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時都被一個一個的套上了麻質袋子,轉過一個彎,那淡淡的清香又沁入了大魚的鼻子。大魚感覺整個路線都是旋轉的,盤山公路一樣的迂回。走了大概十分鍾,大魚感覺自己被推了一下,然後進入了一個有著些許火光的房間,接著他們的頭套便被扯了下來。大魚很納悶怎麽連一點束縛也沒有,不過也算是好事,至少手腳都能自由活動。也許主事之人根本不在乎他們是不是被製服的,好像有著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們無法反抗,無法逃脫。暗暗地大魚腦袋裏滋生了一個念頭——沒有希望。大魚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


    被抓過來的很顯然不止他們一個房間的人,從在來的路上腳步聲連綿不絕這件事看來這是次大的活動,抓他們的人在密謀著什麽。還是和在房間裏一樣,在場的即便不能確認均是中國人,但可以確定是亞洲人。說沒有聯係肯定是假的,白鬼喪心病狂也不可能隻對特定的亞洲人喪心病狂。


    房間很大,四周的牆壁上燃著火光,是雲杉的味道。


    大約總共有百來個人被推了進來,就再也沒有人進來了。


    隨著一點木屑炸裂的聲音,站立的前方亮起了一盆篝火。火焰尤為猛烈,大魚可以看見那火像猛虎一樣奔騰,隨時要吞了他一般。兩個人影徐徐從火光後麵掠出,非常陰暗,背對著火光的原因,基本看不清麵部輪廓。被拉的長長的影子也顯得猙獰。


    “辛苦各位了。”


    大魚差點沒站穩,竟然聽到的是亮如洪鍾的笑聲。


    站在他的位置,看向那個發笑的人,火光不時勾勒他的樣貌。這人不僅僅說著中國話,還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或者可以說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道士。束發著冠,藍布道袍,鬢角兩束白發是不是被寒風扶起。雖聲如洪鍾,氣息渾圓,而身體極度瘦削,麵部隻能看得出多麽冷峻。若非被綁架,大魚還真會覺得此人乃世外高人也,仙風道骨也。


    大魚一時怒火難遏,正要咆哮,反觀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安靜。在他被關押的房間也是如此。這才開始後怕。


    道士做了個捋胡子的動作,又開始講話:“把各位綁來實屬下下之策,奈何貧道在此與別林斯基先生協商了許久也隻有此方案可行,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海涵。”


    仍然沒有人做聲質疑。道士接著講:“接下來的行動隻能仰仗在場的各位,這件事有一定的危險程度,但大家既來之則安之,貧道不希望有想要退出的人。”


    道士的笑聲格外純淨,在這陰森森的環境。


    大魚很想啐他一臉唾沫,他最恨這種道貌岸然之人。


    道士正想繼續說下去,一個身材高大,典型的戰鬥型的白種人小跑到道士身邊另外一人旁邊。低聲唧唧歪歪了好一會,那另外一人臉色陰晴不定,道士倒是很鎮靜,波瀾不驚的。道士微笑著:“我就不說多的了,大家把這件事好好做完,還有出頭之日。”然後和他身邊那人轉身離開了。


    隨後大魚他們被一列一列的帶了出去。


    這次卻是沒有再被蒙著頭了,而且移動很迅速,很像是被訓練了很久整齊的準備上戰場之人。然而現實卻是,他們腹中空空,體力透支。


    不多時已到了出口,一瞬間一種陰陽兩決、恍若昨世的思緒湧上了大魚的心頭。外頭有雪花在飄,不多,但鵝毛大一片。大魚感受最為強烈的還是光,出了門簡直是被強光燈照射似的。眾人都眯了一會兒眼睛才緩過神來。


    一路被推推搡搡,最後被提上了一輛雪白色的軍用卡車。這些卡車排成一列,靜靜的臥在雪地裏,隨時準備出動去搜捕獵物。


    大魚回轉過頭,望了望被關押的地方。原來是一座燈塔,就立在海岸邊,雪花把玄青色的石塊染成花白。不時有巨大的海浪在岸邊撲騰,與岩石撞擊,從一道巨大的海波變成無數粉碎的水花。天空還算澄淨,隻是這冰天雪地裏,鳥寂人靜,唯有海在發出它自由的聲音。風還是那麽刺骨,大魚的衣裳單薄,風便不住的透過衣服刺痛他的皮膚,他都有一種內髒被穿透了的感覺。


