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望安京皇城地下,十二都天神龍鎮國大陣的核心地帶。


    建元帝立在大陣中央,看著周圍的那十二根巨大龍柱,那張清俊威嚴的臉,赫然已陰沉扭曲的不成模樣。


    此處原本該是龍氣磅礴,赤光輝映。


    尤其中央處的蓄龍池,本當龍氣化虹,宛如赤金巨柱。無數虛幻赤龍盤旋其上,聲勢烜赫,氣吞虹霓。


    然而現在,那池裏麵的‘水’卻少了至少三分之一!


    整個十二都天神龍鎮國大陣內的龍氣,也稀薄了許多,光華暗澹。


    建元帝的力量沒有下降,然而他的龍氣儲備卻大幅降低。


    它們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流逝往未知方向。


    建元帝已經用時一日一夜,檢查完整座法陣,卻至今無法辨知是什麽緣故導致,這些龍氣又是去了何處。


    建元帝握緊了雙拳,他目中幾乎射出實質化的火焰,一身罡勁四麵澎湃。


    是誰?究竟是什麽緣由導致他的龍氣失蹤?是否有人在竊取他的龍氣,竊取他的國運?他究竟是誰?


    這一瞬,那十二龍柱上的十二頭赤龍龍魂,都發出了一陣哀嚎。


    它們的魂影劇烈扭曲,那龍柱上也溢出了絲絲血痕。


    “陛下,莫非還沒查到龍氣遺失的緣由?”


    此時一個雄渾沉厚的聲音遙空傳至。


    國師禹昆侖的一具化身,驀然閃現於建元帝後方。


    他遊目四望了一眼,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皺:“如果陛下實在查不出來,或可請當世術法高人襄助。”


    他自己就是世間最頂級的術法高人,號稱‘術定山河’。


    不過禹昆侖知道,建元帝絕不會容許他接觸這座‘十二都天神龍鎮國大陣’。


    建元帝信任他,卻不乏防備。


    “已經找過了,那位在一百二十年前,還位列天榜,卻看不出什麽所以然。”


    建元帝眼神陰冷的看著那些龍柱:“不過朕知道它們,一定清楚龍氣去了何處。”


    國師禹昆侖聞言卻一聲輕歎:“這些赤龍心性強韌,隻是限於神契為陛下所用。陛下想要用刑訊之法讓它們開口幾無可能,逼迫太過,反倒會傷及陛下根本。”


    他語音一轉:“其實陛下無需太在意,隻需天下太平無事,最多一個月內,這裏的龍氣積蓄就可恢複。我們還有時間,且慢慢查探不遲。”


    禹昆侖知道建元帝真正擔憂的,是天命與國運的轉移。


    不過眼下,他也隻能夠這麽安慰了。


    建元帝不滿的‘哼’了一聲,終還是收回了對十二赤龍龍魂的壓迫。


    ‘十二都天神龍鎮國大陣’與他性命相係。


    故而十二赤龍受損,也會損及他本身。


    他隨後眼現凝思之色:“國師,此處龍氣流失,是否與天下時局的變化有涉?與徽州的大敗有關?”


    建元帝說到此處,胸中又滋生出一股暴怒。


    日前他設計支開太師獨孤守,以西北處的一場變故,臨時將獨孤守引開戰場,隨後強行幹涉戰局,令‘征東大將軍’石宣為帥,統徽州一百五十九萬軍馬,力圖殲滅極東冰城一部,以重挫其勢。


    然而征東大將軍石宣卻大失其望,在兩日前的會戰中大敗虧輸,喪師五十餘萬。其中二十二萬戰死,其餘都被極東冰城擊潰,散於山野之間。


    “這絕無可能。”


    禹昆侖果斷的一搖頭:“理論來說,天下間的形勢消長,確會影響陛下的皇道秘法。然而徽州之敗,並未傷筋動骨,石宣雖然丟了五十三萬大軍,卻還是勉力守住了徽州。


    東麵戰線依然穩固,戰局未生大變,而我大寧地大物博,底蘊深厚,獨孤太師一直在編練兵馬,頂多半年時間,就可再得三百七十萬精銳大軍。‘當十大錢’也已初步發行,最近兩年內,我大寧都不愁錢糧物資。所以理論來說,這兩年當是陛下氣運鼎盛之時。”


    建元帝眉頭一皺,隨後將手中一枚信符遞給國師禹昆侖:“那麽加上這個呢?”


