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這太監總能逢凶化吉,此前他對她身份已是起疑,她竟真的是她,換了容顏,卻依舊神韻鮮活,流盼生光。


    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那臉譜後麵還刻著一行歪歪扭扭小篆——待我長發及腰,掬郎娶我可好旎。


    她要他每次戴上麵具,就會想起她,想起臨行時她留下的那句話。


    夏錦這鬼丫頭總歸太過聰敏,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她討的不是賞賜,她是要將送給他的收回去,她是要斷了對他這份念想,她不再妄想他會娶她。


    思及此,他袖下拳不由得捏得更緊。


    再朝白韶掬看去,秦小魚隻見他雙眸微微眯起,其中一片冷冽犀利,“魚總管,恕白某不能答應你。”


    秦小魚又是一驚,她表露了身份,而他竟不肯將那麵臉譜還給她,沒一會兒,方聽得他冷漠道,“你要什麽都可以,唯獨那臉譜不行。”


    嶽東睿調笑道,“白大哥,你之前還說一諾千金呢,怎這會兒就說話不算話了?如今白大哥你威名在外,戰功顯赫,又非一個臉譜之效力,小魚既開口要了那玩意兒,你給她就是,再不行,我命人造十個百個同樣的給你,還不成麽?”


    “那是舍妹留給我的禮物。”


    嶽東睿似捕風捉影到了一些什麽,“喲,喲,妹妹?我與你認識那麽久,怎麽沒聽說過你還有個妹妹?這個妹妹是哪個妓.院裏的妹妹呀?如此重要,難不成還比夏小姐重要麽?鞅”


    一下,夏婉安臉色慘白,她似已意識到什麽,譬如白韶掬已經知道了些什麽,隻怕那臉譜就是夏錦送給白韶掬的,隻有夏錦那樣古靈精怪的人才會送人一個麵目猙獰的臉譜,而白韶掬口中的妹子就是指的夏錦,他同她說過,他隻把錦兒當妹妹看。


    他重重望了她一眼,眸光冷峻殘酷,她心中又是一顫,想必他也料到,夏錦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是她做的手腳吧。


    但因局勢,他自然不會揭穿夏錦真正身份,亦不會揭穿她。


    她心底狠笑,夏錦你看到了沒,如此地步,那人護的人始終是我,他隻把你當妹妹看,而他把看做是他未來妻子。


    世間最荒唐的愛情,莫過於你將他當情郎,他卻隻當你是妹妹。


    小魚明白白韶掬話中深意,隻是為何,既然隻是妹妹,他還得非得霸著那臉譜呢?她不懂白韶掬,哪怕曾經相處多年,她對他也隻是一知半解罷,最懂他的是夏婉安。


    突的,她想起很久以前,他說過的一句話,他說隻有嫦娥才能與二郎神匹配,隻怕那時他心中已有了他的嫦娥。


    夏婉安又笑著瞥了秦小魚一眼,那雙嫵媚動人的眸中寫滿了嘲諷,她悠然起身,對白韶掬說道,“這局,卻是我輸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既答應過魚總管的,又怎可食言?韶郎,你喜愛二郎神臉譜,我便親自仿製一個給你,可好?”


    這下夏婉安要親手替白韶掬製一個,這下白韶掬總該割愛了吧,畢竟嶽東睿說的話在理,這妹妹再重要,哪及夏小姐分毫呢?


    夏婉安又拋了個眼色給秦小魚,小魚卻冷冷笑了,你奪了我心儀男子,難不成現在你替我說了幾句話,我還要大方感謝你成全麽?


    但結局令人很意外,即便是夏婉安發話,白韶掬仍未鬆口,他一字一句道,“那東西於我來說獨一無二,你再怎麽仿,仿得再怎麽相像,非同一個,與廢物有何異?”


    夏婉安臉色大變,竟不敢置信白韶掬說的,難不成她做的東西還真不如夏錦不成?那丫頭笨手笨腳的,連針線活都做不好,製的臉譜能有多像樣?


