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小魚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可眼皮剛一閉上,沒得一會兒,就被一盆冷水給潑醒,冰冷的水將她原本痛到麻木的身子又激醒,楚長歌又陰險笑道,“妹妹,想裝死沒這麽簡單!”


    看來這次楚長歌非把她折磨死才甘心了,小魚恨啊,若非沒了一絲氣力,她一定會和楚長歌拚個你死我活,同歸於盡才好。


    濕了一身,小魚更顯狼狽,肚腹上的痛從最深處蔓延出來,直擊心髒,她又恨,為什麽每次她出事,栽在他哥哥和他女人手中時,他都不來?


    這次楚長歌敢這麽明目張膽,估計就是慕容肆下得聖旨茶。


    為了楚長歌的孩子,他要她的孩子殉葬嗎?她的孩子還隻是未成形的一團血肉而已,他們怎就這麽狠呢?


    她又側過臉去,巴巴朝海棠望了一眼,海棠也已昏倒,口邊滿是嘔出的白沫和饅頭,情境真是慘不堪言。


    “我的好妹妹,你還是不要擔心別人了,擔心擔心自己吧。”


    楚長歌陰陽怪氣地吐出冰涼的字眼,據說給灌了紅花水,滑胎時比其他方式都痛,她就是要秦小魚生不如死,若不是她橫插在她與慕容肆中間,她何必用蠱毒對付心愛的男人,又何必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來嫁禍給秦小魚,秦小魚欠她的,她要加倍讓她還回來,她眸色一厲,又催促婢子去廚房看看,紅花水有沒有煎好逆?


    聽荷依命,匆匆下去。


    回來的時候手上已捧了一碗黑洞洞的熱湯藥,“主子,您吩咐的紅花水已經熬好了。”


    “好!”楚長歌笑著一擊掌,踱步來到奄奄一息的秦小魚跟前,“把這個給她灌下去。”


    小魚手指摳入陰冷肮髒的地麵之中,圓圓的手指被扣出血來,她曾怨恨過這個孩子的來臨,將她與慕容肆羈絆在一起,可這畢竟是一條小生命,是慕容肆的更是她的,她疼這孩子入骨,事事以這孩子為重,可這孩子竟仍難逃一死。


    她的心在滴血,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骨肉被剝離自己的身體嗎?


    她動了一動,就被聽荷狠狠揪住了頭發,讓她的臉昂起一些,要將這藥灌入口中,她小聲道,“賢妃娘娘,冤有頭債有主,你黃泉路上走好吧。”聽荷跟在皇後娘娘身邊時間也不短了,她對皇後的狠辣了如指掌,在她把這碗紅花水灌下去後,皇後會眼睜睜看著小魚痛苦掙紮,然後再把她給殺死。


    嗬嗬……黃泉路上走好,是呀,孩子若是沒了,這世上她還有什麽值得她好好活下去的?她連自己的寶貝都無法保護好,還有什麽顏麵和勇氣?嗬嗬……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另一個婆子捉住小魚的下巴,欲將她的嘴巴打開來,小魚無奈地一點點張開嘴,緊緊望著門外的眸光終是收回來,這回真是誰也不會來了,她不得不放棄了。


    她換換合上顫動的眼皮,嘴巴也被撐到最大,突然,耳邊一聲動靜,除卻男人的厲喝之外,便是瓷碗被打碎的聲音。


    “皇、皇、皇……上……”


    身旁對她施暴的兩個鼻子慌慌張張跪下行禮,甚至緊張到說不出話來。


    楚長歌眉眼一眯,皇上不是昏迷著麽?怎麽就過來了呢?她可是吩咐過,這裏任何動靜不得驚擾皇上。


    那個死了卻活了過來的小安子急切地從人群中探過腦袋來,看著那碗被打翻的紅花水,心中暗暗叫險,還好,還好,總算是趕上了,不虧他裝死一場。


    楚長歌眉頭蹙得更緊,原來這小安子是裝死,方才是他去給皇上傳話了,她低咒一聲,該死的,怎麽到這節骨眼上,卻被一個太監給攪了呢?真是功虧一簣啊,秦小魚就差點被灌下那碗紅花水了。


    慕容肆冷得觸目驚心的眸光從她身上淡淡瞥過,又望向那虛弱得沒有一絲氣力的女人,頭發淩亂,還有那團嚇人的鮮血,他眸光一斂,竟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王中仁伸手扶過去,可見如此情景想喊住皇上,畢竟皇上剛剛轉醒便飛速過來了,可他怎麽也無法開口,秦小魚都成這樣了,皇上心中能不焦急如焚嗎?