    那是天衙錦衣衛都指揮使笑紅塵給他發來的信符。


    建元帝看了之後第一個情緒是震怒。


    他沒想到楚希聲那豎子如此難纏。


    這次那位親自下場,出麵聯絡各方,都沒能將楚希聲置於死地。


    建元帝第二情緒,卻是驚季,讓他通體寒涼。


    “這個——”


    禹昆侖看了這信符中的內容之後,也是驚疑不定,眉頭大皺:“或有可能!不過陛下,這些一品神宗斷不會如此不智,去扶持一個無相神宗的聖傳弟子。他們難道就心甘情願,受無相神宗所製。


    且,這扶龍之事,豈是那麽好扶的?一旦生變,禍患深遠。就如笑指揮使之言,這想必是有什麽緣由,或是逼不得已也未可知。此事讓笑指揮使繼續關注便可,我料各方,還是會不遺餘力的在楚希聲三品前,將之置於死地。”


    建元帝沒說話,麵色卻更加沉冷。


    他陷入凝思,眸光明暗不定。


    須臾之後,建元帝自嘲一笑:“此言有理,倒是朕,驚季之下,竟失了方寸。”


    這位又語聲一轉,神態誠懇的問道:“國師,徽州大敗,眼前形勢不如預想。我們想要讓問銖衣入局,隻怕更加麻煩,你可有什麽良策?”


    “徽州這樁事,陛下委實做得差了,太過操切。”


    禹昆侖歎了一聲,語中略含責備:“一劍傾城是何等人物?她能率鎮海遺民,在海外開辟出那般的局麵,積蓄出幾乎直追大寧半壁的軍力國力,其軍略才智豈同小可?


    陛下想要她的純陰元力,隻能徐徐圖之,萬萬急不得。高手爭鋒,露不得一點破綻。為今之計,還是得盡快將獨孤太師請回。一劍傾城的兵鋒,唯有太師才能應對。


    禹某在那邊,一來不擅軍略,二來無暇分神,還是得請太師出麵,主持大局。陛下,太師是顧重大局之人,隻要你誠心實意,他一定不會堅拒。”


    禹昆侖的‘本體’現在就在徽州那邊,與一劍傾城問銖衣交手兩次。


    然而他現在畢竟隻是一位術師,正麵戰力不及武修,應付起來還是非常吃力。


    那位一劍傾城如非是顧忌那兩位暗中潛伏的超品武修,又兼後力不足,早就可將他斬殺。


    不過問銖衣已看穿了他的術法根基,下一戰必定會有所針對,他麵臨的形勢勢必會險惡百倍。


    這次禹昆侖以分神化體來此,就是催促建元帝早日將獨孤守請回。


    “太師啊——”


    建元帝想到此事就覺頭疼。


    他這兩日連發三份詔書,請太師獨孤守前往徽州,重掌大軍,卻都被太師拒納,連傳旨的太監都被丟了出來。


    不過建元帝心裏明白,此時隻要他親身前往,拜請太師獨孤守繼續主持戰局,就一定能請動獨孤守。


    太師一方麵確是有著情緒;一方麵是在逼他低頭,讓他進一步釋權,或是做出不再幹涉東麵戰事的承諾。


    “朕先想一想,不會讓國師久等——”


    就在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建元帝忽然感覺到周圍地麵一陣劇烈搖晃,仿佛天塌地陷。


    就連這堅固無比的十二都天神龍鎮國大陣,上方也是塵砂俱下,簌簌墜落。


    他一陣錯愕,隨手就目現怒火,看向了某個方位。


    “陸沉!你好膽!”