    大家互看了幾眼,都是明了,白韶掬那個心中的妹妹啊比夏小姐來得重要,可不是麽,夏小姐做的是廢物,那妹妹做的臉譜可是獨一無二的寶貝。


    戚蔚是清楚的,這麽多年了,白韶掬身旁除卻一個夏婉安,其他女子近他身是非死則傷。那個夏婉安妖裏妖氣的,整日搔首弄姿,著實不討人喜歡,他一直很懷疑白大哥品味,反正與皇上相比也是半斤八兩。因此,他卻對白大哥口中那個妹子更感興趣一些,若真有那人,他倒寧願撮合他倆。


    白韶掬這話,甚是迷糊,讓小魚聽得是雲裏霧裏的,但歸根這人是因太過霸道。


    “就算我那妹子親口問我要回去,我也會一口回絕。魚總管,對不住了,你偏要了一個別人送給我的東西。你若要其他的,我自別無二話拱手送你。”


    白韶掬這話是讓她再想想,選其他的,可其他的她並不想要,白韶掬見她緊緊蹙眉,眉梢亦是一扯,隨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由絲帕包著的什麽,打開一瞧,竟是一隻翡翠玉鐲,那玉鐲子通體瑩綠,光澤細膩,一看便是極其貴重之物。


    他剛邁一步,竟教夏婉安憤然拽了下他衣袖,他回瞪了她一眼,似有警告之意,繼而又走向秦小魚,“魚總管,這玉鐲是從西域古礦中挖出的古玉精造而成的,拿這個抵了那臉譜,如何?”


    王中仁望著那鐲子眼裏發亮,哪怕是見慣了珍寶的琳琅


    ,瞧著那枚翡翠鐲子也是喜愛不已,那可是千年古玉打製的,就連母後也未必有如此珍品玉鐲,真是便宜了秦小魚了。


    “一隻千年古玉翡翠鐲抵了一麵臉譜,怎麽算都是奴才賺了。那奴才就此謝過白將軍了。”秦小魚微微笑著與他一揖,就從他手中接過,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唇角弧度更深,白韶掬亦是一笑,他就知這玉鐲她必定喜愛。


    “這鐲子可真好,觸手溫潤,光滑無暇,不愧是從異域千裏迢迢飄洋渡海過來的,隻是可惜了,奴才也非女子,這東西於我也無甚用處。”她瞥了眼憤慨難訴的夏婉安,轉眸一笑,便快步走至夏妃那處,聲音清爽幹脆,“這些日子以來,奴才多蒙娘娘眷顧,手上之傷才好的如此之快。奴才借花獻佛,送與娘娘當做謝恩之禮。”


    這太監也真是會做人,竟拿這寶貝來獻給她,夏嫣一時不知所措,連忙拒絕,若說到手臂啊,她這手臂也是秦小魚給醫好的,應該是她來謝秦小魚才是。


    但秦小魚已握住她手,將東西推進她掌心,“美玉配美人,這玉鐲子配娘娘最合適不過了。”


    她一張小嘴靈巧得很,又逗得夏嫣一笑,但這玉鐲終歸是白將軍贈與秦小魚的,她收了,是不是會不太好,而且她看得出來,大姐也喜歡那鐲子,但秦小魚苦著臉,“娘娘你不收下,是不是嫌棄奴才這身份不配送您禮物?”


    秦小魚似是吃準夏嫣了,她這麽一說,夏嫣自然搖頭,“小魚,你誤會了,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她自個兒無法做主,隻得問燕王,“王爺,你看……”


    燕王也是無奈地皺眉,小魚嘴巴活絡,又道,“王爺,難不成你還怕白將軍怪罪不成?白將軍既已將這鐲子送給了我,我就是這鐲子的主人,我借花獻佛又有何不可?難道王爺您要傷了奴才的心才成麽?”


    說到最後,她聲音竟有嗚咽了去,燕王這才忙答應下來,他哪裏舍得傷了這個寶貝奴才的心,他這腿是小魚兒竭盡全力治好的。


    小魚親自為夏妃套鐲,二姐玉手纖長,這鐲子口徑不大,卻很容易套了進去,如碧翡翠與二姐皓碗相得益彰,著實般配。


    夏妃笑容尷尬,秦小魚卻笑得歡暢,再往那白夏二人臉上瞧去,白韶掬氣得額上青筋暴露,你以為這玉鐲就是我想要的麽?


    那夏婉安也好不到哪裏去,死死咬著牙,恨不得用牙齒將她撕碎,然,她笑得更開,大姐,我知那鐲子是白韶掬要送給你做定情信物的,才可成全你們這段金玉良緣,方才我大可不必收下,但我就是想教你嚐嚐心愛之物被人奪去是何滋味?