    皇上一邊想要秦小魚的命,又一邊心疼著這個女人,他的人生是多麽矛盾糾結呢?哪怕連看著皇上長大的王中仁也看不透皇上了,皇上究竟在搞些什麽啊?


    小魚已沒有氣力再睜開眼,她纖細的身子歪歪扭扭地要倒下去,有人目光一變,箭步上前,長而有力的手臂朝她探了過去,將她攬在了懷裏,而在小魚再一次徹底暈過去時,還是聞到了那人身上熟悉的檀香味,也是,除了他,誰能阻止得了瘋婆子楚長歌啊?


    看著她髒汙的小臉安靜地躺在他肩背上,沒來由地心安了下,又瞥了下腳邊的碎瓷片和灑了一地的藥湯,看向楚長歌,“皇後,這是什麽?”


    這回輪到楚長歌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了,而那兩個適才對小魚動刑的婢子,更是渾身顫抖,尤其是聽荷,她以前就是因為得罪了秦小魚,才被行了棍刑,屁股險些被打爛,躺在床上休養了一個月才能下地走路,她抖得厲害極了,慌不擇言說,“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是皇後娘娘吩咐奴婢給賢妃娘娘灌藥的……”


    聽到灌藥二字,慕容肆覺得脊背涼了下,楚長歌還真是背著他什麽都敢做呢?


    “灌得什麽藥?”


    慕容肆沉聲問道,聽荷則受了楚長歌一記眼神,嚇得直接匍匐跪下,“還請皇上饒命啊……”


    小安子小聲說道,“回皇上的話,那是紅花水,專給孕婦喝的,好打胎。”


    一下子,慕容肆的眉擰得更深,“把這兩個婢子扔到海裏去!”


    說罷,便抱起小魚欲往外走去,聽荷哭得很凶,嚷嚷著,讓皇後替她們求情啊,這之前可是都說好了的,若出了什麽事,都由皇後擔著。


    直至皇上離開,楚長歌都未曾開過口,因為不敢,即便他知道他已失憶,可她仍有所顧忌,主要是這人藏得太深。


    小安子瞪了一眼聽荷她們,“你們太傻太天真,跟錯主子,怪誰?”又去將地上的海棠扶起,將海棠抱起出了這陰森得一刻都不想呆的屋子,海棠剛剛吃了不少苦頭,一條腿隻怕斷了,得立馬用藥才是。


    屋子內隻餘下聽荷還有另一個婆子的哭喊聲,聽荷猛地想起之前那次皇上就警告過她了,這次真的是自尋死路啊。


    *


    太醫們已忙作一團,戰戰兢兢地開始給昏迷的小魚診斷,皇上可給他們下了生死令,醫不好,可以直接去跳海了,因為這點醫術活著也是浪費皇糧。


    幸好有那奇藥鮫人珠護著,小魚總算沒有大礙,腹中孩子也總算給保住了。


    皇上撤去屋中所有下人,命人取了套幹淨衣裳來,他要親自為她清洗再將衣服給她換上,換衣的過程中,那一枚檀木小梳子從她懷裏滾落到床沿,他望著那小梳子,皺了皺眉,這小梳子本是夾在他親手記錄的小劄中的,現在這東西到她這裏來了,想必她是看過書中內容了吧。


    他的心跟著緊了一緊,將木梳撿起,還帶著她的體溫,她給她擦了一遍身子,將幹淨的衣衫套到她身上,想他向來隻扒過女子衣服,卻不曾給女子換衣服過,這肚兜什麽設計,帶子是係在後麵的?


