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想,她跟楚繁似乎從很久以前都是這樣鬥嘴,相比楚維和楚奚,她跟楚繁的年齡相近,便更加有共同話題,理所當然的,也就友好得很砦。


    和楚繁在一起,她是覺得很放鬆,容淺仰起頭,看著頭頂上的天,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陰天,看樣子,是快要下雨了。


    玩笑過後,楚繁也就不再鬧了,轉過頭來望著她。


    “對了,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事?”


    容淺斜睨了他一眼,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你看報道了嗎?”


    楚繁稍稍愣住,而後才意識到她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他抿起了唇,神色一下子變得落寞了不少。


    “如果你是想說大哥的事,我看到了。”


    她沒有吭聲,他顯得有些難過,似乎這是讓他最為打擊的事。


    “之前根本就沒有聽大哥提起過他要離開天邦,關於這件事,我還是今天早上才從報紙上看來的。我看到以後就立即給大哥打了電話,可是,他始終沒有接我的。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這麽突然離開天邦,甚至是連一點之前的痕跡都沒有,太讓人猝不及防了。鰥”


    他說到半途,還歎了一口氣。


    容淺有些遲疑。


    “他昨天曾經來找過我。”


    聽見這話,楚繁詫異地望向了她。


    “大哥找過你?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她垂下眼簾,看著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


    至今想起昨天的事,她仍然覺得無法相信。


    她當真以為,楚維隻是說說而已,但看來,他是無比的認真。


    不管,是他昨天所說的哪一句話,亦是。


    她闔了闔眼,而後才緩慢地說出口。


    “他昨天跟我說了很多話,也說了會離開楚家,還有一件事……他說,他並非楚家收養的孩子,而是爸的親生兒子,也就是私生子。”


    “什麽?!”


    楚繁驚得驀地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隻是,在她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也就是說,她……沒有在騙他?


    這怎麽可能?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一臉的震驚。


    “這怎麽可能?大哥……大哥他是爸的私生子?”


    眾所周知,楚維是楚師源當年收養回來的孩子,但是,容淺現在卻告訴他,其實並非如此,楚維是楚師源當年在外的私生子,也就是說,楚師源以收養的名義將自己的私生子帶在了身邊。


    這樣的事,太讓人吃驚了。


    就算是花費了好長時間,他仍然覺得自己無法消化這樣的事情。


    他看著容淺,帶著幾分不確定。


    “淺淺,你這是在開玩笑吧?你在騙我對吧?這種事怎麽可能?”


    然而,她卻搖了搖頭。


    “這是楚維親口對我說的,我想,他應該沒有理由欺騙我才是。本來,我也是不相信的,但看了今天的報紙,看見他辭去天邦總裁一職,我想,他昨天對我所說的一切,通通都是真的。”


    楚繁杵在那裏,良久才回過神來。


    “大哥……大哥他……他還說了些什麽?”


    容淺咬了咬唇,她本來以為,楚繁該是知道一點的,這種事,不可能當真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但如今看來,還真是沒有。


    “除了這些,沒有其他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楚繁,楚維曾經提起過會去找親生母親的事,但她想了想,那畢竟是楚維自己的事,她也不好說出來。


    楚繁好一會兒後才坐了回去,隻是神色仍然有幾分恍惚。


    他似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畢竟,在過去的這麽多年裏,楚維身為“養子”的身份早已讓人習慣了,如今卻成了私生子,這種事並非一時之間就能讓人完全接受的。


    他抹了一把臉,沉默了好半晌,忍不住開口。


    “淺淺,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問你,但是這麽久以來我都不敢問出口。”


    她抬起頭看他,他也望向了她,表情嚴肅。


    “爆炸的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在學校的時候突然就接到醫院的電話趕了過來,二哥和爸都傷勢嚴重地躺在病房內,把我七魂嚇得差點就不見了六魄。我這麽久以來也不敢問,爸那邊,是因為爸沒有辦法開口,二哥那邊,我也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問一問你。”


    容淺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出這麽一個問題,先是一愣,隨後才說話。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說,這是上一輩的糾葛吧……”


