


    杜汀蘭忙解釋:“母親誤會了,女兒絕無此意。隻是……隻是覺得這些東西太貴重,女兒……”


    袁氏拍拍她的臉:“傻丫頭,你是杜家的女兒,這些東西,你五姐姐受得起,六姐姐受得起,你就受不起麽?好了,不要再推脫了,杏兒,把這些首飾替你家小姐放到梳妝台上去。”


    杏兒動作麻利收好了,袁氏見了,很是滿意。這才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瑪瑙鐲子,套在杜汀蘭的手腕上:“你嬸母送你的是一對瑪瑙墜子,配上這個鐲子最是好看,這個,也算是母親給你的見麵禮。”


    杜汀蘭不好拒絕,隻得收下。


    杜雅蘭假裝吃醋道:“母親,你怎地對七妹妹這樣好,鐲子獨獨隻有她,卻沒有我和六妹妹的份。”


    杜汀蘭站起來,對雅蘭、馨蘭見了禮。


    杜雅蘭看著杜汀蘭,不無豔羨道:“我從前隻以為六妹妹穿青色衣裙好看,不想原來七妹妹穿起來,也這般好看。”


    杜汀蘭本就不滿,又見袁氏把那瑪瑙鐲子給了杜汀蘭,那可是她求了好幾次也沒有給的東西,就這麽隨隨便便給了杜汀蘭,她心裏不願意,聽了杜雅蘭的話,隻覺得膩得慌,扭捏地把臉轉到一邊。


    袁氏笑著戳了戳杜雅蘭的額頭:“油嘴滑舌,你在我那討得東西還少麽?”


    杜雅蘭吐吐舌,牽起杜汀蘭的手,道:“往日祖母一味嫌悶,如今我們都回來了,明個咱們姐妹三人就陪祖母打馬吊去。七妹妹,你可願意。”


    杜汀蘭隻覺得這位姐姐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當下也道:“五姐姐相邀,妹妹定然卻之不恭。”


    袁氏道:“這就是了,你七妹妹剛回來,對於府中一切都還陌生,由你們姐妹帶著,她也能鬆快些。”


    杜雅蘭頷首應道:“女兒知道了。”


    袁氏見安排妥當,帶著人回去了。臨行前,杜雅蘭拉著杜汀蘭說了許久話,後見天色不早,料想七妹妹還要安置下人,這才不舍地告別。無意中觸及到袁氏送的鐲子,道:“過幾日就是十五,妹妹那時再戴著母親和嬸母送的這套頭麵,保管母親還有嬸母高興。”


    杜汀蘭籲出一口氣,她早想取下來了,如今有了借口,也就順水推舟:“是。”


    剛一取下,杜馨蘭便湊了過來:“七妹妹,我能看看麽?”


    杜汀蘭不疑有他,順手遞了過去。


    貼身丫鬟翠鶯小心翼翼地接過手來,杜馨蘭更是嬌笑著,在同一時間伸出手,手指在接觸到的瞬間一彎,那鐲子就“砰”一聲掉了下去,應聲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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