    “借花獻佛?”四個字從慕容肆薄唇中輕輕逸出,他一雙睿眸默默看著這一切,他反複回味這幾個字,又挑眉淺笑,妙哉,妙哉,不愧是他相中的人,就是這麽別出心裁,合人胃口。


    站在慕容肆一側的王中仁見得皇上看著小魚笑得有些得瑟,有些腹黑,還有些下.流,不好,皇上的戀奴癖更重了。


    管它多為珍貴,管它多為稀有,非所愛,便棄之,這樣我行我素的個性,倒有些像我,這個小魚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啊,嶽東睿賊兮兮摸了摸下巴,這一幕又教王中仁瞧去,他怎麽覺得嶽小侯盯著小魚的眼神也怪怪的,就像一隻貪腥的貓。


    琳琅隻覺有戲,那鐲子去了夏嫂嫂那裏,回頭她可以去問夏嫂嫂討要過來。


    嶽、秦兩位妃子又是一震,這個太監性子明豔,八麵玲瓏不說,更難能可貴的還有一身風骨,難怪皇上如此寵愛?猛地,秦妃想到一人來,與這公公有幾分相似。


    氣氛怪異,一言難盡,有人歡喜有人愁,這時夏元杏夫婦已過了來,周氏一瞧自家女兒臉色難看,連忙過去安撫,秦小魚得意地看了她們母女一眼,便借口去廚房看下,這就離開了大廳。


    一出門,小魚一張笑意張揚的臉就耷拉下來,眼中又浮出些濕意來。


    在雲水鎮的那些年,她見到好看的好玩的總想留給菊花公子一份,他第一次送她禮物,竟是原本打算送給大姐的,這教她如何不感傷呢?


    腳步遲鈍地走向廚房,身後一陣疾風掃過,手臂教人用力握住,她吃痛轉身,卻是對上那人鋒利無比的黑眸,這人向來如世外仙,還是個有張僵屍臉的世外仙,如此震怒表情與他真是不符。


    小魚冷瞥了他握在她手腕上的那隻潔白卻有力的手,若是換做以往他這般對她動手動腳,隻怕她會欣喜若狂,但這人一次次表明心跡,他隻將自己當做妹妹,她若再自欺欺人,豈不可笑?她提氣開口,可這一開口,喉間輕癢難抑,“你我這般拉扯,白將軍不怕被人看見?”


    聽著她這話,他眉頭攸得蹙得更深,卻還是鬆開她腕,但下一秒他就捉住她手,比之前更為使力,就像要將她指骨捏碎一般,秦小魚咬牙忍痛,狠瞪著他,她那眸光,不知為何竟教他心中一刺,她得不到他的回應便如此怨恨他麽,他冷笑一聲,“在眾目睽睽之下,懷帝兩次牽你的手,堂堂一國之君都不介懷,我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在她心中,白韶掬


    是孤傲矜貴的,卻不知他也是強橫暴悍的。


    饒是小魚牙尖嘴利,這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夏錦,不想死,給我閉上嘴。”


    他再低厲一聲,有些咬牙切齒的凶狠樣,她心中輕輕一顫,下一刻,他就拽著她向偏僻地帶走去。


    好在今天悅仙宮宮娥大多在廚房忙活,這一路過來,沒被人撞見。


    白韶掬將她拖進後院無人柴房之中,撒氣地用力將門關上,那門又沒招惹他,好好的對門發什麽火,她動了動手,示意他現在可以鬆開她了吧,他微一咬牙,這才鬆開她手。


    他垂眸,再睇了她手一眼,她的手,他從未牽過,但出乎意料卻是柔軟的很,但又不同於夏婉安的那種無骨的酥軟,而是一種柔中帶剛的觸感。


    不巧,白韶掬那一眼唄小魚捕捉住,她不由的暗暗一抖,仿佛這人會將她手當醬豬蹄給啃了一般,她將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的手,與這人獨處,直覺告訴她也十分危險,這般僵楞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率先開口,“菊花公子,你出來追我,我大姐是知道的吧,你不怕她不高興?”