    她也沒有多想,就將所有的事全部都告訴了楚繁。


    包括,容沫蘭沒死的事,以及那一筆遺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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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繁越往下聽,便越是吃驚,到了最後,差點便又站起身來了。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爸……爸他是這樣的人嗎?唉,都怪我一直都呆在學校,根本就不清楚家裏頭的事,也不知道原來你受了這麽多的委屈……”


    他一臉的愧疚,那模樣就好像在說,倘若他早知道的話,或許,就能出麵阻止楚師源了,就算不能讓楚師源停手,但也總比像現在這樣後知後覺要來得好。


    其實,容淺並沒有怪過他。


    楚繁一向傾心於學業,最近更是他即將研究生畢業的重要階段,當然會長時間呆在學校忙碌的。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記沒關係的笑。


    楚繁到底還是歎了一口氣。


    兩人說了很多的話,大半個鍾頭以後,容淺起身與他告別,臨走前,楚繁滿眼認真地瞅著她。


    “淺淺,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跟我說,知道嗎?就算不論這叔嫂關係,我們也是多年的好友。”


    容淺笑著點了點頭。


    等到楚繁離開以後,她便重新踏進了醫院大樓。


    推愛病房房門的時候,楚奚正半坐在病床上,見到她進來,懶懶地掃了她一眼。


    “月嫂說你們來的時候碰見楚繁了,所以你就跟他出去談話了?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容淺將皮包放在一邊,對於他的詢問,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不用每一件事都需要跟你稟報吧?”


    他沒有吭聲,她疑惑地回過頭望了過去,男人的臉色隱隱有些難看。


    她暗地裏翻了一個白眼,可不打算在這種地方妥協。


    可是沒走幾步,餘光不經意地一瞥,竟然瞥見了那桌子上還放置著帶來給楚奚的早餐。


    那早餐就擺在那裏,甚至還是原封不動的。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你怎麽不吃?”


    聞言,楚奚的目光顯得有些遊移。


    “你這不是還沒回來嗎?”


    她自然不可能將他這話理解為他這是在等她回來一起吃,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男人,又在變相欺負她了。


    容淺冷哼一聲,經過了這一晚,她已然恢複了她的鐵石心腸,不會再因為他裝可憐就會軟下心來了。


    她拿起了一本雜誌,直接就走到旁邊的沙發坐下,開始翻開。


    “你想都別想。”


    楚奚的背影一僵,他眼巴巴地盯著她看,豈料,這女人竟是連抬眼都沒有,全程隻看著她手上的雜誌。


    僵持了好半晌,楚奚到底還是認輸了,不願意讓自己餓著,便隻能自己動手。


    明明昨天這招還是有效的,沒想到才過了一晚,就成這樣了。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啊!


    一旁,親眼目睹一切的月嫂忍不住捂著嘴偷笑。


    小孩子向來都是鬧騰得很,但不管是怎樣鬧騰的孩子,也會有累的時候。


    小米粒玩鬧了一會兒,就打起了嗬欠,隨後,就在容淺的懷裏沉沉地睡了過去。


    容淺的眼角帶笑,這小子是越長越大了,模樣也長開了不少,光是這麽看著,就覺得可愛極了。


    乍看之下,還真與那個男人長得有幾分相似。


    月嫂走了過來,將小米粒抱到外頭的休息室去,她等到月嫂離開後,就想站起來鬆鬆筋骨,沒想,才剛一站起來,就見到床上的那男人在試圖下床。


    她愣住,不由得問了出口。


    “你想去哪裏?”


    楚奚的臉色有些怪異,憋了許久,才憋出了兩個字。


    “廁所。”


    人有三急她還是懂的,但是,她想起了他背後的傷,便開口阻止他。


    “護士不是在床下放了那東西嗎?”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也沒想太多。


    但是很顯然的,男人在聽到這話以後,臉色不是很好看。


    他又憋了很久,才憋出了一句話。


    “那東西是人用的嗎?”


    容淺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些什麽,雖然有些秀羞澀,但她可是很少會見到楚奚這一副模樣的。


    惡作劇的心理倏然冒升,她清咳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如果不是人用的,又怎麽可能會放在你的病床下?”


    楚奚倏然眯起了眼,危險地看著她。


    “你這是在暗諷我不是人而是禽獸?”


