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七八日後,是個風和日麗,秋高氣爽的日子。


    乾清宮召開冊封大典,此次大典冊封的誰,大家都從內務府那裏多多少少打聽到了些消息,據說皇上要冊封的那位就是在祭天大典上出現的女扮男裝的醜八怪。


    百官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著,隨著王中仁一聲呐喊,“皇上駕到!”


    眾人這才靜下聲來,低了低頭,恭迎皇上駕到,可皇上身邊不止王中仁和戚蔚,還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眾人紛紛一驚,那人竟是——秦小魚。


    不是說秦小魚無故失蹤了嗎?怎麽又回來了?這皇上怎麽跟變戲法的似得,就把一個消失十數天的秦小魚給找回來了,還是悄無聲息的。眾人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出聲,又垂下了連去髹。


    隻有兩個人例外,他們皆用微微打量的眼光直直地望著她。


    這其中之一就是白韶掬,他看著小魚,俊眉一下就蹙起,白韶掬隻覺她下巴更尖了,比以前清瘦了許多,就好像大病初愈似得,小魚還真是大病初愈,那次高燒過後,食欲不振掉了不少肉,她勉為其難朝白韶掬擠出一個笑容,叫他寬心,經過嶽東睿身邊之時,他也直勾勾看著自己,正用什麽驚訝又驚喜的眸光看著她,喜多於驚。


    夏元杏也在人群之中,時不時抬頭望她一眼,就悶下腦袋蠹。


    秦小魚一步一步走上了那由紅毯鋪著的四方高台,與王中仁各立於皇上一邊,而戚蔚則站在皇上瞟了一旁身邊小魚,又朝下麵睨去,有好幾雙眼睛時不時朝小魚身上瞄去,慕容肆一眼就看得出,這些人啊各懷鬼胎,對秦小魚目的各不相同。


    他一抓起身旁秦小魚的手,將她手按在純金打造的龍頭扶手之上,小魚一個激靈不知他要做什麽,而在台下百官看來,皇上這是昭告天下,秦小魚這個太監啊是他的人。


    “眾所周知,朕最為喜愛的魚公公消失了一段時間,他差點被歹人擄走,幸虧朕及時趕到,救下了魚公公。”他說著時,眸光卻淡淡掃過了白韶掬,好似他說的這歹人就是白韶掬,白韶掬嘴角一繃,緊緊捏了下手,眾人又接著聽下去,“今日這冊封大典,也是為的朕這機靈聰巧的魚公公。朕啊總怕有人會刁難她,欺負她,朕今日當真眾卿的麵,要封她為朕的貼身太監,同時授他九千歲的官號。”


    眾人頓時大為震驚,這九千歲是何官號,他們是聞所未聞啊,自開朝以來,哪怕是前朝也沒這種官號啊,皇上這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盤?


    饒是秦小魚亦是震撼,她看著他英俊的側臉,眉一寸一寸蹙起,當昨夜王中仁送來這套合身的太監服,告知她明日陪同皇上上早朝時,小魚就察覺到了什麽。


    她本以為慕容肆會將她與楚長歌一並納了,但是他並沒有這麽做,他沒有貪心到要魚和熊掌皆得的地步。還好,還好,她沒有成為他的妃子,而是成了一個巧立名目的九千歲,然,她心中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喜悅,反是流淌過難以言說的傷感。


    這是他最後的抉擇,他終是放棄了她,選了楚長歌作他的女人,可以與他比肩而立,攜手共賞這天下,可明明已放棄又為何還要把她留在身邊呢?


    可不是麽?貼身太監也好,九千歲也罷,這都是他的計策罷,他隻不過用另一種方式將她留在了身邊,與其說是留,不如說是禁錮。或許以後比禁錮還要糟糕……


    軍監竇一帆心直口快,就問皇上,“皇上,恕臣冒昧一問,這九千歲究竟是何職務,有何職權?”


    皇上握著小魚的手又是緊了一緊,挑眉而笑,可謂是笑逐顏開,眾人很少見得皇上這般開懷大笑,心中都猜這秦小魚究竟是何方聖神,竟能讓皇上這麽樂?


    “朕是萬歲,九千歲隻比朕少了一千歲,你說這是什麽職務?至於這職權嘛——”他又是微微頓下,看向小魚,“朕命你開設東緝事廠,就由你來收集情報,監察各地方官員,若是再碰到像平遙縣知府梅九發這樣貪汙舞弊的官員,你可以任意處置他!”