    本是怨她將那玉鐲送給她二姐,但聽得她那聲闊別六年陌生又熟悉的“菊花公子”,他心眼竟是沒來由的一軟,眼中厲色也是漸散,現在再去看她,隻覺她像醋壇打翻與他鬧別扭的小媳婦兒,她是氣他待她大姐比她更好,才會吃醋,想到這裏,他心中一時竟喜憂參半。


    “我是怕她不高興。隻是,我也擔心你。”


    從他聲音中聽得出他已沒方才慍怒,她亦清楚他究竟在怒什麽,他迫於無奈,才將送給心上人的禮物拿來交換,可是,她轉眼就轉手與他人,他怎麽不氣?


    她說,“既怕她不高興,你又為何不將那臉譜還我?還將送給夏婉安的定情信物來換?你不覺得這麽做得不嚐失麽?”


    他眸光一斂,她竟已猜出那是他給婉安定情信物。不知為何,她一提那鐲子,他就來氣。


    “是,早知你會將那鐲子給你二姐,我絕不會拿那鐲子來換。夏錦,你何等機靈,你目的不是達到了麽?我認出了你,亦追了出來,哪怕我知會惹你大姐不快?”


    他眼神重回方才逼迫灼人,她心中又是一疼,隻覺呼吸有些困難,他以為她這麽做,就隻為要傷他心上人的心?


    “打我記事起你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們認識多少年了?白韶掬,你還不知我喜好麽?鐲子那些個玩意兒,我便當真喜歡麽?那是我大姐所愛的。”


    與他分別的這六年,她沒有哪刻不在想他念他,為了再次相逢她連見麵時的呼吸都反複練習,夢裏多少次夢見他,忐忑又歡喜,也曾設想過他們相認後會說些什麽,但她萬萬沒想到,他竟嘲諷她滿腹心機,奪了她大姐的心頭好。


    “你以為我能有多機靈?我要是夠機靈就不會被夏婉安下了毒再扔進這冰冷的像鳥籠一樣的深宮之中。我若是有夏婉安那些心思,我就不會在多年前就被她橫刀奪愛,還傻瓜似得等你你功成名就之後回來娶我。我如果隻為達到要你追出來安慰我的目的,我就不會當著眾人的麵向你討回那麵臉譜。”


    白韶掬竟又是一震,他是看著她長大的,這麽多年了,她總是圍繞在他身邊,一口一個“掬郎”或是“菊花公子”,她從不曾喚過他全名,就在她微微沙啞著叫他全名時,他竟是不喜,甚至聽來有些刺耳。


    他一直以為他很了解這女子,可他似乎望了,小錦兒從小便不愛姑娘家那些首飾,她整日在草藥中搗騰,以治好阿貓阿狗小病為樂。


    以她這不受拘束的心性,強加與她的,她豈會歡喜?


    柴房內本是陰暗潮濕,況且這是個多雨的季節,堆砌於地麵的那些柴堆受了潮有些發黴,在底端長出一簇簇的毛木耳,看著令人作嘔。


    這地方,她實在不願再待下去,她如今身份不再是一個小太監,他是悅仙宮管事,萬一被人尋到這,發現她與白韶掬共處一室,隻怕惹人非議。


    她心底苦澀無人能說,即便說了,這人也隻會站在大姐那邊,愛屋及烏就是這個道理,她仍有禮地朝他一福,“菊……”剛開口又覺失言,這人不再是她的菊花公子了,她該遵守本分才是,“白將軍,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我且回去了。”


    這般的生疏,從“菊花公子”到“白韶掬”再到“白將軍”,他竟有些在意她的這聲稱呼,見她轉身欲走,他上前一步,攔在她麵前,“這宮中你不適合再在待下去了。我會幫你脫身。”


    “多謝將軍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還不想出宮。”


    他眉頭又是一擰,音色又是陡得變沉,“為什麽?難不成你還想留下當帝妃不成?”


    “大姐有妃子命,我實在沒有那麽大的宏願。”我想當的隻是你的新娘,這麽多年的心意,白韶掬,你當真不知麽?如若外人這麽說,她隻是一笑而過,這當事人竟這般曲解她,她竟苦不堪言。


    說罷,小魚越過他,往前走去,卻教他再次按


    住肩頭,“這宮中不止是冰冷的如同鳥籠,而且危機重重,更何況你還是個女兒身?”