    她立即便偏過了臉,避開了他的目光。


    “我可什麽話都沒有說。”


    楚奚暗暗咒罵了一聲,掀開被子艱難地下床。


    說是艱難,其實也不為過,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輕微地扯動了背後的傷,痛得他是皺眉咧嘴的。


    容淺在


    旁邊看得是滿眼戲謔。


    光是下床就花費了好幾分鍾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冒出了絲絲的汗珠,當雙腳終於接觸到地麵,他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是,還不能夠,病床到洗手間還有一段距離,雖然小,但足以讓他覺得寸步難行。


    他瞟向了一旁的容淺。


    “你就不過來扶我一把嗎?”


    容淺一臉的無辜。


    “我不是讓你用床底下的那東西了嗎?我保證,我絕對不偷看,這樣還不行嗎?”


    如果要他用那東西,還不如直接讓他去死還來得比較痛快一些。


    他死咬牙關,說什麽都不肯妥協。


    “不用!”


    他踩著拖鞋往前,才剛走了幾步,就險些跌在了地麵上。


    見狀,容淺立即便衝上前扶住了他,以免他真的跌倒在地。


    將他扶住了以後,她還一味地發牢***。


    “用床底下的那東西不就好了嗎?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背後的傷有多重,非得要逞強,最後辛苦的還不是我?”


    她雖是念叨不斷,但到底還是刀子嘴豆腐心,扶著他就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艱難,但由於有了她的攙扶,才不至於把這短短的距離走上一個鍾頭。好不容易到達了洗手間門口,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忍不住開口。


    “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也扶我進去吧!不然的話,我不好……”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卻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容淺的臉一紅,立即就將他鬆開,沒好氣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我就隻扶你到門口,至於裏麵,你就自己看著辦!”


    “真無情!”


    他嘴裏唧咕著,也沒再勉強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便走了出來。


    容淺又將他扶到床前讓他坐下,這才回到沙發前。


    剛想要拿起手邊的雜誌,突然又想起了什麽,抬起頭看向了他。


    “楚奚,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些什麽?”


    她看見他的動作一頓,直到良久以後,才低啞著聲音說話。


    “說什麽?”


    之前,她都是從別人的口中聽聞,但卻從未從他那裏得到確鑿的答案。別人不管怎麽說,怎麽都及不了當事人所說吧?


    她看著他,男人坐在床上,並沒有對上她的眼,甚至是一再地保持沉默。


    容淺可由不得他這般避開話題。


    “你早就知道爸的計劃是吧?”


    楚奚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緘默了良久,才緩慢地開口。


    “如果我說我早就知道了,那又怎麽樣?”


    她握緊了拳頭,聲音有些低。


    “有人告訴我,你早就知道了爸跟我姑姑之間的事,也知道在我二十三歲生日那天,那筆遺產就會暴露,而彼時,爸的野心也就會露出來了。而你這麽久以來,都是在裝成另一副樣子,就連……就連你跟柳微瀾之間的事,也是欺騙我,目的,隻是為了讓爸相信你在乎的人是柳微瀾,這樣一來,我就能安然無恙了。”


    其實,在聽說了這些事以後,她想了很多。


    甚至,包括以前的事。


    記得之前,他就曾經告訴過她,他沒有碰過柳微瀾,當時,她是不相信的,畢竟他和柳微瀾在一起這麽久了,怎麽可能當真連碰都不碰她一下?


    隻是如今想來,或許,他當初所說的,都是實話。


    若她知道的那些全都是真的,也就是說,楚奚和柳微瀾之間,一直以來都是清清白白的,他沒有做過一絲對不起她的事,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


    他所做的,都是為了保護她,為了不讓楚師源將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很顯然的,楚奚成功了。


    在倉庫的時候,楚師源當真相信了在楚奚的心裏,隻有一個柳微瀾,而沒有她容淺的半點地位。所以,她才會那麽輕易地就被放走。


    這一局,是楚奚贏了。


    但是,這些都是她從別人口中得知的,無論如何,她都想聽見他親口告訴她。


    隻有他說的,她才會願意去相信。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男人沒有一點的舉動,仍然是半坐在床上。


    直到許久以後,他才說話。


    然而,他卻沒有正麵回答她,而是反問出口。


    “你還記得我以前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


    她微怔,隨後才想起。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轉眸看向了她。


    那雙深如濃墨的黑眸內,滿溢認真嚴肅。


    “你大概已經忘了吧?我曾經跟你說過,讓你全心全意地相信我,相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丟下你,但唯獨我不會。”


    他頓了頓,緊跟


    著往下說。


    “如果我告訴你,那都是真的,你又會怎麽樣?”


