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為,是月嫂帶著小米粒回來了,想不到那出現在門口的,竟是昨天與容沫蘭一起過來的那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推開了門,也沒有吭聲,直接就走到了床前。


    容淺微微仰起頭看他。


    昨天夜裏沒有仔細看,今個兒才發現,他幾乎是跟楚奚一樣高的,起碼有一米八幾以上,隻是,那張臉,卻比楚奚邪魅了許多,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個善類砦。


    他昨天喊容沫蘭舅媽,應該,是容沫蘭丈夫的侄子吧?


    她還沒開口,就聽見男人沉穩的聲音響起。


    “還是我老婆比較好看。”


    他這麽的一句,讓容淺覺得莫名其妙鰥。


    這個男人是過來找碴的嗎?這樣的話,任是誰聽了,都會不高興吧?


    但是,這男人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話到底哪裏不對,直接就從旁邊拉過了椅子,然後,在她麵前坐了下來。


    容淺還是頭一回被這麽直勾勾地盯著,她蹙起了眉頭,若不是顧慮到容沫蘭,她早就發作了。


    “你是誰?”


    “傅臻。”


    他淡淡地吐出了這麽一句,隨後,他接下來的話,讓她覺得驚訝。


    “已婚,秘婚,老婆比你年輕比你美,她隻有二十歲,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她是愛慘我的,而我也很愛她,因為她在我心裏是無人能夠與之一比的。另外,我還是你老公楚奚相交多年的朋友,可以說是損友,當然,我也是你姑姑我舅媽的侄子,就這樣。”


    這樣的自我介紹她是前所未見,她愣了好一會兒後,才終於回過神來。


    “那麽,你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


    傅臻盯著她看了好半晌,而後才緩緩開口。


    “楚奚。”


    他隻吐出了這麽個名字,容淺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剛想說話,就被他截住了。


    “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楚奚現在的情況?”


    容淺移開了目光,沒有吭聲。


    傅臻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不想?還是不敢?我看你這樣子,應該是後者吧?”


    聽見這話,她突然有一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


    是啊,她是不敢,而並非不想。


    她不知道,她該不該再一次相信楚奚,在這之前,他曾經那樣地傷害過她,但是,現在卻又告訴她,那些傷害,其實,全部都是為了保護她。


    這讓她該怎麽承受得住?接受得住?


    那樣的結果,是她所從沒想過的。


    她害怕,害怕這又是另外一出戲。既然之前,楚奚裝了那麽久,那麽,他對她呢?他……真的愛她嗎?


    如果,他並非是因為愛她才做出這麽多的事情呢?


    她總是控製不住自己去胡思亂想,而這份害怕,讓她怯步了。


    傅臻看著她,神色似乎是有些無奈。


    “我看你也不像是那麽笨的人,怎麽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想不通?”


    她抬起頭看他,男人站起身來,似乎是打算要走了。


    “我就隻問你一句,如果我告訴你,楚奚死了,那麽,你會不會傷心難過?”


    容淺怔住。


    她在心裏問自己,會嗎?會難過嗎?


    那個答案,幾乎是不假思索的。


    如果,楚奚真的不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她真的會覺得接受不了,因此,在她看見倉庫著火以後,才會那麽拚命地跑過去,甚至固執地等在那裏。


    那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她愛楚奚。


    傅臻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隨後,他拉開了門,回頭來看她。


    “不要把愛情想得那麽複雜,愛情其實是挺簡單的一件事。愛了就是愛了,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既然還愛著,那麽一切的障礙都不是問題,其實,這些事情,隻要你勇敢踏出第一步,就會發現了。”


    在臨離開前,傅臻丟下了一句話。


    “重症監護vip房。另外,我想我最好提醒你一句,你兒子當時其實也在倉庫裏,爆炸發生的時候,楚奚撲在了你兒子身上,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住了他。”


    當她抬起頭看過去的時候,那抹身影已經不見了。


    容淺垂下了眼簾,那緊攥成拳頭的手,慢慢地送開。


    傅臻說,在倉庫的時候,其實,小米粒也在,而且,爆炸發生時,楚奚撲到了小米粒的身上嗎?