    宮中有多危險,她自然知道,可難道夏府就不危險了嗎?娘親沒有尋到,她又隻剩下半條性命,體內毒性隻是暫時克製住而已,哪天毒發,她就會一命嗚呼。至少留在這裏,還有屋瓦可遮頭,還有燕王與二姐真心相待,更能依靠宮中勢力找到娘親。


    她苦笑搖頭,闔了下眼,再睜開一雙溫柔的眸對上他那雙清澈卻銳利的黑眸,淡淡道,“菊花公子,我知你是念在以前情分上才關心我。你看我現在已混到六品大公公,以後的路我亦會應付自如。我娘中了與我一樣的毒,容貌大變,她離家出走了,如果可以,請你派人出去替我尋一尋她。”


    她對自己說,那是最後一次如此喚她。求人幫忙,總歸不能太生硬強勢不是?


    她輕輕掰開他在她肩上手指,正欲開門出去,在白韶掬看來,她竟毫不留戀。


    在小魚背後,他突得攥緊鐵拳,“三日後,來我府上,我將那臉譜還你。”


    他終是舍得,她卻不敢回頭去看那男子,生怕自己不舍,她狠捏了捏手掌,冰涼濡.濕的手攀上門栓,隻道一字,“好。”便飛快推門出去,眼中已滿是濕潤,隱入屋外強烈刺眼的陽光中。


    才出柴房門,就撞見了小安子,他在被她發現後有絲慌亂,她擦去眼下那些該死的馬尿,嚴厲問他,“小安子,你怎麽在這裏?”


    “我本是要來尋你來著,問一問你今日王爺家宴何時開席?但我看到你被白將軍拉進了柴房,我怕你出事,便在門口等你出來。順道替你守門,你一個太監與大將軍拉拉扯扯,還神神秘秘地進了同一間柴房,若是被別人看見,傳到皇上耳裏,總是不太好。”


    “你什麽意思?”


    “你想啊,皇上現在這麽寵你,如若發現你還與其他男人有一腿,定怪責你呀,到時將你打回原形,怎麽辦?我也不能跟你這大總管吃香喝辣了,我說的可有理?”


    秦小魚又瞪了他一眼,“你這太監怎如此世故?”


    “我這不也是為你好嘛。”小安子拍馬屁地靠過去,見她淚眼婆娑,十分可憐的樣子,又安慰道,“你與白將軍進去這麽久,莫不是與他告白了吧?但他心儀夏小姐,所以拒絕了你。那白將軍長的跟小白臉似得,哪及皇上半分,他既拒絕了你,你便將他徹底忘了,與皇上好好的,豈不皆大歡喜?”


    “小安子你是腦洞大開麽?我的事何須你來管?”在狠狠給了小安子一記重栗後,秦小魚大步流星往廚房走去,小安子摸了摸腦門,哀怨地嘀咕道,“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廚房菜品已都準備妥當,燕王也派人過來通傳可以上菜了。


    宴席被安排在後院那處青玉石砌成的涼亭中,風景極好,又能避了暑熱,是午間用膳的最佳之地。


    因著實不想再見那人,秦小魚沒有親自前去伺候,隻安排了幾個伶俐的婢子過去,但還沒半晌,小安子就過來傳話,“魚總管,皇上說了,少了你就少了用膳興致。傳你過去呢。”


    本想眼不見心不煩,但可惡的懷帝偏不讓人稱心如意。


    “得得得,我馬上就過去。誰讓他是這宮中最大的主子呢。”


    小魚卻沒急著過去,先打了盆冷水洗了下臉,再拿冷麵巾敷了下微微紅腫的眼,如今同一屋簷下不能不碰頭,總不能沒了體麵,收拾穩妥後,再出了去。


    再見麵,一席人已入了座,玉石桌上菜***人,酒香四溢,一眾人圍著一桌美食佳肴把酒言歡。


    從她進去,那人沒瞧她一眼,心思都放在身旁嫵媚的女子身上,這又是布菜又是斟酒,好不體貼殷勤,倒是嶽東睿一直注意著她,待她走近,問了聲,“小魚啊,可是誰欺負你了,瞧你這眼圈怎紅通通的?你將那人名姓說出來,有皇上在這,定能替你做主。”


    她抬眸,嗔視嶽東睿一眼,心中腹誹,小侯爺,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夏婉安母女正坐姿端莊,正用一種冷嘲熱諷的眸光輕輕打量著她,夏婉安知道白韶掬方才是安慰秦小魚去了,可那又如何,他回來後跟夏嫣說了幾句,就讓夏嫣將那鐲子摘下,而這玉鐲子又回到了她手裏,她抬高了手腕去夾菜,輕薄袖衫滑落,她潔白腕上那抹澄碧色格外刺眼。