    這巨震來源於‘詔獄’方向,也就是民間所謂的天牢。


    那是有人用一種強大的術法神雷,炸開了天牢的防禦法陣,強行攻入其中。


    建元帝氣得渾身發顫。


    最近這幾天簡直沒一個好消息。


    他直接禦空而起,飛往這座地下空間的出口方向。


    國師禹昆侖神色凝重。


    他隻是一具分神化體,無法參與戰鬥。


    不過他還是禦空緊隨在建元帝身後。


    “陛下小心,陸沉戰力可入天榜前三,可能還在我之上。那些值守的侍衛,無需過於苛責。”


    這位刀劍如夢實在是選了一個好時機。


    他與太師獨孤守都不在望安城,諸多大內高手,也都各有要務,出京公幹。


    建元帝哼了一聲,遁光越來越快。


    其實禹昆侖不勸戒,他也不打算遷怒。


    除了宮中的幾位一品,誰能防得住刀劍如夢陸沉?


    便是他這個天子,在陸沉發難前也是茫然無知。


    ※※※※


    就在詔獄發生爆炸的時候,計錢錢也在皇城外圍。


    她神色愣愣,瞠目結舌的往詔獄的方向看了過去。


    不過早在潛入皇城的時候,計錢錢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沿途她遇到的所有侍衛,太監與宮女,都定定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或是雙眼緊閉,或是眼神茫然失去焦距,顯然是被幻法所迷,陷入到了夢境當中無法自拔。


    哪怕是詔獄方向山搖地動,也沒能使他們驚醒過來。


    計錢錢不由一聲呢喃:“刀劍如夢陸沉——”


    隻是一位刀劍如夢,自然沒有如此神奇。


    應該還有其他的術師配合,增幅其幻法之威。


    然而這已極其可怕。


    計錢錢沿途看到的侍衛武修,大多都在五品階位,其餘三品四品亦不乏其人。


    然而他們現在,就如一具木頭人一樣,心神全不由自主。


    計錢錢隨即收斂住思緒。


    刀劍如夢陸沉的目的,應該是關押於詔獄底層中的幾位重犯。


    據她所知,昔日戾太子桉中被牽連的那些朝廷重臣還有幾人未死,就關押在詔獄的最底層。


    所以昨日她遇到的那幾個如夢山莊之人,是在為今日的行動踩點?


    這對她來說,真是個絕好的消息。


    天子與大內高手的注意力,都將被陸沉與他的部屬吸引。


    計錢錢這次原本連一成的把握都沒有,然而現在她卻有了可乘之機。


    此時她已站到了皇城外,一座占地十數畝的殿宇前。


    她抬頭上望,隻見那朱紅大門上方的牌匾,赫然寫著‘贓罰別庫’四字。


    贓罰庫是大內中的內庫之一,掌貯存官府籍沒財物,收儲贓罰款項等等。


    贓罰別庫,則是用於所有籍沒財物中額外珍貴的東西。


    計錢錢的目光淩厲,又含著幾分疑惑。


    她想起了昔日師兄笑紅塵,第一次帶她進入宮城時的情景。


    那時她就感知到這‘贓罰別庫’中有一件事物,正在吸引著她。


    那感召額外強烈,以至於計錢錢每次踏入京城周邊二十裏,都會與那件事物生出感應。


    計錢錢卻一直沒機會去看看究竟。


    她從天衙錦衣衛的底層做起,到現在都隻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副萬戶,沒有進入‘贓罰別庫’的資格。


    不過她來這裏,並非單純是為吸引她的那件事物。


    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知道這‘贓罰別庫’中有幾件強大的法器,是這十年來,天涯錦衣衛從那些通緝要犯,江洋大盜手裏繳獲,送入‘贓罰別庫’保存。