    昨天,她見到小米粒太過高興了,如今仔細想一想,似乎,小米粒的身上並沒有半點的傷。


    也就是說……


    她咬了咬牙,終究還是忍不住,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穿了拖鞋,直接就拉開門往外頭走。


    方才傅臻已經說得很清楚,重症監護vip


    房,也就是說,楚奚他……沒死。


    隻是,在那樣的病房,卻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她快步地在走廊上行走,兜兜轉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到達重症監護區。


    她找了幾分鍾,才終於找到了楚奚所在的病房。


    那間病房如今是隔離的狀態,裏頭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去的,隻能站在病房外頭,通過那玻璃窗往裏看。


    她踮起了腳尖,往裏頭一看,果然,在那張病床上發現了一抹身影。


    楚奚正躺在病床上緊閉著雙眸,他的身上插著各種的管子,還戴著氧氣罩,大概是傷的地方是後背,所以,他是以趴的方式躺在那裏的。


    由於距離有些遠,她根本就看不清楚奚到底傷得有多重。


    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沒有危急生命才是。


    病房外頭,容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她垂下了眼簾,神色隱隱有些複雜。


    他是早就知道小米粒在楚師源手上嗎?所以,他才會繼續逗留在那裏嗎?


    甚至,他還為了保護小米粒,而讓自己受了這麽大的傷。


    小米粒的身上,是連一點的傷都沒有,可想而知,他當時是怎樣保護著小米粒。


    心,莫名地開始絞痛了起來,她抿起了唇,眼睛直直地望著床上的那抹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有多久,直到一件外套罩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那是任子亦,可是,當她扭過頭望過去的時候,下意識地愣住。


    她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柳哲翰,會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這樣的一個情景。


    柳哲翰就站在她的身旁,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見麵的時候更消瘦了些,他的眼睛底下有明顯的黑眼圈,看著她的目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那一次,她不告而別,隻留下了一條紙條給他就離開了,這之後,兩人就沒再見過麵。


    可怎麽都想不到,會在醫院這碰見。


    柳哲翰略帶貪婪地看著她,這段日子以來,他每天都在想著她,好幾次想要去偷偷找她,或者是給她打一通電話,但是,他卻始終提不起這個勇氣。


    若不是今天到醫院來,他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她。


    他張了張嘴,勉強地勾起了一笑。


    “淺淺,很久不見,你……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苦澀,而這種苦澀,隻有他一個人才明了。


    容淺回過神來,對著他一笑。


    “很久不見。”


    她想要把外套拿下來給他,卻遭到了他的拒絕。


    “看你身上的病服,應該是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吧?你出來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著涼了該怎麽辦?”


    他的眼中,盡是對她的關懷。


    她扯了扯外套,也沒再勉強。


    柳哲翰瞥了一眼病房內的狀況,僅僅的一瞥,就讓他眼中的光開始慢慢崩裂。


    “你……你現在,重新跟他在一起了嗎?”


    容淺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他”到底是誰?


    她也望向了病房的方向,而後,唇角扯起了一笑。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有意無意地避開這個話題,讓柳哲翰不禁覺得苦澀,原本,他以為,隻要她離開了楚奚的身邊,那麽,他總該有機會的,但是,他當真有機會嗎?


    先別說他是柳微瀾的哥哥,在容淺的心裏,恐怕,也是有著楚奚的存在的吧?不然的話,也不會站在這個地方了。


    這一點,他想他還是了解的。


    他移開目光,不讓她看見他眼底的受傷。


    “我想,你應該不會想知道原因才是。”


    容淺一愣,剛想問為什麽,精光突然一閃,讓她記起了些什麽。


    雖然,她試探性地開口。


    “是柳微瀾?”


