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給我看一封。”雲彩霞起身,走到雲建軍身旁,手放在信封上,一封封地翻過去:“《少年文藝》《青少年文匯》《童話大王》《萌芽》《少男少女》《m市xx報社》。”


    心裏卻暗忖:好吧,她竟然忘記這是一個沒有*的年代,不論是誰寄來的信,哪怕那封信上麵明顯地印了雜誌報社的簽名,哪怕程鳳本人就是一個當老師的,清楚地明白兒童和青少年心裏容易滋生出來的叛逆的情緒,但,這件事真出現了,程鳳也依然難免會像廣大普通家長一樣做出壓信、折信、看了一次又一次,細細地研究過信裏的每一個字眼,發現沒有絲毫不妥當之處後,才會將這件事情講出來的舉動。


    這一點,由這幾封信收寄的時間不一,最長的有近一個月,最短的也有半個月中就能猜測出來。


    ——估計程鳳收到這些信,先就“要不要拆來看看”這一點猶豫了好幾天。然後,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征詢周圍人,包括雲建軍的意見,這一猶豫又是幾天過去。最後,在周圍大部份人都讚同“拆來看看,萬一有什麽不好的早戀傾向,也能提前阻止”等勸說話語裏毫不猶豫地拆開來。


    這不拆開也就罷了,一拆開,在細細地研究了雲彩霞發表的每篇文章後,程鳳也就難免思慮萬千。


    這來來去去的時間一耽擱,就到了m市中學放國慶假的時間了。


    這些念頭隻在雲彩霞腦子裏轉悠了下,很快,她就開始翻看起這些雜誌來,然後。一一地和自己記憶中投稿的文章名做對比,以便能確認哪些文章中稿了,哪些文章沒有中稿,哪些文章還可能在等待編輯部回信的路上,哪些文章可以放棄這家雜誌社,改投另外一家雜誌社了。


    心裏估摸了一會兒後,雲彩霞才抬起頭。略微有些哀怨地瞅著程鳳:“媽。就這麽幾封啊?”


    “你還想要幾封?!”如果說,程鳳最初還覺得挺驕傲和自豪的,畢竟。誰家的子女像雲彩霞這樣,小小年紀就開始寫文章,並且還在省內和國家知名刊物上發表了,那麽。在這一刻,聽到雲彩霞這句發自脼腑的疑問的時候。她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難道,其實,雲彩霞投的稿不是她最初跟雲建軍兩人猜測的十多篇,而是二十多篇。甚至更多?


    雲彩霞抹了一把臉,心裏最初的期盼之情也減弱了幾分,神情也有些懨懨的:“我還投了《故事會》《故事大王》《科幻世界》和《小小說選刊》。”


    “難道說。我沒有寫故事的天份?不應該啊……”畢竟,前世。她是看《故事大王》《故事會》《小小說選刊》《十月》《啄木鳥》這類雜誌小說選集長大的。畢業後,恰逢論壇熱潮,遂在梧桐樹和各種原創寫手論壇混過一段時間。待到網絡小說新起的時候,又跑到國內知名大網站駐紮了好多年,雖沒能成為一個大神,但也是一個小粉紅,更曾出版過幾本書。


    “你寫了什麽故事?”程鳳不由得回想起前段時間收到過的幾封信,當時,她隻是單純以為那些雜誌小說是雲彩霞磨著雲建軍幫忙訂的,根本就沒有往雲彩霞給這些雜誌小說投稿這方麵去想。


    不過……等等!


    她仿佛記得幾篇小說作者署名是“海水淺藍”!當時,她還曾疑惑過這個署名和雲彩霞發表的其它幾篇文章署名一致,還曾想過等雲彩霞回來後,提醒一下雲彩霞不要跟其它人重名了,如今想來……


    “你的筆名是‘海水淺藍’?”


    雖是問話,卻帶上了十分的肯定。


    “媽,你好厲害,我就知道你能猜出來!”雲彩霞伸出右手,翹著大拇指誇讚道,順便還不忘記瞅了眼將手裏的雜誌再次翻到第一頁,開始一個個地從目錄頁搜索起她寫的文章的雲建軍,抱怨道:“爸,你竟然不知道哪篇文章是我寫的!”