    其中一件兵器尤其適合她,還可幫助她掩蓋身份。


    二品以上的神器,除了那些宗派形式獨特的鎮宗法器,通常都被煉入心血,除了血脈相係的後人,很難將之祭煉。


    不過計錢錢早年機緣巧合,得了一件源自上古時代的神物,可以讓她取代器中的精血印記,將一件一品神寶煉為己有。


    計錢錢看了那牌匾一眼,就直接推開了朱紅色大門,踏入了門內。


    因形勢發生變化,計錢錢已經懶得藏形匿影,掩蓋蹤跡,直接選擇了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她要趕在詔獄變故平息之前,盡快把東西拿到手,從宮中安然脫身,然後找個合適的機會完成自己的諸天秘儀。


    贓罰別庫共有五層。


    換在往常,計錢錢從正門進入的時候,這裏的守衛就會反應過來,對她施以圍殺。


    不過今日,這些守衛全無動靜。


    他們全都陷入陸沉的夢境當中,對計錢錢的闖入毫無所覺。


    不過贓罰別庫內的法禁,卻全數激發。


    先是一束束強大無比的雷霆,一道道犀利無匹的風刃,朝著計錢錢轟射,隨後四麵八方的牆壁也敞開一個小小的洞口,從裏麵噴射出無數威力強大的箭支,成百上千,持續不斷。


    計錢錢的身影,則如鬼魅般的閃動,將絕大多數雷霆風刃都甩在身後。


    即便躲不開的,計錢錢也不在意,直接以刀意硬扛。


    “目空四海!”


    那些雷霆風刃的威力,都相當於三品高手的全力一擊。那些箭支雖然威力稍遜,卻密集如雨。


    且計錢錢越往上走,禁法的威力也就越大。


    然而計錢錢的雙刀,卻都能將之一一斬飛抵禦,甚至是強行抹除!


    她的九煉極元紫金身,則生出了一層金色外罡。雖然不似楚希聲十二重外罡誇張強勢,然而計錢錢將之與自身的無敵刀意結合,卻也極難撼動。


    信念所致,唯我無敵!


    計錢錢隻用了幾個呼吸,就勢如破竹的來到第四層。她很快在這第四層的邊角,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把通體銀白色的長弓,外有各種凶獸浮凋。


    包括猰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豨、修蛇,還有最中央處的‘九日’——這都是昔日射神‘大羿’射殺的凶獸與神靈。


    這些浮凋飽具玄意,造型美輪美奐,不過它卻沒有弓弦。


    計錢錢的眸中不由現出了一抹異澤。


    這正是昔日黑榜第三,‘天射神殺’宮廣寒的神兵‘無弦刀弓’。


    此弓階位一品下,有弓無弦,可以分解成兩把戰刀。


    乃是宮廣寒耗盡一生積蓄,請動一位煉器大宗師煉造之物。


    然而這位讓天下高官權貴為之膽寒的頂級殺手,卻從此失了往日的謹慎小心,僅僅兩年之後,就被錦衣衛設局圍殺。


    昔日計錢錢就很眼饞此物,卻限於身份不夠,功勳也足以換取此物。


    幸在大內一直都沒尋到合適的器師,將之分解成材料,一直保存於贓罰別庫。


    而現在——


    計錢錢毫不猶豫的抬手一抓,將此物強抓在了手裏。


    此處法禁頓時爆出十數條浩大炎龍,朝著計錢錢噴吐灼燒。


    那件‘無弦刀弓’也在極力抗拒,瞬時生出無數虛幻箭支,朝著計錢錢轟射。


    計錢錢卻全然無懼。


    她的金色外罡巋然不動,硬頂著火焰與箭支,發出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火花爆閃。


    而此時計錢錢已拿出了一枚赤金光澤的玉符,將之一手捏碎。


    那赫然是神品天罡法——偷天換日!