    小魚再是一怔,在去平遙縣的路上,她曾與他提過,若是設下專門監督地方官員的機構,考察各地方官員的政績,直接對皇上匯報,便可防患於未然。那又怎會出現梅九發與秦遇合謀貪汙三十萬修堤官銀,以至於堤壩被洪水衝毀,以至於民不聊生呢。


    想不到他真的付諸實施了,卻是讓她任這官職,這是為什麽?


    眾人怎麽也沒想到秦小魚這九千歲不是這閑官,還是握有實權的,而這個實權不小,掌握各地方官員的生殺大權,這是個肥差。


    而白韶掬隻認為皇帝這手段可真是高明,這是囚禁,亦是引誘,也許他早發現了小魚特殊氣質與才華,小魚對於琴棋書畫雖不精通,但她是個有大抱負大智慧的女子,這女子即便不依附哪個男子亦能生存的很好。


    小魚僵楞著,心中激動萬千,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這時王中仁適時提醒一聲,“魚總管,還不快謝主隆恩?”


    小魚這才跪下磕頭謝恩,慕容肆一笑,親自將她扶起,輕聲在她耳邊道,“小魚你為人圓滑卻不失正氣,我信你能懲奸除惡,為這朝堂帶來一股正氣,令我大寧之官風煥然一新。”


    他竟對她予以如此重望,小魚是該哭還是該笑,那會兒發現大姐早就搭上了白韶掬,他們在她麵前秀恩愛之時,她割情斷愛,隻是想著在官場有一番作為,圖治天下,造福萬民,可當她渴望與眼前這男子共結良緣之時,他卻委以大任,要她開衙建府,肅清官場。


    命運似乎總是開她的玩笑,於是她也隻好笑了去。


    眾人見那太監麵色一端,倒真真有幾分大臣之官威,她抱拳如頂天漢子一般,凜凜高聲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臣必當竭盡所能,不負聖恩。”


    梁枋間彩畫絢麗,有雙龍戲珠、單龍翔舞,飛龍、降龍,各色多態多姿的龍,那些龍似被那人聲音所撼,皆循那聲源望去。


    她音色清靈卻有力量,在寬敞的乾清宮中蕩漾而開,穿越過梁枋,傳人眾臣之耳,讓一眾文武男兒都微微一悸,隻覺這太監今後必定有一番大作為來。


    這些大臣中最為愁眉苦臉的當屬夏元杏,他是最不情願小魚踏上這官場的,也曾恩威並施求小魚離開,可她這女兒偏不聽他的,要走上那條最荊棘亦是不歸的路,若說這心高氣傲啊,他那大女兒與白韶掬又豈能與他這小女兒同日而語?


    嶽東睿仍是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眉頭高揚,看著台上的那對人,這秦遇雖死了,可這朝中之事越來越有趣了。一個太監為官,開設東緝事廠,幹涉朝政,已不有趣?


    慕容肆一拍她肩,“好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九千歲,以後便由你來為朕分憂解愁了。”


    皇上頒下詔書,授予小魚官印朝服,自此開創了以秦小魚為首的閹黨時代。


    這沒一會兒,女官吳閭和一個婢子便攜著一華服貴氣的女子換換走進,那女子頭戴紫金翟鳳珠冠,身著朝陽拜月飛騰的五彩鳳凰正紅宮裝,端莊矜貴,簡直貴不可言。


    這女子正是楚長歌,而她這裝扮——


    小魚心中一咯噔,也隻以為皇上會封她個貴妃什麽的,哪知這人一進宮才沒幾日,便要榮升為一國之後,這皇上可真是一點也不虧待於她,果是慕容肆心尖尖上的女子。


    文臣武臣各站一列,中央鋪陳著大紅毛毯,她從這毯上走過,笑意盎然,她就知,她一回來,他為封她為後,她可是為他打下這江山的大功臣,該有此殊榮。


    楚長歌不再似從前柔弱無骨,如今她鳳袍加身,那股書卷氣都少了許多,有的隻是淩厲與端莊,她一雙鳳眼微微向上飛起,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她眸光直戳於那四方高台上的秦小魚,笑得張揚,不可一世。


    小魚心中戚戚,可她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場宮變之中,乃至在這場愛恨情仇的拉鋸戰裏,楚長歌才是成功的上位者。


    大臣們看著這女子一步步從自個兒麵前走過去,真是想不通這女子究竟有什麽可取之處,她麵目可怖,瘦瘦巴巴,還曾是皇上的長姐,嫁給太子擎當過小妾,可謂劣跡斑斑。


    這隻能說皇上是個戀舊重情的人,想必皇上空懸兩年的後位,就是等待這女子榮耀回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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