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她又想大概是餓太久的原因,待她走到門口,她偷擦了下眼淚,又回頭朝裏看去,她覺得這裏離開那人有段距離,他看不見她多餘的馬尿。


    她平靜地一字一句道,“皇上,我若是知道你如掬郎一樣的負心薄幸,我寧願給他做小,也絕不會跟你回宮。”


    可不是麽,同樣是嫁,除了楚長歌,皇上有龐大的三宮六院,而菊花公子隻有大姐和她一妻一妾,論數量,還是那朵爛菊花更有優勢呢。


    即便她站在門口,他亦清晰可見她那雙潮濕微紅的眸,眸中閃爍著瑩亮光芒,慕容肆眉頭又是一深,拳頭更是一擰,破了個窟窿的手背上鮮血直湧出,他唇角一勾,“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這樣的你一點也不可愛?”


    是,她的確不可愛,如果她警惕一點,她就不會一大早好心到這裏來給楚長歌看診,如果她放聰明一點,她更不會以跪來逼他讓她見他,結果見到了又如何,兜兜轉轉還不是得跪呀,那全是她自找的魍。


    她雙眸模糊,他又離得稍遠,她也不看不清他臉上神情,隻看見他繃緊的輪廓,她不再說話,緊抿著唇,緩緩轉身,抬腳跨過門檻,也許她心中是期望那人會像上次一樣叫住她,最終赦免她這沒來由的“欺君之罪”,可即便她用白韶掬來氣他也隻不過被嗆了一句“不可愛”,她腳掌顫巍巍落到地上,身後沒再傳來半點聲音,她腳步加快,走到廊下,找了塊平坦的地方跪了下來。


    那兩個侍衛疑惑地看她好幾眼,方才王總管不是說這女子是皇上的貴客麽,怎會被趕了出來又跪在這裏了?看來啊,還是他們這椒房殿的主子楚姑娘更為技高一籌,更討皇上歡心呀。


    小魚隻是衝那兩人笑笑,“一看你們二人就是門外漢,醫書中有記載跪膝之法能促進血液循環,引血下行,對睡眠有好處。檎”


    這女子真是死鴨子嘴硬,那兩侍衛又是相視一笑,那是對這女子的嘲笑。


    沒一會兒,聽荷等幾個婢子端了兩盆清水進去,太醫院的院正大人張禦醫親自前來,看到有個女子跪在那裏,不由得多望了一眼,小魚害怕被這老太醫認出,也是垂了垂臉。


    不需多時,張老太醫又匆匆出了來,小魚擔心那人傷勢,還是不爭氣地喊住張太醫,她說,“老太醫請留步,婢子想問下皇上傷勢如何,可有傷及經絡?”


    張震停步,扭頭看向那跪在門口的婢子,他隻覺這婢子眉眼間有幾分熟悉感,但又說不出她與哪個人有相似之處,看來啊他真是年級老了,但他並未因這女子是個身份卑微的婢子便不予理睬,他回道,“皇上傷的不重,好生休養幾日便可痊愈。”


    聽罷,小魚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對張禦醫道了聲謝,他又瞄了自己好幾眼,這才離開。小魚又埋怨起自己,如斯境地,她心中還想著他,可那人又何曾想到她?


    這一跪,就是日落西山,而那人並未出來一步,想必與那楚長歌正打得火熱,王中仁一直陪在裏麵守著,也沒再出來過,她就這麽跪在那裏,與那兩個侍衛大眼瞪小眼。


    已至飯點,兩個侍衛被輪班的侍衛換下,離開了。而禦膳房準備的美味佳肴被一盤一盤端了進去,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進食,老早餓得精疲力盡了,看著內侍手中托盤中的美食,她直咽口水,可一天下來滴水未進,連唾沫星子也擠不出來。


    小魚早就覺得雙膝不是自己的了,早料該死的慕容肆這麽狠心真讓她跪這麽久,她也該服軟示弱,也許他會放過她。可現在去求饒,那好幾個時辰便是白跪了。


    她頹廢無力地跪在那裏,隻覺自己身子搖搖欲墜。


    夜至,溫度驟降,涼颼颼的夜風吹在身上,直教人打寒顫,她真是饑寒交迫,再也堅持不住了。


    她舔了舔幹燥的唇,一開口便覺喉嚨幹涸如火燒一般痛得緊,可她已經沒有力氣用粗暴的方式大叫,她文弱的眸光看向門口那個侍衛,“小哥,可否請你進去——”


    她才開得口,後麵腳步聲逼近,有人快步逼近,走到了她麵前,將她視線擋住,昏黃的夜色下,眼前之人一身翩若驚鴻的儒白,她心口又是一抽,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人清冷的聲音至她頭頂傳來,“喲……這不是那誰麽?怎得跪在這裏了,看你這沒精打采的樣子是跪了一天吧?”


