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月色撩人,殿外人頭攢動,皇上摸胸口幹嘛?


    男子的手按在胸口,衣服被壓緊,在胸口勒出一個褶痕,楚長歌卻看得清楚,他這胸口之下藏著個什物,仿若他的寶貝。


    聽荷哇哇哭啼著,楚長歌麵無表情,冷眼相對,“是皇上下得懿旨,本宮也沒辦法。屆時,本宮會給你找個好太醫,醫你的手。”鬧得這一出,若非聽荷自作主張,又何必受了這罪,這就是自作自受!


    楚長歌說著輕咳了幾聲,皇上募得回過神來,門外的侍衛已入殿,押了犯事二人下去行刑,追著小魚轉身邁步出去的身影,慕容肆眸光攸得斂緊,擱在胸口手指收攏,捏握成拳,跌落在衣側蠹。


    嶽東睿看著她一步一步從殿內出來,而她臉上仍洋溢著不知所謂的笑容,嶽東睿都懷疑她不懂什麽是拶刑,更不懂拶刑會讓她的痛不欲生,所以她才會這般輕鬆。


    夏錦也真能笑,這會兒還能笑得出來?一會兒用拶子夾住十根手指,繩子兩頭被人用力拉著時,都說十指痛歸心,那種痛,嗬嗬……到時候哭還不及呢!夏婉安心想,在她受刑那會,她會去欣賞,她那雙手本就不體麵,卻能擺弄藥材,總算還靈巧些,若是拶刑下來,指不定她那雙巧手就殘廢了,說不定在宮裏裝假太監也就裝不下了。


    白韶掬卻與夏婉安截然不同,他攢緊了眉心,盯著笑得雲淡風輕的小魚,似有一絲擔憂,於醫者來說,毀了她一雙手,豈不要了她命讓她更生不如死?


    琳琅抹了抹額角的冷汗,皇兄總算沒把自己算在受罰的人裏頭,總算逃過了一截髹。


    突的,殿外人群之中有人身形一晃,飛快跪了下來,饒是小魚也是一驚,看著殿外臉色蒼白的女子,頓時停住腳步,押著她的兩個侍衛亦停了下來。


    哪怕連嶽東睿為小魚說話都被問責了,殿外那個丫頭看上去年紀不大,從穿著來看,隻是個卑微的婢子罷了,小小奴才也敢為秦小魚求情,可真是膽大得很啊!


    那婢子跪行而進,小魚不想再多一個人因她受累,她狠瞪身後那兩個侍衛一眼,那兩侍衛被震懾住,當下就鬆開了她肩背,她冷喝一聲,“海棠,你給我滾出去!”


    慕容一眯眼,那婢子竟是海棠,就是她從丞相府救出來的那個婢子。


    殿外多數人都認識這個婢子,亦見識過海棠坑人手段,這個女子不是到丞相府去待產了麽,怎麽又回到宮裏了?大家確實不解,但更不解的是這個曾經與秦小魚交惡的婢子,怎會在這個時刻跪了下來,看樣子是要替秦小魚求情啊。


    然,海棠卻不聽,一咬牙,跪著一點點進來,跪到了皇上跟前,垂著臉哀求道,“皇上,奴婢求您不要毀了魚總管的一雙手。她那雙手救過無數人,包括奴婢,若是毀了實在可惜。奴婢願代魚總管受刑,請皇上成全奴婢。”


    她本與小安子一起在長樂宮等著她回來,可遲遲不見她歸,小安子就與她商量,讓她出去探一探,這一探,她就來了椒房殿,哪知聽得皇上要對主子用刑,她著實按捺不住,一個激動就跪了下來。


    大家的猜測果是對的,但沒想到她是為了報恩才替秦小魚求情的,甚至要代替秦小魚受罰。


    這似乎不符合貪生怕死,苟延殘喘的宮女形象,都說千金難買浪子回頭,一個曾經與秦金寶苟.合,在事情敗露之際誣陷季太傅的惡女子,現在卻願意為了救命恩人代罪,嘖嘖……倒讓人刮目相看了去。


    “誰要你替我受刑,我秦小魚一人做事一人當,最忌諱欠人什麽恩情。”欠人恩情,就要還,給自己負擔太大,所以她十分忌諱,不過就是拶刑罷了,就算手指被弄殘了,憑她醫術還不能讓手指複原麽,她可是讓一個殘廢了十幾年的人重新行走。頂多受刑那會吃痛,她秦小魚為了昏君能去擋刀,什麽痛吃不得!可那該死的昏君,卻忘恩負義,前陣子才罰她跪著,這回更過分,等她好了,她非整慘他不可!