    “你又沒說,我哪知道……”雲建軍嘴唇動了動,後麵的話,越說越低,最終,湮沒在程鳳和雲彩霞兩人一致地瞪人眼神裏。


    “……原來,那幾本雜誌也是寄給你的,我還以為是你爸給我訂的雜誌呢!”程鳳歎了口氣,看向雲彩霞的目光裏滿是欣慰和滿足,不待雲彩霞出聲詢問,就說道:“你說的那幾本雜誌,我都收到了,明天我們一起去學校,我拿給你。”


    “媽,這個時候去學校,會不會不太好?”一到節假日學校就大門緊鎖,隻有傳達室旁的小門可以進出。


    “沒關係。”程鳳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剛好我還有幾份教案和參考習題集落在辦公室了,明天我一起帶回來。”


    “不過,雲麗,你什麽時候開始投稿的?都投了多少篇啊?怎麽會想起要投稿了呢?”


    其實,程鳳最想問的是雲彩霞怎麽會有那麽豐富的想像力,《少年文藝》《青少年文匯》《童話大王》《萌芽》《少男少女》《m市xx報社》這上麵發表的文章還不太能看出來,但,《故事會》《故事大王》和《科幻世界》這三本書上麵的小說卻是有著充沛的想像力。而,《小小說選刊》上麵的小說,乍看平淡無奇,但,細思卻能想到許多東西,可謂是平淡中見真理。


    當然,雲彩霞投的稿除了署了她的筆名,並沒有寫上指導老師這一點,私下裏,程鳳曾和雲建軍商量並分析過,一致認為不論雲彩霞是無意中做出這樣的舉動,抑或是其它的原因,都再好不過了!


    畢竟,這六年來,教過雲彩霞語文的老師不計其數,包括李芳芳的老爸李老師也在例。不論雲彩霞寫了哪個指導老師,其它的老師知曉後都會覺得心裏不太舒坦。哪怕這些年來,他們雖礙於雲建軍的派出所所長的身份,和程鳳同樣在靈興鎮小學當老師的身份。雖沒有特意苛刻過雲彩霞,但也沒有特意誇獎過雲彩霞。甚至,私下裏,不止一個人議論過雲建軍和程鳳兩人不知道這輩子是做了多少壞事,又是如何地不會教導女兒,才會生出雲彩霞這樣一個性格孤僻到近似於患了自閉症的女兒。


    這些人並沒有付出多少真心,甚至。還隱隱地因為她的關係而不著痕跡地打壓雲彩霞。她又如何願意讓他們分薄了雲彩霞的名氣?擔了教導雲彩霞成材的美譽?


    “也沒多久……”若雲彩霞知曉程鳳心裏的想法的話,隻會覺得心裏暖暖的,同時。也會覺得程鳳太過擔憂了。隻因,從頭到尾,她都不覺得這些不如前世曾認真指點並輔導過她,真正算得上是她啟蒙老師的語文老師有什麽值得她付出尊重的!更甚至。若非程鳳是她的媽媽,估計。還不知被這些不知為何而心情一直處於暴燥裏的老師們,又會體罰了多少次呢!


    想想看,一個女孩子被老師當著同班同學嗬護訓責也就罷了,還甩耳光。拳打腳踢,可就讓人有些接受不能了!


    “那天,我去老爸辦公室找報紙練字。看見副刊上麵有許多文章寫得很好,我感覺我也能寫出來。回來後,我就仔細研究了下那些文章,然後,就動手寫了幾篇,投到報社裏後,一個周都沒有消息,我估計沒戲了,所以,就又找爸幫忙在m市買了幾本雜誌,回來研究了下上麵的文章,然後就嚐試地投稿了。到目前為止,也不過才投了二十多篇,不算多的。”


    程鳳忍不住咋舌,還真有二十多篇!這樣看來,這中稿率幾乎達到了一半……


    “也不知道能賺多少稿費,聽說這個時候的稿費還是很低的……”


    “哪裏低!”程鳳忍不住嗔了一聲,心裏卻很不明白,明明這些年來,他們沒有短了雲彩霞的吃穿用度,幾乎是將“女兒要富養”這句話執行到底,為什麽還能將雲彩霞養出一個“鑽到錢眼裏”的性子呢?