    他直言不諱地道出,反倒讓容淺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咬緊了下唇,如果說,在這之前,從別人口中聽說的事情讓她始終不敢置信,那麽今天,她終於從楚奚的口中聽說了,但是這一刻,她卻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過無數次的想象,如今,皆得到了證實。


    她闔了闔眼,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般難以說話。


    “為什麽要瞞著我?為什麽要騙著我?你明明有很多次機會能夠跟我坦白的,不是嗎?”


    他又何其不想跟她坦白?


    但是,他不能。


    楚師源的眼線就埋伏在左右,幾乎每一次轉身,他都能看見那藏在角落的身影。他不能開口,不能告訴容淺那一些事情,他不能讓他最重要的人置身在危險當中。


    他賭不起,也不願意這般去賭。


    他隻能將所有的情緒通通都吞進肚子裏,裝作一副冷漠的模樣,裝作一副根本就不愛容淺的模樣,唯有這樣,她才是安全的。


    即便他有多想像平常人一樣陪在她的身邊,多想像普通的丈夫那樣與她鶼鰈情深,但是,現實卻始終不允許。


    他知道什麽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即便,那未必是她想要的,可他始終想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她來愛她。


    楚奚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我到現在,都不曾後悔過隱瞞你一事。”


    但凡是對她好的,他都會去做,無論,是怎樣的事,也不管會造成什麽後果。


    他顧不得了,楚師源的心思這麽多年都沒有改變過,那樣虎視眈眈的人,他不能不處處提防著。


    可是……


    他用餘光瞟向了她。


    如果說,他是否有一件後悔的事,那麽,他最後悔的,莫過於沒能親口告訴她,他愛她的事。


    容淺仍然坐在沙發上,她低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很久以後,才聽見她的聲音在病房內響起。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倘若我什麽都不知道,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他苦笑,沒有吭聲。


    他怎麽可能會沒有想過?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到倉庫去的。


    他闔上了眼,那一天的情景,他猶覺曆曆在目。


    他從楚宅出來後,其實,也是從楚維的口中知道了容淺和小米粒被困的地方究竟在哪裏,但是,他沒有立即行動,他知道,楚師源不可能會按耐下去的,若他在那時候就首先行動了,那便是將之前這麽久以來的努力全部白費了罷了,所以,他隻能逼著自己忍耐。


    他給任子亦打了一通電話,交代他讓他在倉庫外頭等著,他會想辦法讓楚師源放了容淺,到了那個時候,就拜托任子亦將容淺送走。隻有等到容淺遠離危險了,他才能放心去做接下來的事。


    他並非沒有留有後路。


    傅臻是他多年的好友,兩人雖說是因為容沫蘭的關係才結識的,但彼此間的關係還是挺不錯的。


    就更別說,傅臻接受了他的好處,也答應了要幫他的忙。


    那一天,他是事先給傅臻打了通電話,那個時候,他猜到了楚師源的心思,便讓傅臻安排容沫蘭從邑洲過來。其實,邑洲距離雙城也就兩個鍾頭的路程,坐飛機的話更是一個鍾頭就能到達了。


    他接到楚師源的電話時,容沫蘭剛剛下機。


    這麽多年,他一直都知道容沫蘭就在邑洲,而容沫蘭,可以說是他最後的一步棋,一步將整個局麵扭轉乾坤的重要的棋。


    果然。


    當楚師源見到容沫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贏了。


    大概,楚師源怎麽都沒想到,其實容沫蘭並沒有死吧?當初,容沫蘭就是用了假死的方式離開雙城,如今,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踏上雙城的土地,不需要再繼續像過往那樣躲躲藏藏了。


    但是,之後爆炸的事,是他怎麽都想不到的。


    那意料以外的事,來得太過突然,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撲向了小米粒,這才保住了兒子的一條性命。


