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若慈和麗安漸漸地親厚了起來。


    麗安從來都是安安靜靜的,又極聽話,許多時候有些小事木若慈不用說,麗安就已經會意,幫木若慈把它辦了,漸漸地倒比自己那些跟了她很多年的人來得更得力。


    木若慈對員工向來就很體恤,對麗安,更是時不時打電話關心她一下。


    有幾次還叫麗安一起喝酒聊了些心事,也有些微微有情感煩惱的意思,和現在風頭正盛的她的先生人和集團的大老板有關的,本來這些應該是極私密的,卻說給了麗安聽。麗安雖然正在談著戀愛,可終究是校園範圍裏的,聽著木若慈的煩惱似懂非懂,隻不過本著天生的同情心,對這樣的愁苦是自然的感同身受。


    後來麗安不知道怎麽就失了戀,麗安的第一次失戀和所有的第一次失戀一樣,幾天幾夜睡不著覺,也想過去糾纏挽回,終究卻是沒能跨出那一步。


    慕青按照木若慈的叮囑,日日送湯過去,雖然冷著的一張臉,麗安看著也漸漸地暖了起來。過了幾天,木若慈又來找了她聊天,是那種大姐姐似的溫煦關懷,帶著點強迫似的看不起似的站在人生全局的居高臨下的質問。這樣的小事就成了這副樣子?那我木若慈早就倒下了。


    那以後,麗安就開始把什麽心事都往木若慈身上倒了。


    於是木若慈和她說稱呼她fiona就好,我們現在是最好的朋友,不需要叫木總這麽見外,麗安也就漸漸養成了這個習慣。


    她心裏多少很為有木若慈這樣一個好朋友驕傲的,第一眼見到木若慈的時候,她手心都是冒著汗的。


    雖然她有其他的同性好友,可木若慈卻是一個最特別的存在。


    其他的好友大約是因為年齡相仿的原因,總有些競爭,她是被人嫉妒著長大的,早已經學會保護自己的辦法,隻是這個辦法愚蠢又辛苦,她盡量避開與女孩子爭奪任何東西,特別是男孩,但凡她女孩子朋友喜歡的,她向來都是遠遠躲開的,哪怕有那麽一兩個她有些許動心的,她也是強製壓下心頭的那種悸動。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遇到了心胸這麽開闊的女性。


    然而她也有柔軟的時候,有次木若慈大醉,和她說自己沒有子女,希望她老來可以照顧她,她說她們不隻是朋友,她們是家人。


    遇到蘇化龍任承誌的那一天,是木若慈第一次帶麗安來參加這樣的派對。


    那天木若慈特別走到手寫著嘉賓賀卡的麗安麵前誇獎了她的認真,末了才是閑閑的一句話:“這幾天工作太累了,一會晚宴結束了還有個自己人的小派對,來放鬆下。”


    木若慈的嘴裏的小派對麗安一直都知道,木蘭會所的辦公室裏、化妝間裏、洗手台邊到處都充斥著關於小派對的故事,木蘭會所的每個女孩似乎都時刻地準備著參加這個小派對,可似乎大部分人還是被拒之在了門外。


    麗安來木蘭會所工作以後,雖然知道這裏是一個集娛樂餐飲為一體的大型私人會所,可木若慈卻一直安排她在辦公室工作,並沒有讓她在會所裏多走動,與她同一辦公室的女孩們也都十分冷淡,甚少與她交談。所以關於小派對的故事她並不是了解的那麽真切,隻零星地捕捉到了一些故事,都是關於美夢成真的,都是關於財富權利的。


    小派對秘書組也隻有第一秘書慕青每次可以到場。麗安雖然知道,可她卻覺得木若慈的這個邀請十分的自然。


    小派對一般辦在木蘭會所頂樓最邊間,三麵通透的大玻璃窗,俯瞰上海市中心最繁華夜景,而這夜景也成了這個房間最好的裝飾,大樓輝煌的燈光映在每一個在這個房間的人的臉上,跳動著驚心動魄的光芒。