    “宿主,你又忘記這個年代的錢還是很值錢的,還是很有購買力的了。”係統也忍不住吐嘈,對雲彩霞明明已經重生到了這個年代裏,卻依然時不時就拿二十多年後的生活用度來作對比一事,還真不知該如何評說了。


    雲彩霞分出一縷心思和係統閑聊,一邊抬頭疑惑地問道:“媽,你怎麽知道不低的?”


    “呃……”程鳳啞口無語了,難不成,讓她告訴雲彩霞,其實,她在收到這些雜誌和報社寄來的信,在確認到雲彩霞中稿後,就曾打電話過去谘詢過一二了?雖然說,其實,當時,她隻是生怕雲彩霞這麽個新人,被這些雜誌報社的老油條編輯們給壓榨了,明明是一篇寫得非常好,獲得許多好評的文章,卻因為業界裏的“潛規則”,而隻能按最低等標準計算稿費?


    末了,還是明白程鳳想法的雲建軍,從一旁插話道:“你媽怕你被雜誌報社的人騙了,所以,就特意打電話谘詢過了。”


    雲彩霞立刻就明白了,遂笑眯眯地說道:“媽,謝謝你!”


    “一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程鳳頻頻擺手,嗔怪地瞪了雲彩霞一眼,但,雲彩霞卻分明察覺到了她眼角眉梢間流露出來的滿足和欣慰。


    “嗯。”雲彩霞點點頭,還不忘記提醒程鳳:“媽,這個月我又投了幾篇,怕寄學校不太好,所以,我還是寄到你那兒的哦。”


    “沒問題!”程鳳那叫一個大包大攬,現如今,整個靈興鎮小學的領導和老師,有誰不知道她的女兒是一個“小作家”?若不是前幾天她才打開這些信,估計今天雲彩霞回來的時候,迎接她的問候聲裏還會多一個“上海娃娃,聽說你的文章被印在書上發表了?發表了幾篇啊?都是寫的什麽內容?賺了多少搞費啊?”這個問題。


    當然,雲建軍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曾嚴詞斥責程鳳這種極端不低調的作風,並拿“仲永”作為例子,來證明他的“謙虛,低調”的作法才是正確的,卻一一地被程鳳毫不猶豫地反駁回去了。


    低調是好事,但,也得分時間段。


    雲彩霞以滿分第一名的成績考入m市中學這件事,在整個靈興鎮不知掀起了多大的風浪。若,這次的期中和期末考試,雲彩霞不能保持第一名的好成績,那麽,很難說這些平日裏見到他們後就一臉羨慕嫉妒的鄰居街坊和學生家長們,私下裏會不會議論他們又利用了手裏的權勢,提前得知了考試範圍的題型,所以,才能讓雲彩霞順利地考入m市中學這些消息。


    雖然說,謠言止於智止,但,更多的時候,卻是很多人在一旁煸風點火,推波助瀾。


    既然,雲彩霞已經高調地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m市中學,就注定了往後她的人生之路根本就不可能繼續低調下去,那麽,他們這些做父母的就得想方設法地為雲彩霞造勢……


    退一步來說,哪怕雲彩霞真得沒能在期中和期末考試裏考到第一名的好成績,也能用寫文章投稿分散了一部份精力做為借口,從而減少一部份人的不懷好意的議論之詞。


    程鳳心裏的這些想法,雲建軍也隻是隱隱地猜測到一絲半縷。因此,最後,他才會默認了程鳳的作法。


    “雲麗,你投的文章有留底嗎?有沒有記錄下來,每篇文章是什麽時候投的,都搞到了哪兒?”


    “有。”雲彩霞點點頭,察覺到雲建軍和程鳳兩人眼眸裏流露出來的期盼和希翼的時候,眯眯地起身,從背包裏拿出一疊手稿,道:“暑假期間投稿的文章,我都謄抄了一份,放在書房裏,在m市中學讀書的這一個月裏投稿的文章,這次回家的時候,我也一並帶回來了,都在這兒。”


    雲建軍的手指動了動,正準備接過這疊手稿的時候,卻被程鳳中途給截胡了。甚至,程鳳還不忘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你先將雲麗暑假期間投稿的文章找出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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