    而任子亦上次過來也曾經告訴過他,容沫蘭與傅臻的傷勢並不重,而幸得傅臻保護,容沫蘭幾乎是一點傷都沒有。


    他眯起了眼,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認為爆炸一事是一個意外,很顯然的,是有人在暗中做了什麽舉動,目的,定是讓他們這些人葬身火海。


    傅臻帶的人都埋伏在倉庫外,爆炸的一瞬間,及時衝進去搶救,這才不至於正如那個人所願。


    他看向了容淺,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得很清楚,她的那雙眼裏,有著一絲複雜的光。


    他知道,他在責備她,但是,就算重來一次,他仍是會選擇同樣的做法。


    “就算你因為不知道而離開,我也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等到我傷好了以後,我就去接你回家,回……我們的家。”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是目光灼灼地瞅著她。


    容淺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些。


    他們的家嗎?他們的家,在哪裏?


    她笑了,卻是避開了他的眼。


    “我知道你當初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也很感激你……可是,楚奚,有些傷害,當真以一句‘隻是誤會’就能抹去嗎?”


    就算她想要那樣輕易地就將傷害抹去,但是,事實卻並不能如此。


    她是知道的,她知道他那麽做都是出於保護她,為了不讓楚師源傷害她,但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將那些傷害當作不曾存在過。


    她沒有辦法。


    就算她勉強跟他重新在一起,但是那些曾經的傷害,都仍然擺在他和她的麵前。


    她忘不了他每一次背對著她離開,她忘不了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對下她一個人,她忘不了他與另一個女人曖昧相依。


    即使,她明知道那都是演戲,但她就是沒有辦法忘記。


    她忘不了那種傷,忘不了……那時候的錐心的痛。


    楚奚看著她的臉,吐出了一口濁氣。


    “我知道,所以,我會盡我所能補償你,讓你回來我的身邊。”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她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呆下去,唯有站起身來,慌亂地向著門口走去。


    等到走出了病房,她才終於鬆懈了下來。


    她靠著門板,感覺全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一樣,她鬆開了手,手掌心內,那彎月形的痕跡陷得很深,但是,她竟是連一點的痛意都沒有。


    她不知道楚奚到底是怎樣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的。


    她甚至不知道,原來,楚奚會有那樣的打算。


    回家嗎?


    早在她走出禦庭那一刻開始,那個地方,就不再是她的家了。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吧?畢竟,她和楚奚的婚姻,是因為楚師源才綁在了一起的。


    如果沒有楚師源當初的一番話,恐怕,她和他現在,是各自天涯吧?


    就更別說,會有小米粒一事了。


    她停留了很久,這才抬起步伐,想要到樓下去散散步。


    可是,她才剛走到拐彎處,就迎麵撞上了一抹身影。


    她抬起頭,站在麵前的,竟是柳哲翰。


    柳哲翰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的意外,似乎,是早就候在這裏了。


    他先是抬起頭看了她後方一眼,隨後,才垂眸看向了她。


    “我剛才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去病房內找你,沒想到你自己就走出來了。”


    容淺有些不明所以。


    “你找我?”


    柳哲翰點了點頭,乍看之下,麵容略略有些憔悴。


    大概,是這幾天照顧柳微瀾,根本就分不開身休息吧?


    她蹙起了眉頭,正想問問他柳微瀾的情況,想不到,他就率先開口了。


    “我今天過來是想要告訴你,我已經從醫生那邊得到了批準,半個月以後,就會接微瀾出院。”


    她默了很久,才說話。


    “她的情況還好嗎?怎麽這麽快就出院?”


    她曾經跟著他去見過柳微瀾,當時的記憶仍然很清楚。


    柳微瀾的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是傷,而且,精神有些不是很好,那樣的情況,應該是不批準出院才是。


    聞言,柳哲翰扯起了一抹苦笑。


    “她的情況不太好,我也不怕老實跟你說,醫生曾經跟我提過意見,讓我將微瀾……送去精神科看看,或許那樣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可是,她始終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把她送去那樣的地方。”


    容淺有些吃驚。


    送去精神科到底意味著什麽,她不可能會不懂,但是,她怎麽都沒想到,這事給柳微瀾的打擊會這麽大。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歎了一口氣。


