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和著燈火,影影綽綽,襯得晴天原本烏黑圓溜的眼睛,現在看起來像是彤色的。還有她的額頭,可能是因為心急趕來憶心閣的緣故,這會兒泛出細小的汗珠。晶瑩的汗水,映著兩隻彤色光芒的大眼睛,把晴天本就不大的臉龐,顯得特別玲瓏剔透。


    尹子陌的目光掠過她的臉,然後垂下頭,倒了一杯茶水,問道:“什麽事?”


    “你果然不知道!”晴天很有成就感的樣子,然後叭啦叭啦地把明邦告訴她有關沈春娘病逝的事,以及她和明邦是怎麽認識的,來龍去脈,統統告訴了尹子陌。


    說完後,她覺得口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頭一飲而盡後,接著說:“我覺得沈春娘肯定是4號玩家!月圓之夜,暴病身亡,哪有這麽巧的事?想當初,周錦榮在月圓之夜被淘汰出局,衙門不也對外宣稱,他是被女魔頭擄走的嗎?”


    尹子陌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茶杯上,一言不發。


    晴天對他的沉默不語習以為常,他哪次不是後發製人?嘿嘿,晴天繼續說道:“想來,沈春娘隱藏得真是夠好,我和她同屋住了好幾天,後來又特意去牢房試探她,她都沒有露出破綻呢。”


    ……


    “喂,你倒是也說一說,對這件事,是怎麽看的?你先發現我的破綻,說明你比我聰明,用你昨晚說的什麽計謀和詭計分析一下,沈春娘的暴病身亡。”晴天見縫插針地“言傳身教”。


    “……是軌跡,不是詭計。”尹子陌伸出兩根手指,在茶桌上劃了一條軌道。


    晴天恍然大悟,一拍腦門:“原來是這個軌跡啊,怪不得,我想一晚上,也沒有想明白,沈春娘有什麽行為詭計。”


    ……


    “喂,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你是怎麽看的?”晴天覺得今晚的尹子陌有些遲鈍,要是往常,早就賞她好幾個“白癡”了。


    “沈春娘是4號玩家。”尹子陌很肯定地說。他白天出去打聽過,古鎮中,除了沈春娘,沒有其他人失蹤,所以,4號玩家是沈春娘無疑。


    “真的?”猜測得到證實的晴天,異常興奮:“這麽說,她並沒有死,隻是被淘汰出局了!太好了!怪不得,那晚我去牢房看她,她說什麽,自打穿上這身囚服以來,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場,還有什麽,等不到公審之日,她已經不屬於這個古鎮了。看來,她的意思是說,她換上囚服時,玩家紋身就被曝光了。我居然沒有想到。”


    說著說著,晴天想到什麽,秀眉微蹙:“咦,這麽說,你早就知道沈春娘的事了?”


    尹子陌端起麵前的茶水抿了一口,不置可否。他雖然猜到常姑有可能是設下的誘餌,可是對於沈春娘的身份是不敢確定的,因為,沈春娘除了“很像一個玩家”,並沒有露出什麽實質的破綻。今天確定了昨晚被淘汰的4號玩家就是沈春娘後,他沒有因為少了一個對手而感到輕鬆,反而壓力倍增。如果沈春娘是被淘汰的,豈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他阻止了淘汰樂晴天,卻無法阻止淘汰沈春娘!


    晴天和他相處多時,知道他的這個表情,是代表默認的意思。晴天不滿了:“你既然早就知道,剛才還要問我什麽事,害我說一堆廢話。”


    尹子陌隻覺好笑,心說,你哪句不是廢話?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現,仍是麵無表情地道:“你想說,就讓你說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是說你閑著就要耍別人玩,是吧?晴天嘟起嘴巴,訓斥他來:“我們現在是個team吖,你浪費我這個盟友的時間和精力,就是浪費我們這個team的時間和精力。我現在愈發覺得這個遊戲不容易了,你想想,居然有這樣一個玩家,不僅能夠看到沈春娘背後的紋身,還能在牢房內設下常姑這個誘餌,最後,又能在不動聲色之中,將沈春娘淘汰,得到她的一身好功夫。看來,往後古鎮之中,誰若是再擁有如沈春娘一般的好身手,那人必是玩家無疑!那個玩家有這樣的心機,又有了功夫,豈不是如虎添翼,看來,最後的贏家非他或者她莫屬了……”


    尹子陌耳邊聽著晴天的喋喋不休,心中愈發煩躁。


    “喂,你在想什麽?”晴天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問道。


    尹子陌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在想,我就是尊雕塑,你也能一直說到天亮!”


    居然還嫌我話多?你本來就是尊冷冰冰的雕塑!晴天倒是閉上了嘴,可是也還他一個白眼就是了。


    二人相對沉默了不過五秒鍾,晴天就又忍不住了:“喂,你說說看對這件事怎麽看呀?”