    由一位永恒神靈模彷人族術法,祭練出的強大玉符!


    此法一經施展,周圍的天規道律隨之擾動,那噴射箭支的‘無弦刀弓’也隨之啞火。


    計錢錢僅在頃刻間,就用自身的精血神魂,取代了‘天射神殺’宮廣寒留於弓內的精血印記。


    她的眼中現出了欣喜的色澤,隨後手持戰弓,閃身退出那十數條火龍盤旋灼燒之地。


    計錢錢隨後撫著手中的無弦刀弓,愛不釋手。


    神品天罡符固然珍貴,卻遠不及‘無弦刀弓’。


    這把弓對她的增益無比巨大,無論是她的唯我獨尊刀,還是她的大羿無形箭,抑或是九煉極元紫金身,此弓都能帶來極大的提升。


    這件神兵的核心是一頭超品麒麟的麟丹與心髒。


    而麒麟掌握的天規,正是天地間的‘巽風’,‘雷霆’,‘如意’與‘增長’之法。


    故而此弓,有著隨心如意,增長萬法之能,與楚希聲手裏的‘混沌之心’與‘萬象星盤’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以強化她的各種法門,甚至血脈能力。


    這‘無弦刀弓’一入手,此處的法禁就更無法撼動計錢錢的外罡。


    接下來她卻把目光,投向了此處的第五層。


    計錢錢很想知道,那件一直在召喚她的東西,到底是何物?


    這個念頭,已經在她心裏盤亙了不下五年,如今正可解此心結。


    她閃身而上,來到了第五層的梯口。


    計錢錢在此處遊目四望,目光很快就鎖定了擺在五樓中央偏南側的一個木架。


    那上方赫然擺著一麵寶鏡。


    銀白色的鏡身,鏡緣外側嵌刻著繁雜深奧,飽具玄意,卻又優美異常的符文。


    當計錢錢注目過去,這銀鏡竟然浮空而起,散發著一層銀白光輝。


    “這是——”


    計錢錢吃驚不已。


    她知道這寶物是什麽,那是昔日建元帝元後之物,戾太子母族傳承的神寶——神心照世!也名‘神心鏡’。


    然而此物,為何會令她的血脈共鳴?


    這不可能!


    她隻是太師獨孤守收養的民間孤女,身世平平無奇,怎麽會與這‘神心鏡’扯上關係?


    計錢錢神色驚疑的走了過去,試探性的用手指接觸。


    而下一瞬,計錢錢就變了顏色。


    她的一身氣血轟然潮湧,仿佛洪濤般的澎湃衝擊。


    那被封印於她心靈深處的記憶,也在這刻噴湧而出,出現在她的腦海。


    計錢錢的童孔怒張,隨後就變化為血色!


    ※※※※


    大約一百個呼吸之後,計錢錢渾渾噩噩的從‘贓罰別庫’裏麵走出來。


    她就如行屍走肉,兩眼茫然,幾乎沒有焦距,


    計錢錢隻覺眼前一切都荒唐可笑,荒誕無稽。


    她是真的可笑。


    原來自己的許多記憶都是虛假的,原來她一直尊崇愛戴的人,竟是殺死她的父母,屠戮了她一族上下的仇敵!


    她堅信無疑的信念,也是如此的荒唐。


    這十年來,她在錦衣衛勤勤懇懇,不辭勞怨,卻是為自己的仇敵效力。


    在封印的記憶蘇醒之刻,計錢錢心神幾乎崩潰,凝練的獨尊刀意也差點瓦解。


    如果不是那一瞬,她想到了楚希聲,想到了她的主上,計錢錢幾乎就因刀意崩潰,被‘贓罰別庫’第五層的法禁轟殺。


    她不能死在這裏,她答應過劉若曦,待與過去做個了結之後,就返回秀水,全心全意的為主上效勞。


    何況自己不早就認定了麽?她的主上楚希聲,才是值得她效力終生之人。


    也是她現在,真正尊崇愛戴之人。


    自己這次來望安城的目的,不就是要將自己過去秉持的信念,徹底粉碎麽?