    但給她換好衣衫後,那夜他卻沒留在她房中過夜,他心口仍是隱隱作痛,她母親竟是毒殺她母妃的凶手之一,讓母妃精力一點一滴地耗枯而死,母妃死得時候已是形容枯槁,心力交瘁,想到這點,望著眼前的女人恨不得折斷她的脖子,這麽多年來,他步步驚心地走到現在,為得是什麽,正是因為那股仇恨,讓他慢慢強大起來,強大到可以報仇雪恨,將那個曾折磨過母妃的女人也狠狠淩辱了一遍,隻比她更狠。


    他一握梳子,便起身,坐回到輪椅上,離開。


    翌日,小魚昏昏沉沉地醒來,這夜發生了太多的事,而更糟糕的消息傳來,這皇子案,總要一個凶手,而小安子已在昨夜伏法認罪,承認自己殺害了小皇子,他還承認了自己是太子擎的人,所以要殺死小皇子。他還要挑起皇後和賢妃之間的內戰,因此故意用了賢妃家鄉的毒藥,為的就是借助皇後的手鏟除賢妃腹中孩子。


    小安子還真是有個機靈的腦瓜子,連這些也編得出來,可他最後因與賢妃交情不錯,最後還是沒有狠心下得去這個手,便去把皇上請來,及時阻止了這場悲劇。


    因念在小安子任職九千歲之後,也曾對朝廷效果犬馬之力,後又懸崖勒馬沒有殺害另一條小生命,皇上親賜毒酒一杯,處死小安子。


    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讓小安子可以死在自己的屋內。


    小魚聽到這個消息後,拖著病敗的身子急忙下床,去了小安子那,而這時皇上與戚蔚、楚長歌等人已在那裏,內侍手中托盤中有一杯毒酒,聞著這怪異的氣味像是鴆毒,據說見血封喉,沾了一滴也活不了。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安子,小魚特立即跪下向皇上求情,“皇上,這案子裏疑點諸多,臣妾敢以人頭擔保,一定不是小安子做的。”


    “那你這項上人頭值多少錢?”


    皇上坐在輪椅上,冷漠地注視著小魚,沒有半點情感。


    小魚看皇上心意已決,也發了狠一般說道,“皇上如果真要處決小安子,那便連我也一起處死吧。”


    小安子看得那是一個急啊,小魚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挺了過來,而他承擔下一切罪責,也是為了咬保住小魚啊,她怎可這麽任性?小安子擰了擰眉,無情地拒絕小魚的好意,“多謝娘娘為奴才袒護,可奴才的確殺了人,罪不可赦,讓奴才死,也是一種解脫。”


    小魚緊緊咬住牙關,牽過小安子的手,你我是有過生死之交的朋友,你還是我孩子的幹爹,她怎可讓他獨自赴黃泉?更者,她自己的身子她也清楚,那半個鮫人珠的功效持續不了多久,她這孩子隻怕沒生下來,她也會歸西的,反正都是死,不如有個伴抱團死也不至於那麽寂寞啊。


    從慕容肆那個角度看過去,就像小安子才是他這妃子的真愛一般。


    “好啊,那朕就成全你。王中仁,你再去拿杯毒酒來,朕要他們一起死!”


    “皇上,這——”王中仁甚是為難,這毒酒喝下去,小魚可就——


    “難道你這老潑皮要朕自己去拿?”


    皇上近乎低吼出來,王中仁福了下身,便立即去行事。


    楚長歌則在一旁默默地偷笑,昨天那碗紅花水沒能灌她喝下,今天飲鴆毒而死,這死法也不錯。更重要的還是皇上親自下得令,這已讓秦小魚比死還痛苦千倍萬倍了。


    小魚麵色雖是蒼白,但也隻微微挑唇淺笑而已,不見一點卑微,她既然說出這話,便不想再回頭了,早在昨夜,楚長歌用盡手段折磨她時她的心一點點就變涼了,直至剛才他下達指令也要他去死,她的心便徹底死了,這人不再是她的阿四,而隻是一個麵目全非的陌生人而已……


    “皇上,不用了。”她低低笑著,換換站起,慕容肆卻冷笑,“不是說好得要同小安子一起死的嗎?怎麽,怕了嗎?”


    “若我死了,還請皇上放過他們!就讓我來給那個短命的孩子陪葬吧。”


    她說罷,就率先一步上前舉起了內侍托盤中的酒杯,將這毒酒一飲而盡,這塵世再無她留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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