    “我怎麽看很重要嗎?”問是這樣問,尹子陌其實是有些驚訝於晴天的固執的。


    “當然啦!不是你說要和我結盟的嗎?既然是盟友,不應該開個小會,有商有量的嗎?”晴天實在莫名其妙他會這樣問。


    尹子陌一怔,的確,是他說,要和她結盟的,而且她也說得對,不開會的盟友算是什麽盟友?他努力壓下內心的煩躁感,道:“我覺得這件事可能未必如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哦,怎麽不簡單了?說說看?”晴天急切地追問,早把剛才二人之間的話不投機拋之腦後。


    “咳。”尹子陌想了想,道:“沈春娘是昨晚亥時被淘汰出局的。按照遊戲規則,從月圓之夜的戌時起,係統就已經可以接收玩家信息,所以,從戌時到亥時,足足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差,這點,你考慮過嗎。”如果沈春娘是被淘汰出局,這兩個小時裏在做什麽?尹子陌想不通。


    晴天明白尹子陌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說,既然玩家早已識破沈春娘的身份,為什麽不在第一時間,也就是戌時淘汰她,偏偏等到亥時才淘汰她。不過,晴天並不以為然:“這還需要考慮嗎?你難道沒見過有人遲到嗎?也許淘汰沈春娘的玩家離望月樓很遠,等他趕到望月樓,已經是亥時了。也許他有什麽事情耽誤了,比如馬車在路上壞掉,比如臨出門時拉肚子。也許——呃,也許根本沒有什麽也許,他就是有拖延症啊,沒什麽事,本來應該七點出門的,也能磨蹭到九點!”嘻嘻,遲到對於她錢樂樂來說就是家常便飯,所以,她實在不明白尹子陌在糾結什麽。


    尹子陌看晴天一眼,心中不爽,還拖延症呢,那可是!他和相處五年,知道對於“準時”這件事簡直有如強迫症一般。他與她約會,十次有九次,都是她在等他,搞得他最後不得不把自己的手表調快十分鍾,才算平息了她的怒火。所以,像淘汰玩家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能遲到?可是,他又無法反駁晴天的話,因為,嗬嗬,“遲到”,的確是個理由!


    晴天見尹子陌不語,以為他被自己嗆住了,一下子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於是,她給他找了個台階下:“考慮多一些總是好的,哪有玩家不多想的。其實,我今天也白費不少腦汁,做了不少無用功。早知道沈春娘是玩家,就不用拜托明邦去尋找她的屍身了。”


    尹子陌輕哼一聲:“依我之見,你今天做得最有用的,就是這件事了。”


    “為什麽?”晴天不解。


    尹子陌歎口氣,腦海裏浮現出“不怕神一樣的對手,隻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句話。他無力地說:“你不是一直懷疑明邦麽?如果他是玩家,他找不到沈春娘的屍身,自然就知道沈春娘的身份了。而且,依你所言,明邦對你的身份,也是存有疑心的。否則,第四個月圓之夜,你打算去望月樓淘汰他時,他怎麽會那麽巧地出現,又那麽巧地不經意暗示你,沈春娘有“畫個圈圈詛咒你”的習慣,來幹擾你的判斷。所以,他今天在神隱寺出現,我想,極有可能是他提前打聽到你會隨尹家女眷去那裏施善緣粥,才特意製造這場“和好”的戲碼,用沈春娘的“死訊”來試探你。所以,你不如將計就計,也以此事來試探他,因為,隻有玩家才知道沈春娘是“假死”而非“真死”。”


    “太棒了!”晴天聽完尹子陌一番分析,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拇指,連聲道:“你真是太聰明了!根本沒有見過明邦,卻能把他幾次試探我的心思揣測得一清二楚!好!就聽你的,三天後,我倒要看看明邦如何露出他的破綻!我已經放過他一次,絕對不能放過他第二次!”


    尹子陌看到晴天鬥誌昂揚的模樣,忍住笑意。她明明早就是個輸家,卻比誰都認真地玩遊戲、找破綻、試探玩家,反觀他,隻是因為可能得到沈春娘的幸運值,就煩躁不堪,是否太脆弱了些?看來,這個“豬一樣的隊友”也有點兒價值。


    頓時覺得輕鬆許多的他看一眼鍾漏,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拿出被褥,鋪到臨窗小榻上。


    “你這是做什麽?”晴天當然不會傻到以為他是幫她鋪“床”。


    “今晚我睡這裏。”尹子陌簡單地答道。


    晴天咂巴兩下嘴巴,他總是這樣,每次正說到興頭兒上,說睡就睡了。不過,總不能不讓人家睡覺吧?晴天無奈,隻好吹滅燈,也去撥步床上睡下。


    直到撥步床上傳出晴天熟睡的呼吸聲,小榻上的尹子陌才慢慢睜開眼睛,悄悄走出憶心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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