    夏婉安好似在炫耀,又似在嘲笑她,夏錦,看到了沒,是我的終究是我的,你搶也搶不走。


    大姐那點意思,她還能不明白嗎,費盡心思,奪了她那枚玉鐲,到頭來又回到了她手裏,大姐個性高傲,斷不會向二姐索要,想必是白韶掬向二姐開的這個口,更何況他已答應要將那麵臉譜還給她,那鐲子自然應該回到他的手裏。


    無論大姐是好是惡,白韶掬喜歡她,她便是她捧在掌心裏的寶。


    小魚心中仍有些澀意,但還是鎮定自若,她灑脫笑了笑,是啊,是她的逃不掉,若是能被搶走的,那便不是愛人。


    “小魚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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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她心中五味陳雜之際,有人朝她勾了勾手,她抬眼朝他看去,隻見他眼中神色與他音色一般和煦,但他身邊一左一右坐著兩位妃子,也正仔細盯梢著她,又讓她心中一懾,但這人是帝君,他的話她豈敢不從,冒著壓力,她也是移動著步子,緩緩貼近。


    “皇上,有何吩咐?”她規矩問道。


    “小侯爺剛才問你,你眼圈微紅,是有誰欺負你了?”他聲音平靜得很,但眼神還是朝白夏那邊輕瞥而過,小魚微微咬唇,搖了搖頭,慕容肆又道,“朕賜你當六品官,你可知為何?”


    小魚懵懂地點頭,當初她發現刺客真正死因立了功,而六品官銜是皇上的封賞。


    但這人卻笑,溫潤如玉,“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朕封你當六品大公公,正是因為朕擔心會有人欺負你,你說你一個小小太監,這宮中稍有些權勢的踩死你就跟踩死一隻蟻蟲一樣。”


    她的心本已跌進至寒至深的穀底,但他伸出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捧著她那顆支離破碎的心小心翼翼地往上托起,一時,感動地無以複加,又有什麽濕熱在眼底緩緩騰起。


    “若有人還敢欺你,那隻能說明一件事,要麽是朕這靠山不夠強大,要麽是你這六品這官銜太小。”他說到這,又輕頓了下,語氣依舊是波瀾平靜。


    一桌人早已放下了酒器碗箸,斂聲屏氣小心聽著,又聽得皇上與那太監說,“朕認為後者可能性更高。現在朕親口禦封你為正四品首領公公,今後若有人再敢欺你,你便狠狠欺回去。朕要全天下都知道,秦小魚你隻有朕一人欺得。”


    慕容肆這一番話倒是說的雲淡風輕,但這人不怒自威,教眾人皆為之一震,好幾人臉色驟變,十分難看。


    這才過了幾天,皇上竟又給皇上升官,不為別的,就怕她被人欺負了。


    自新帝登基以來,從未有人受過他如此重寵,更何況這人還是個容貌一般的太監。


    皇上哪裏是寵愛這太監,簡直就是寵得無法無天。


    有人嗬護你的痛楚,就更疼。心底翻江倒海,眼中強抑的溫熱還是不可抑製地溢出,未免教人看見,她立馬給這人行磕頭大禮,但額頭觸地之時,迎來的卻不是冷硬石磚,卻又是那人儒暖殷實手掌,她輕抬首,視線模糊中,再無其他,隻見他和顏善笑,皎如玉樹臨風前,


    他身上沉香馥鬱隨風入懷,像是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她滿心蕩漾震撼,凝視著眼前男子,唇瓣開開闔闔,久久才有幹啞聲音從她微微幹澀唇中逸出,“奴才何德何能,能承皇上如此厚愛?”


    “你醫術出眾,能醫不能醫者,你琴棋精湛,能贏不能贏者,你貌醜心善,忠君愛國,能敗不能敗者,你才德兼備,有何不能承?”


    他聲如玉石,卻有洪鍾之效,字字鏗鏘,又字字珠璣,再次令一席人麵麵相覷,臉色變幻起來。


    那不能醫者說的是燕王,那不能贏者自然指的的是夏婉安,那不能敗者,便是秦南心的丞相老爹秦遇。


    他將她扶正,見她眼中更紅,他淺笑如斯,“是不是又有沙子吹進你眼裏了?”