    “其實,也難免她的精神會崩潰的,我以前就曾經跟她說過很多次,說楚奚不可能對她認真,就連我爸也三番四次地嚴令不許她去找楚奚。可她說什麽都不聽,非得跟楚奚在一起。現在她終於知道楚奚對她都是假的,所以才會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無論怎樣,柳微瀾始終都是他的妹妹,他不可能當真撒手不管。


    而柳微瀾住院至今,柳嘯天是連一次都沒有來過,可想而知,父親是不會再理會柳微瀾是死是活了。


    如今,柳微瀾僅僅剩下可以依賴的人,就唯有他了。


    就算柳微瀾過去做得再錯,到底,也是他疼愛了這麽多的年的妹妹。


    他看向了容淺,那眼神當中,有著眷戀。


    但是,這種眷戀,恐怕隻能深埋心底。


    “淺淺,對不起,我知道這麽一句‘對不起’根本就彌補不了過去微瀾對你的傷害,可是,我仍是希望你能原諒她。愛一個人沒有錯,微瀾做得最錯的,隻是愛了一個她不應該愛的男人。”


    容淺不能否認,他說的,全都是事實。


    柳微瀾沒有錯,她最錯的,是愛上了楚奚。


    對楚奚而言,柳微瀾隻是利用的工具,到底,柳微瀾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柳哲翰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掙紮了良久,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最後,他隻能勉強地扯起一笑。


    “淺淺,這麽久以來很感謝你。”


    她驀地抬起頭望過去,從他那雙眼睛裏,她看出了那裏頭的深意。


    隨即,她也一笑。


    “我也很感謝你。”


    他笑了笑,而後,便轉過身離開。


    容淺站在那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內心有些苦澀。


    柳哲翰選擇了他的妹妹,而和她,也就隻能這樣了。


    往後,若是在街上遇見了,可能還會笑著相互問候,然而,他卻已收回了他對她的感情。


    這是他唯一能為自己的妹妹所做的。


    這樣或許也挺好的,從一開始,柳哲翰跟她就不存有任何的可能性,早早放開手,倒也輕鬆。


    她很慶幸,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有他這麽一個朋友。


    這樣就足夠了。


    她會記得柳哲翰的,永遠都會記得他。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了,她這才收回了目光,轉過身離開。


    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見,但這便是屬於他和她的結局。


    ……


    之後的很長的一段日子,容淺仍然天天來回於醫院和家裏。


    她與楚奚之間,回到了之前的相處模式,那一日的交談,就好像不曾存在過一樣,兩人都默契地沒再提起。


    大概,就隻有這樣,才能裝作若無其事。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將近新年了。


    柳微瀾是在年前出院的,她沒有過去那邊,而是站在了病房的窗前。


    這窗外可以看見醫院的出口,她隻是這麽地站在那,不多時,就見到柳哲翰用輪椅推著柳微瀾出來。


    從她這個方向,看不清柳微瀾此刻的表情,她是低著頭的,她隻隱約能夠看見,柳微瀾過分的安靜,就好像一個木偶一樣,被身後的人推著走。


    容淺抿緊了唇,隨後,扭過頭看向了坐在床上的男人。


    “柳微瀾今天出院,你知道嗎?”


    然而,男人卻是沒有一點的反應,直到她再重複了一次,他才懶懶地抬眸,“哦”了一句。


    他這樣的冷漠其實全在情理之中,她垂下了眼,繼續望向了窗外。


    除去柳哲翰跟一個看護以外,當真沒有人前來接送,看來,就如柳哲翰當初跟她所說的那般,柳家的人不會再管柳微瀾的事。


    在臨上車之前,柳哲翰的動作微頓,而後,抬起頭看了過來。


    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之中接觸,柳哲翰對著她一笑,她也以笑回應,隨即,他便打開車門上車,將車子啟動。


    容淺看著那台車子拐出了醫院,沒多久,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了。


    半晌,她收回了目光。


    楚奚仍是坐在床上看著電視,從他的表情可以知道,對於柳微瀾的事,他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些明明已經到喉嚨眼的話,卻被迫咽了回去。


    容淺到底還是沒有選擇說出口。


    這是楚奚的做法,不得不說,他是一個狠決的男人,但是,或許這樣的狠,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他既然不愛柳微瀾,那麽,就不應該再給她希望,因為,那種帶著希望迎接絕望的感覺,她太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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