    說罷,小魚掉頭就要出門去準備受刑去了,可海棠連忙過去,抱住了她一條腿,“主子,你不計前嫌,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在我深受重傷之時,拚命施救,從閻王殿撿回我一條性命。在我蘇醒那刻,我就想好了,今後海棠這條命就是你的,主子你有難,海棠願為你豁出性命,又何懼一雙手?主子,求你了,讓我代你受罰吧。”


    這個不聽話的海棠差點氣得她一口老血吐出來,她蹬了蹬另一條得空的腿,“你的手有我美不,皇上要的是我這雙手,你那兩隻沒用!你給老子站起來,滾出去!”小魚直給海棠擠眼睛,在皇上還沒發飆之前,你快給我出去呀,否則我倆一並遭罪!


    眼見楚長歌饒有興致地走了過來,可海棠就是不肯退下,非得逼她烙下狠話,“你再不放老子走,老子可踹你了!”


    小魚扭了扭腳踝,做出要踢她的樣子,當然她隻是嚇唬她的而已,楚長歌瞧著地上的海棠,“倒是個忠心護主的婢子,可沒得傳話,這裏也是你能進來的?真是欠教訓!”


    海棠微微咬了咬唇,看了看小魚,又看了看楚長歌,“皇後娘娘,奴婢知罪,奴婢願為魚總管受一切懲罰。”


    言畢,楚長歌眼中劃過一絲狠色,一個抬腳,便往海棠身上踢去,皇上當著眾人的麵打了她的婢子,她心頭怒火正沒處撒呢,便借了秦小魚這丫鬟來出出氣。她身為六宮之主,這些個奴才本就是她所管轄範圍,給些教訓,立立威信又有何不可?


    殿外眾人看著楚長歌那腳掌就要落到海棠身上,有些膽小的姑娘都閉上了眼睛,脊梁骨上生生吃這一腳,可不好受!


    小魚怎麽也沒想到楚長歌下狠手竟會踢打海棠,而海棠避無可避,更者海棠也不敢避,她一擰眉,眼疾手快就撲跪了過去,整個身子橫在海棠脊背處,而楚長歌高高抬起的腳掌就狠狠落在了她的胸口處,楚長歌也是始料未及,哪知這個不要命的秦小魚會來替海棠擋這一記。


    瞬間,殿外一陣呼叫聲,小魚亦是臉色慘白,虛弱地往後倒去,身後海棠回身抱住的小魚,看著小魚白透的臉,一口一個,“主子,你沒事吧?你可別嚇我……”


    小魚搖頭輕笑,孱弱地出聲,隻罵她是傻丫頭,可一出聲,喉頭血腥上湧,她緊緊抿住了口,生生吞咽了下去。


    電光火舌之間,殿外衝出兩個男子,那白衣男子率先跨進門檻去,哪怕是夏婉安攔也沒攔得住,蹲下了身去,將小魚攬在了懷裏,突襲而來的甘鬆香,小魚不用抬眼就知這人是白韶掬,可她卻無力拒絕,白韶掬怒瞪楚長歌一眼,視線落到了小魚身上,楚長歌見這白衣男子眼中有股殺氣,她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又強自穩住,她現在可是一國之後,還怕他一個將軍麽?


    楚長歌冷哼一聲,“是她往我腳上撞的,本宮又非故意,在場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


    身後有人腳步太虧,撞了她一下,楚長歌側臉看去,竟是皇上趕了過來,周身冷氣懾人,讓楚長歌心眼猛地一抖,她要伸手抓男子的手臂,可男子步伐太快,她抓也抓不住,便見他站在秦小魚身前,一臉煞氣,眸光凶殘,像要把她給碾碎了。


    楚長歌皺了皺眉,這男子剛才不是為了自己要用拶刑對付秦小魚麽,這刻又是為何?