    不多時,卡車一輛一輛的像海岸線相反的廣闊的雪地駛去,發動機的聲響終於打破了自然的寂靜,反倒心上沒有了那麽多陰霾。車尾甚至沒有門,大魚也不敢往外邊張望,近來本已無所進食,眼睛用起來比較乏力,在這無邊的雪域胡亂張望,稍有不慎便會對眼睛造成極大的損傷。大魚數了數這車上共有二十一個人,當然是指的被關押的人,還有四個身強體壯的,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白種人。這四個白種人在車子開動不久便脫下來頭部的遮掩物,稀疏的頭發和深邃的眼神攪合著看倒有幾分滑稽之感。他們四人之間自是不斷交流。語言不同,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也不會有人在意他們在說什麽,從他們那交談的模樣來看,是不可能涉及任何機密的。白人們忽然起身,從他們坐的箱子裏拿出了些什麽。然後一一端到所有人麵前,大魚望了望原來是在分發食物。而現在,這些白人的“服務態度”似乎轉好了很多。


    東西端到大魚麵前時,一股強烈的腥味殺入鼻竇,然後長驅直入肺部,若非及時控製自己,大魚差不多要幹嘔一陣子了。大魚麵前的是一盆血肉模糊的魚肉,他實在想不出除了魚肉還有什麽動物的肉會有如此大的腥味。大魚從盆子裏摸出一塊肉,血液尚還有溫度,這隻魚的才殺了不久。即便早已知道有生吃魚肉牛肉之類的人,輪到自己時大魚還是心裏一下咯噔。不過保命要緊,也管不了那麽多。他捏住鼻子,囫圇的將那塊魚肉塞進了嘴巴。肉的質感還是非常柔軟的,纖維非常緊致,剛咬了一口,那股腥味便又加重了一分,大魚直接吐在了手上。實在是太饑餓的原因,大魚過了一小會又把魚肉塞進了嘴巴。不僅僅是他,車子裏大多數人都在反複嚐試這將這塊肉吃完。


    肉是腥的,味也是足的,量也很足。這是這些天來頭一次吃飽了。大魚笑了笑,反倒有些心滿意足。然後眯起來眼睛,靠在車廂邊。這些天的事在腦子裏閃來閃去,個中定有他不知道的聯係,他再也沒有那麽多精力去思考,閃著閃著便睡著了。


    車子不斷的像雪地深處奔馳,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但凡有起點就會有終點,這個終點有點遠而已。太陽照著雪地,仿有靈秀之氣瑩瑩。


    顛簸隨著時間而越來越厲害了,幾個小時後大魚醒了。


    整體上還是一片雪白,不過雪白之中零星斑駁著一些蒼翠的綠意,似乎雪地裏埋伏著蒼翠的灌木。越往裏頭走綠色便越多了,所以路上也搖晃的更加厲害了。木頭越多意味著這裏靠近山脈了,然而這冰天雪地裏應該沒有什麽龐大的山脈,不然在那一馬平川之地早已遙遙望見了。


    “大約半小時之後有一片林子,跟我下去。”


    大魚耳邊又響起了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剛想去問什麽,那人湊到大魚耳邊低聲說:“現在不便於解答任何疑惑,想活下去,就跟我走。”


    大魚微微點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被綁過來命本來就在別人手裏,他一度覺得隻要那些人想,隨時都能弄死自己。不過他也知道,那些人不會這樣做。自己對於他們來說肯定有著一定的利用價值,這多多少少也算有了安全的保障吧。但是去幫他們做那件神秘的事之中,利用價值可能隨時消失。一想到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被那些人殺掉他便下定決心跟著這個人。


    大魚覺得除了他,這被帶過來的其他人之間有著一種無法言說的默契,無論是動作的檢點,還是語言的沉默。


    一路走來,太陽的亮白一點都沒有變化,此刻卻驟然變得深沉起來。


    風乍起,彤雲密布。


    風暴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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