    這人陰陽怪氣起來,也是十分可惡,惹人討厭,小魚抿了抿嘴,稍稍抬起臉,看向這人,這人昨夜才大婚,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臉色紅潤,氣色不錯,與此時的自己比起來,可真是天壤之別啊。


    她幹幹笑了笑,也不知要從何說起,便沒有開口,隻是緊緊抿著唇,他眸色一深,又道,“你方才叫那小哥進去做什麽?我正要進去麵聖,你有什麽要進去傳達,我可以幫你。不過,你得求我!”


    他加重了“求我”那兩個字的語氣,說的近乎咬牙切齒,她想他此刻是憎惡自己的,否則他何必處處諷刺呢?


    許是那點僅有的自尊心在作怪,於是她一笑置之,把告訴之前在這守門的侍衛,“白將軍,你是不知醫書中有記載跪膝之法能促進血液循環,引血下行,對睡眠有好處。我最近失眠呢,就尋了個地方跪跪而已。你要麵聖,便快進去吧,我可不願耽擱你。”


    他唇角弧度更深,眼中是噴薄而出的譏誚,“你倒是獨具慧眼,這尋地方尋到楚長歌的椒房殿來了。”


    說罷,便甩袍進去,他堅硬的袍角擦過她唇角,扯起絲絲點點的疼,她抬手摸了摸幹裂的唇角,舔了舔,有些鐵鏽味。


    白韶掬推門而進時又猛地停下,他回身,一雙風華絕代的眸子深深揪住了她,他啟唇,“你可有悔?”


    小魚明白,他指的是什麽,他在問她,沒有選擇他,可有後悔?


    後悔?她的人生裏從來沒有這個詞,她從來都知道世上沒有回頭路,就如同沒有後悔藥一樣。


    她曾毫無指望地喜歡過他,亦毫不後悔地追隨過他,即便當她發現他和大姐早就私定終生之時,她隻有如錐錘胸般的痛楚,但沒有半分悔意,即便,如今慕容肆如此待她,心中誠然沒有半點悔,那句“寧願給白韶掬做小,也絕不跟他回宮”也不過是為了氣他而已。


    他手握上門上龍頭銅環,緊緊的,清晰可見他手背上凸起的青色經絡,他吞咽一口,又說,“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有悔?哪怕有一點,我現在就帶你走。”


    月色柔和,現在的白韶掬看上去亦是格外柔軟,沒的半分棱角,她由衷的感謝他說出這樣的話,就在她逃婚的第二天,她口上一絞,輕輕扯唇,可喉頭哽咽,竟難以發出一丁點聲音,可白韶仍是讀懂了她的唇語,她說——不悔!


    好一個不悔的夏錦,也許隻有等到她真正走投無路的那刻,她才會悔不當初!


    “那我會看著你在這冷宮之中自生自滅!念在你我曾經情分,我會替你收屍!”


    他聲音冷的沒有溫度,透著一股狠意,像是巴不得她即刻死在他麵前,好讓他為她收屍一般。她不氣不惱,隻是看著他淺淺地笑,笑得那麽無所謂,可白韶掬心中一擰,除了地位,究竟慕容肆比他好在哪裏,即便被那人如此懲罰,她仍是不悔,仍是向著慕容肆?


    他五指一勒,用力推開了門,可剛抬腳進去,身後便傳來“噗通”一聲響動,他心頭一驚,旋即回頭去看,卻是小魚昏倒在了肮髒的地上,他收住步子,朝小魚奔去,將小魚緊緊摟在了懷裏,隻見她臉色慘白,嘴唇因幹燥撕裂開來,翹皮帶血,他摟著她身子的手又是一緊,“你這丫頭,怎如此嘴硬?分明熬不住,為何不求一求他?他心中有你,還能不心軟麽?”


    小魚聽得迷糊,可那人心中有她麽?


    眼皮太重,小魚已是懶得睜眼,就依偎在白韶掬溫暖沁香的懷裏,擠了擠唇道,發出微弱的聲音,“菊花公子,我就是餓得沒力氣了,我一天……沒吃了……”


    這人打小就吃得多,還不經餓,皇上竟真的讓她在這裏跪了一天,那人怎狠得下這個心呢?既然不能好好待她,又為何換掉了他的新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昏君逼我玩宮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羊駝萌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羊駝萌萌並收藏昏君逼我玩宮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