    她記得,在倉庫裏的,不止楚奚和楚師源,當然,還有柳微瀾。


    柳哲翰看著她,也沒想要隱瞞她,便點了點頭。


    隨後,他轉過了身,臨走前,丟下了一句話。


    “如果……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看她的情況。”


    說著,就率先往前走。


    容淺站在那裏,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抬起了步伐跟了上去。


    她跟著柳哲翰走到了另一邊的普通病房區,遠遠的,就能聽見那一拔尖的女聲。


    容淺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望向了旁邊的柳哲翰。


    柳哲翰的嘴角噙著一抹苦笑。


    “不瞞你說,之前,微瀾……她為了跟楚奚在一起,跟我們吵架了,我們是反對她跟楚奚在一起的,可說什麽她都不聽,我爸在一氣之下,就登報跟她脫離父女關係


    了。關於這件事,我想你應該也看到才是。”


    他頓了頓,而後才繼續往下說。


    “這次出事,我爸是說什麽都不肯過來,我隻能偷偷地過來……微瀾她受了點傷,自從醒過來以後,情緒就尤為的激動,實在沒了辦法,很多時候,都隻能讓人綁住她。”


    聽到這裏,容淺瞪大了眼。


    倉庫爆炸,受傷是肯定的,但是,柳微瀾到底傷到了哪裏?才導致情緒這麽激動?


    她蹙著眉,想也不想地就問了出口。


    “她傷到了哪裏?”


    柳哲翰睨了她一眼,而後,才吐出了幾個字。


    “臉上。”


    他剛一說出口,容淺就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她是怎麽都沒有想到,柳微瀾所受的傷,竟是在臉上。


    也就是說,柳微瀾她……毀容了?


    她看見柳哲翰往前走,她咬著下唇,也跟了上去。


    她自是不可能進去病房的,柳微瀾的情緒本就已經很激動了,就怕見了她,會更加激動。柳哲翰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將她帶進房裏,而是就站在門口,打開一點點的細縫。


    那細縫,足以讓她看見裏頭的情況了。


    容淺湊近了些,當她看見裏頭的情景時,神色滿是不敢置信。


    病房內,隻有柳微瀾一個人。


    此時的她,並沒有被綁著。


    她隻是一個人蹲在那裏,不停地揪著自己的頭發,時而發出尖叫聲,她仰起頭的時候,臉上的傷很是明顯。


    那是一塊很大的燒傷,幾乎占了麵部的三分之二,整張臉看上去是慘不忍睹的,就連頭發也燒得隻剩下了一半,有半邊的頭是光禿禿的。


    這個樣子的柳微瀾,是她怎麽都想不到的。


    容淺步步地後退,她想到柳微瀾可能會受傷,但是,她怎麽都沒想到,竟會是這麽重的傷。


    柳哲翰就站在她的旁邊,對於這事,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微瀾的傷,不僅僅隻有頭上和臉上,甚至就連衣服下也有很多處的燒傷,隻是沒那麽明顯罷了。她自從醒過來以後,就是這麽一副瘋癲的模樣,想來,應該是接受不了自己現在的樣貌。”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應該能整容把?”


    豈料,他搖了搖頭。


    “我已經問過醫生了,她的傷太重,就算整容也恢複不了原來的樣貌。”


    容淺站在那裏,心情是尤為的複雜。


    以前,不得不說,她是憎恨著柳微瀾的,因為她每每囂張地到她的麵前,甚至提醒著她楚奚不愛她的事實。


    但是現在,她對柳微瀾的,隻有同情。


    楚奚一直以來都在利用她,而如今,她甚至還毀容了,連重新開始的餘地都沒有。


    柳哲翰看了她一眼。


    “聽說,楚奚從被送進醫院來就已經一直呈昏迷狀態,他的傷大部分都是在背上,就在今天早上,才終於度過了危險期。”


    容淺沒有吭聲。


    關於楚奚的事,她是直到現在才知道,難怪,任子亦怎麽都不願意讓她知道楚奚的情況。


    她咬緊下唇,柳眉皺在了一起。


    柳哲翰也沒有說話,隻是與她站在了邊上。


    等到許久以後,容淺才緩緩地開口。


    “那麽,你知道其他人的情況嗎?”