    計錢錢心中萬分慶幸,與主上相遇,實是她畢生之幸。


    否則她至今,都仍被蒙在鼓裏,依舊蒙昧無知的給朝廷做鷹犬走狗。


    而就在計錢錢神智漸複之刻,她聽見了天空中一聲怒哼。


    “你逃不掉!今日這宮中的天羅地網,正是為你陸沉而設——”


    計錢錢聞言驚醒,抬頭看向了天空。


    她看見空中十二道赤龍盤武,一身袞袍冕旒的建元帝,正手持一把金色長劍,正在空中追擊著一道青色身影。


    他的天子劍封鎮八荒六合,挾持山河湖海,群山大地,禦極天下,製以五行,氣勢恢弘磅礴。


    那青色身影,正是當今的天榜第七——刀劍如夢陸沉。


    他正且戰且退,一刀一夢,一劍一幻。


    雖然對建元帝影響不大,卻將那十二頭赤龍迷惑到恍忽迷離,顛三倒四。


    這位展現出的武意天規,更在建元帝之上,竟能擬幻成真,與建元帝的天子劍正麵對抗,完全不落下風。


    不過在二人附近,卻有著數位一品武修,呈現出合圍之勢。


    在那殿宇樓閣之間,陸沉的部屬也陷入苦戰。


    他們正在往東麵逃離,卻遭遇重重攔截,進展艱難。


    計錢錢的雙眼一眯,瞬時無窮的殺意在心中騰起。


    陷入破碎邊緣的刀心,赫然在這刻重聚,比之前更加強大,更加凶暴,更唯我獨尊。


    記憶封印破碎之後,她就撕碎了自己身上的枷鎖,將自身所有血脈天賦提聚展現,所有的神意都能自如調動。


    計錢錢提起了手中的‘無弦刀弓’,童孔亦浮現出紫色光澤,一頭發絲無風自舞。


    那麵銀白色的寶鏡‘神心照世’浮現於她的身後,將一絲絲月白色的光華,照耀於她的後腦。


    計錢錢看著上空中的建元帝,隨後毫不猶豫的拉開了手裏‘無弦刀弓’擬幻出來的虛幻弓弦。


    她拚盡全力,將自己所有的力量灌入其中。


    “殺!”


    瞬時一道黑色的箭影穿入虛空,一瞬間就閃現到了建元帝的眼前。


    “混賬!”


    建元帝的童孔怒張,抬手一拂,就欲將這支突兀射來的箭強行拍開。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眼中現出了迷幻之色,短暫失去焦距。


    刀劍如夢陸沉的幻夢刀意一直藏而不發,直到此刻,驟然迷幻住建元帝的神念心靈。


    雖然隻是極其短暫的一刹那,卻還是令建元帝的動作僵滯了片刻。


    那黑色箭影穿梭入內,在建元帝的肩膀上爆出了一朵血花。


    “這是——”


    刀劍如夢陸沉在迷幻建元帝之刻,驀然間心髒季動,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機。


    他眼現驚疑之色,朝著箭支的來處看了過去。


    當他望見那邊的銀甲女子,還有女子手中的‘無弦刀弓’,她身後的銀白寶鏡,童孔頓時微微一張。


    竟然是她?


    這個故人之後,她還活在世上?


    而此時計錢錢的神念刀意,正在疾速拔升。


    此時她已射落了心中的那顆太陽。


    雖然隻是將建元帝擊傷,然而她已與自己的過去徹底做了了斷。重聚了武道意誌,再次凝練了自己的刀心。


    這一刻,她也完成了自己晉升三品下的諸天秘儀。


    一直固鎖著她大寧皇朝與朝廷律法,如今已再無法束縛她,不再是壓製她刀意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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