    麗安打眼望過去,派對上的確都是些讓人心驚肉跳的人物,隻是與剛才的正式場合不同,雖說女孩們還是照舊禮服,隻是一般都換成了比較方便的短款,裸露出更多青春的皮膚,男人們的神態則幾乎都是慵懶放鬆,許多人甚至脫去了西裝外套。聽說這次是年終大聚,所以人來的格外多些。


    這段時間以來慕青早已經一一把這些人的背景說與她聽,隻是雖然聽著,卻總是隔著層什麽,是遙遠的,是模糊的,是不在自己的世界裏的。就好像現在,他們彼此之間看著都是很熟矜的,外人是插不上嘴的。


    木若慈做為主人當然左右逢源忙得很。


    麗安在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心裏期盼著早些結束,可是又不敢早走,木若慈早已囑咐過她,如果自己喝醉可是隻要麗安送她回去的。


    她沒想到這樣的角落裏除了她還坐了一個人。


    蘇化龍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她。他從未在木若慈的派對上遇到過這樣的女孩,倒是穿了禮服的,隻是這禮服馬虎到有些讓人看不過去,尋常女孩家的樸素,出現在這樣的晚宴上有些可笑,但即便如此,卻還是遠遠地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抓到她,她坐在那,安定閑適,卻又像是會自動發著光似的,引著你向她靠近,倒不是因為她讓人一眼難忘的美貌,或者是那雙波光流轉極其特別的眼睛,總覺得還應該有些什麽似的,有些無法用語言可以表達的。


    然而,她卻隻要這樣安靜地坐在一角。


    他觀察她很久了,他發現她的眼神總是飄在木若慈的身上,她似乎在等待她,眼神沒有一絲的不耐,隻有一種讓人心安的幹淨。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嘿,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


    麗安當真是嚇了一跳,“不好意思,我認識你嗎?”


    “你當然認識我,因為有一天全國人民都會認識我,你隻是提早了而已。”


    麗安忍不住哈哈大笑,是有多厚臉皮的人才說得出這樣的話,卻有一種純粹的力量,她也忍不住坦率起來。


    “我叫麗安。”


    “你就是那個‘麗顏可謀國,齊身求自安’的麗安?”


    “你怎麽知道?”麗安這下子真有些說不出的吃驚了。


    蘇化龍卻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神秘樣子:“我猜的,因為我是‘一遇風雲便化龍’的蘇化龍。”


    這下子麗安更加吃驚了,她早已經聽木若慈提起過有蘇化龍這麽個人,他應該就是這麽個**絲模樣,所有人都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偏他一件t恤還是半舊不新,頭發也是不好好打理的模樣,劉海都半遮住了眼睛。


    木若慈當然是看不起的,沒有人會看得起這樣一個青年,身無分文,卻日日吹噓他的一個子虛烏有的網絡科技項目一定會拿到數千萬美元的風投,更可笑的是聽說總共也就兩個人的公司,他卻總是搬張台子站著日日對著台下的唯一員工喊上市不過是指日可待。他根本就不知道自知之明這四個字該怎麽寫,就和他出現在這個afterparty上一樣,格格不入,不知所謂。木若慈要不是看在任承誌親口相托的份上,是決計不會和他有任何接觸的。


    麗安看他似乎還十分稚嫩,連玩笑都帶著大學生氣的,隻有眼神卻定定地閃著一種執著的光芒,更是極其善聊,一聊天當真也是當得起浩瀚如海這四個字的,覺得他說的那個上市竟不一定是完全不可能的,拿到風投更加應該是指日可待的,心裏漸漸地不知怎麽地竟有些佩服起他來,想來也不是木若慈口中一無是處的人。


    聊了許久以後,麗安笑著問:“為什麽你不好好理個發?”


    “要拿風投就要每天擺出這樣一副**絲的模樣,天天人模狗樣的,投資機構該不開心了,就好像明明商場打折後和地攤貨一個價格,大家還是覺得買了地攤貨比較安心一樣的道理。我這還是請人特別為我設計的**絲造型呢,怎麽樣?”


    麗安再次哈哈大笑。


    大約這時候酒也是有些多了,他們的頭漸漸地就有些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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