    柳哲翰點頭。


    在得知柳微瀾出事以後,他就查到了很多,當然,也包括……其他人的狀況。


    “倉庫裏的那些小嘍羅都已經當場被燒死了,那倉庫花費了很久才終於被撲滅火種,而被滅火以後,幾乎都成了一個廢墟。”


    她張了張嘴。


    “那……楚師源呢?”


    他透過門縫,看著病房內的柳微瀾。


    他知道,妹妹沒有瘋,她隻是無法接受事實,包括……楚奚根本就不愛她的事實。


    “他也在監護病房那邊,可是,聽說……他以後都隻能躺在床上了。”


    她猛地抬起頭,他的麵靨上沒有半點的表情。


    “他全身大麵積的燒傷,雖然意識清楚,但是由於傷得太重,以後隻能癱瘓在床了。”


    容淺沉默了下來。


    他斜睨向她,那雙眼裏,帶著掙紮。


    之前,他就曾經讓人去查相關的事情,而就在不早前,他終於知道了。


    他本不想告訴她,但是又覺得,她有這個權利知道。雖然,她知道了以後,或許……會離他越來越遠。


    但是,他尊重她的選擇,也希望她能幸福。


    “淺淺,楚奚很愛你。”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也沒有抬起頭,隻是沉默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柳哲翰的眸光


    溫暖,他看著容淺,嘴角噙著一抹淺笑。


    “我想,他一定是愛慘你了,才會為你做了那麽多的事情……”


    他闔了闔眼,縱使再不願,他到底還是輸給了楚奚。


    他說了很多,包括她知道的,以及那些她……並不知的事情。


    每一件事,都猶如將一顆顆重石投進了她平靜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那是她從未想過的事,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不管是不足輕重的一件小事,還是顧全後果的大事,柳哲翰都說得格外清楚。


    她的臉,慢慢地從驚訝,到了平靜,而後,便是漫無止境的沉默。


    細看之下可以發現,她的身子在輕微地顫抖。


    隻到良久之後,柳哲翰才住了嘴。


    他看著容淺,雖然,她的表情上不漏痕跡,但是他知道,她的心早就難以平靜。


    就像他當初得知所有的事情以後,那種絕望的心情。


    斂去那憂傷,他轉眸望向容淺。


    “淺淺,對不起。”


    他這一句“對不起”來得莫名其妙,但是,她卻知道,他這是在為了什麽而道歉。


    她扯起了唇角,露出了一臉的不在乎。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相信你的話,相信你那時候不是有意要瞞著我的。”


    柳哲翰聽見她的話,剛想說一聲感謝,沒想,房間內卻突然傳出了動靜。


    柳微瀾又在到處摔東西了。


    他顧不上容淺,連忙推開門走了進去,想要阻止柳微瀾,以免她受傷了。


    容淺仍然站在那,從她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聽見柳微瀾那一聲聲的咆哮。


    “楚奚!楚奚你為什麽要騙我?我這麽愛你!我把全部都交給你了!你為什麽要騙我?你為什麽就不愛我?為什麽……”


    她聲聲撕心裂肺,那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滑過了傷得猙獰的疤痕。


    容淺突然覺得,自己沒辦法再繼續呆下去了。


    她轉過身,邁開步伐離開,就算走遠了,她仍然能聽見柳微瀾那尖叫聲,以及柳哲翰的勸阻聲。


    她直至走到很遠,再也聽不見柳微瀾的聲音了,她才終於停了下來。


    隨後,她倚靠在牆壁上,闔著眼喘氣。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而如今的柳微瀾,就算過去再怎麽可恨,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罷了。


    她是半點都憎恨不起來了。


    特別,是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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