    募得,她想起什麽,她第一次伺候這人時,也是在這裏,那時她為他斟茶,想起龍井是爹爹最愛,竟想起家來,他問她為何眼睛紅了,她回的是沙子被風吹進了眼裏,然,他竟還記得。


    他從懷中掏出潔白的梅花繡帕,旁若無人一般替她來揩,不知是他太溫柔,還是她神識遊蕩,竟也一時忘了眾人在場,沒推拒他,任他為她仔細拭去眼角濕意,待得反應過來,瞧著眾人神色近乎驚呆,尤其白韶掬,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神中似還藏了其他些什麽。


    夏婉安倒是緊緊咬著牙關,小聲與白韶掬說道,“韶郎,你將我手捏痛了。”


    白韶掬這才意識到他正握著夏婉安的手,將她手捏得通紅,他立即鬆開了她,轉眼之際,神情又回複到平常一般高冷。


    戚蔚扶了扶額,與就近的白韶掬低聲說,“咱主子這回是徹底淪陷了,他們剛才那濃情蜜意的互動將我最後一丟丟希望都給抹殺了。”


    嶽嘉死死咬著唇,差點將唇瓣給咬爛,桌下有隻大手遞來,輕拍了下她手背,她朝身旁的哥哥輕輕一頷首,勉強擠出笑容,才讓自己不被嫉妒衝昏了頭腦。


    嶽東睿桌下的手收回,撐在桌上,指尖抵著下巴,趁著大家不注意,他偷望著秦南心,這麽多年,秦南心掏空心思討好的男人到最後居然喜歡上了一個太監,豈不枉費心機?豈不可笑至極?而他眼中的那女子亦是如此,正勾唇自嘲笑著。


    秦南心啊秦南心,這就是緣分,冥冥中早有注定,你始終得不到你最愛的人。


    不由得,嶽東睿也隨斜對麵那女子狷狂笑起,秦南心感受到灼熱眼神正盯著她,頭微一偏,就對上嶽東睿邪肆的笑臉,他這模樣,就好似這一幕,獲益最大的人是他,可不是麽,剛才就是他挑起這欺負與反欺之事的。


    夏元杏也是出乎意料,皇


    上這口味重的真真教人慘不忍睹。


    “來人,給魚總管賜坐,再去拿副碗筷酒具來。”


    隨著尖銳的那聲高喊,慕容肆朝身後那老奴瞧去,他滿意點頭,這老潑皮眼力又有長進了。王中仁心想,那是自然,上次鄭西將軍慶功宴上,皇上也給秦小魚賜了座,現在這又是給秦小魚升官,又是替秦小魚擦淚,還替秦小魚墊額,他要是再沒點眼力,那麽他這大半輩子真是白混了。看來啊,這日後,是他巴結秦小魚,而不是秦小魚來巴結他嘍。


    秦小魚也往他身後看去,隻看到了正對著自己脅肩諂笑的王總管,那笑真是相當猥.瑣,秦小魚亦隻好笑了下回應他。


    侍婢應了一聲,正要下去,但被秦小魚給叫住,她對皇上說,“奴才終究是個奴才,還是同王總管一樣站著伺候各位主子為好。”


    她如今再得皇上提攜,若再得寸進尺便不是不知好歹了,她這人向來知足,懂得分寸。


    “阿燕能再如常人一般行走,難道不是你的功勞?這裏就不能有你一張位置?”


    他這話竟教人再難反駁,燕王爺也說來替她說話,吩咐宮婢快去辦事。


    很快,婢子就將東西添齊,隻是這椅子該添在哪裏比較合適呢?這又得問皇上了?


    “不若我也夏大人坐在一起?”秦小魚自薦要去夏元杏那裏,以來那人是她親爹,最為親近,二來,她爹也是四品,她也是四品,官銜最近。


    然,懷帝行為豈是常人能測?


    他竟讓婢子將椅子安插在了他與秦妃之間,秦小魚這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這該如何是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不止要搶了秦貴妃的座位,還要搶了她的地位呢。


    她心中叫苦不迭,卻教慕容肆強行拉著坐到了那張椅上,她如坐針氈,不好意思地朝身旁的秦貴妃笑了笑,那啥,娘娘,我真不是故意要跟座位的。


    ---題外話---一萬字大更奉上,謝謝大家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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