    “你怎麽如此傻?衝動是魔鬼,你當真不要命麽?”白韶掬緊緊摟著懷裏的小魚,連胳膊都輕輕震顫著,盡是嗔怪,又盡是心疼。


    夏婉安生氣得要發狂,看著她的丈夫對另一個女人說這般關懷入骨的話,然,那刻,她又突然覺得,她的丈夫似乎更喜歡她的妹妹多一點,也許不是似乎,也許是真的。


    當著這麽多人也不能發作,夏婉安死死捏著拳頭,惡狠狠盯著那個躺在白韶掬懷裏的女人,她那兩道陰狠目光,恨不得在秦小魚蒼白的臉上紮出兩個窟窿來。


    小魚聽得白韶掬聲音,喉頭又是一哽咽,再也無法抑住住喉頭酸澀腥甜,隻得往白韶掬胸膛口一頭栽去。


    嶽東睿看著這假太監倒在了白韶掬懷裏,一下眉頭擰得極深,他在心裏亦和白韶掬一樣埋怨她太傻。那不過是一個婢子而已,何必為她這般?楚長歌雖隻是個女子,力量不比男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方才那腳是下了狠勁的,小魚又風寒剛愈,本就瘦了一大圈,哪裏經得住這麽折騰?


    即便隔著一層衣衫,白韶掬亦感到胸口一陣黏熱,他手掌又是一緊,就將小魚一把給抱了起來。


    不是沒抱過這個女子,可現在的她實在輕得可怕,這就這份如羽翼般輕的重量壓在他心頭卻成了巨石,讓他整日惶恐糾結,若是早知會對這個小滑頭牽腸掛肚,早該在兒時就定下親事來,更該在她還愛慕自己的時候,予以同樣的厚待,那樣她便不會再為了另一個男人,留在這危險食人的宮中。


    他在心裏狠狠地說,放心,小錦兒,這次我會帶你走,哪怕你不願!


    可他才踏出半步,那一身絢麗明黃的男子就擋在了他身前,探出手去,眼中噙著憤怒和警告,“把她交給朕!”


    “恕臣做不到!即便她不是臣的那個青梅竹馬,但臣不忍看著這個與小錦兒貌似的太監再留在這裏受罪!皇上,難不成你真要眼睜睜看著她死麽?”


    白韶掬此言一出,就令眾人受驚不小,這個意思是白韶掬要跟皇上爭奪一個太監麽?這宮裏人太會玩了,這不止是男男戀,還是幾角戀,這關係也實在太亂了。


    皇上又猛得一捏拳,劈手過去搶那個太監。


    讓眾人再呆了一次,皇上這是動真格呢,真是與一個大臣動起手來,還隻是為了一個太監。論到這君臣二人的利益關係,哪怕皇上把這個太監讓給了白韶掬,也不是也可啊。白韶掬可是百年難遇的良將,如今太子擎等人又深藏於暗處,若是君臣關係動搖,讓太子擎等人挖了牆角,皇上可真是得不償失啊。


    這兩大老爺們,怎麽就不能冷靜一點,總要用暴力去解決問題,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了,若是用石頭剪刀布去論輸贏那該多好。王中仁害怕得要命,生怕這二人動起手來,把皇上給傷了。


    可這一個要奪,一個不肯,包括戚蔚在內的武將紛紛上前,擒住白韶掬,白韶掬斂眉,隻得乖乖束手就擒,而皇上快步上前,將他懷裏的小魚給奪了回來。


    才把她攬回懷裏,看著她嘴角血跡和白韶掬胸前那一灘,他心中猛地一震,她方才是不想讓這麽多人看到她的淒慘,她雖表麵容易妥協,可內心總是這麽好強。


    海棠一見她嘴角鮮血,嚇得哭得更慘,生怕她就這麽咽氣過去。


    皇後娘娘可真是心狠手辣,這下手可真是重啊。


    眾人詫異的目光,讓楚長歌亦是難堪。


    小魚從一個人的懷裏到了另一個人的懷裏,把她腦袋轉得暈乎,她吃力得睜開眼,卻是見得麵前男子是昏君,她一蹙眉,本能地抗拒,“皇上,還是讓奴才下來吧。”


    慕容肆唇線緊抿,那樣子當然是不肯,他輕輕一動唇,要說什麽,可都變成了無聲的沉默。


    小魚更惱,一個沒顧及此刻環境,就對他“動起手來”,所謂動手,不過是拉扯他的衣襟,他衣襟鬆散開來,有一團白色從他胸口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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