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執白子,淩姿涵看著棋盤,許久才落下一子,同時將圍在其中的三子拿開,抬頭看向對麵坐著的流雲,微微勾唇,用指尖輕輕叩了叩玉石棋盤,示意她去看,並將手中的三顆棋子交給了她。


    “小姐,這……”是何意?


    流雲不解的看著淩姿涵,望著她血紅的瞳,心中閃過一絲莫名,仿佛登時點亮了什麽。但還未等她開口,就聽淩姿涵道:“上次,我與王爺抓回來得人,查問的怎麽樣了?”


    “小姐,這事兒不是王爺辦的嗎?您還讓我不要參與。”


    流雲做事,一向有板有眼,隻要是淩姿涵的吩咐,不論對錯,都會照做。這次,她顯然也是照章辦事,絕無半點逾越。


    淩姿涵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低笑道:“我不讓你參與,是為了避開衝撞。但你,總有途徑會知道!那件事,雖然交給了王爺,但王爺卻是讓嚴修遠去查的,相信以你和嚴修遠的交情,你必定知道其中的事情。怎麽,雲兒,現在你還想和我打馬虎眼嗎?”


    她的笑,越發明媚,明媚的似乎能夠照到流雲的心坎裏。


    流雲不自覺的僵了下,轉即站起,垂首福身:“小姐,奴婢斷斷不敢欺瞞。隻是小姐不讓奴婢參與,奴婢也未曾打探,就是嚴修遠曾經與奴婢說過,奴婢也不敢去記著。還望小姐明察……”


    “好了好了,雲兒起來!”淩姿涵伸手扶起流雲,微微皺眉,嗔道:“我並未曾有要發難,也不曾有什麽責怪之意。若這就將你嚇著了,那才真真是我的錯呢!坐下,這盤棋,還沒下完。”


    直起身的流雲,看著淩姿涵,慢慢的坐下,可這心裏頭卻是越發奇怪。她猜付著淩姿涵到底想要對她說什麽,可是怎麽猜,都覺得蹊蹺的很。想了許久,她打量著棋盤,緩緩抬頭,看著正對著棋盤若有所思,好似舉棋不定的淩姿涵,斟酌著道:“小姐,嚴修遠查探後說,冒充小姐的那個人,就是個市井無賴,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之所以冒充,似乎是因為錢財,想要打著小姐的名號,再外斂財……”


    想要斂財的小混混?


    淩姿涵在心裏念著,緩緩閉上了眼睛,朝太師椅的椅背上靠去。腦海中的思緒,卻又飄回了那一天。


    那天,在茶館中,當她逼問那男人身份何用意時,那男人嚇得腿腳發軟,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因為跌倒的突然,脖子上被軒轅煌的劍刃給留下了一道翻卷的血口,血流洶湧,仿佛即將決堤。


    “小……小的隻是想混口飯吃,求之涵公子饒恕啊!”他顫抖的求饒著,不停的磕頭。那動作並不像是假裝的,那驚恐的衍生,和顫抖的身體,哆嗦的直磕碰的牙齒,都不是那麽容易裝出來的。那是身體的自然反應,除非他是個天生的奧斯卡,不然,那可能演的那麽的逼真?


    反複詢問過後,他除了哆嗦,還幹脆來了尿失禁,最後但她拿起筷子時,他竟然嚇得直接暈了過去。


    這麽膽小的人,真不知道,派來是要幹什麽用的!


    可若說他真是無辜的,淩姿涵一點也不相信。


    一來,她林之涵的名號,在江湖上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自打她銷聲匿跡後,卻從無一人敢去假扮。而如今,這名字恐怕江湖上的人都以為不會再出現時,他卻夠膽大的冒出來。說是要行騙,那為什麽不早點騙,如今再來,又剛好在晉中這個神佛都要忌諱三分的地方行騙,是不是太傻了點?!


    二來,那人的神態,舉止,與她當年倒也有個一兩分神韻,不同的是,她當年身邊帶著的全是女扮男裝的美人,敲詐的也都是奸商的錢。他學的有模有樣,是誰教的?這世上,見過林之涵後,還能教他行騙的,不過那幾個,其餘的,不是改邪歸正,就是下地獄區間也忘了,那這人學到的幾分本事,又是從何而來呢?


    思緒抽回,越想頭腦越亂的淩姿涵,幹脆不再想了,轉即靠在身後的靠枕上,幽幽地吐了口氣道:“若真是個無膽鼠輩,就好嘍!怕隻怕,有外人人已經知道了林之涵,便是我。若真是如此……”那她要是不能揪出與她對弈的人,下一步棋,可就難走了。


    “小姐,凡事往好的上想吧!您想啊,自打您和王爺這麽出外郊遊了半月,這整個晉中啊,整日裏都是人在議論著小姐與王爺。您別說,這晉中的百姓,的確比晉中的樸實,並不會相信什麽鬼神之說。而就像您來晉中路上說的一般,奴婢私下裏去查訪過,原來我們王爺,在百姓口中,那是個大大的好人!”


    流雲連番誇讚,將從百姓口中得知的話,一一說給了淩姿涵聽,但淩姿涵並沒對那些話有太多反映,隻微微頷首道:“流雲,這些話日後萬萬不要在王爺麵前說起。王爺對他封地內的百姓好,把晉中各府,各州郡治理的好,那也是他應盡的責任。”


    責任?!


    口碑!


    淩姿涵的腦海中,猶如一道精光閃過。


    她似乎明白了!


    那人之所以要加班她,四處招搖,目的也許就在這兒。


    恍然中,她又了這樣一個想法。或許,那背後指使之人,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派了個人,張揚跋扈的在晉中到粗作惡,以林之涵的身份。之後在放出林之涵,便是淩姿涵,是軒轅煌的王妃的消息。這樣,無形中便給了受晉中百姓敬畏的邪王一個三人成虎的壓力……


    是想壞了她的名聲?在加以利用,來對付軒轅煌?!


    那他,知道了嗎!


    淩姿涵豁然站起,想到軒轅煌今日與前來覲見的州府衙門的官員會晤,便有坐了回去,掂量著手中的三顆棋子,反複的思附著。


    而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來。


    “誰!”


    “主子,奴婢青黛。”


    恭恭敬敬的聲音,平板的就像是機械調整過的一般。


    但這聲音,卻出奇的能讓人的心情隨之平靜。


    看了眼對麵,已然站起了的流雲,淩姿涵朝門口應了聲:“進來吧!”轉即目光從流雲身上劃過,嘴角卻掀了起來,心道,這兩人,可真不愧是姐妹呐!


    “主子。奴婢青黛,給小姐……”


    “好了好了,你啊,和你妹子一樣,張口閉口就是王妃啊主子啊的。我呐,都硬生生被你們給叫老了,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頓了下,她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座位,溫和的笑著,半眯著桃花眼兒道:“快來坐下!雖然你現在入府,頂著的是靜好的位子。但怎麽說,你都是四鳳之首,這聲奴婢日後人前可稱,人後可萬萬不要再讓我聽見了,我啊……受不起!太沉重了!”


    “主子說笑了,屬下自打跟隨主子的那天起,這條命都便已是主子的了。不管是在江湖作事,還是在主子身邊伺候,都是屬下的福分。再者,主子還將流雲妹妹教養的這般好,屬下更是感激不盡。所以,還請主子允許,讓屬下盡心盡力的服侍,以報恩情!”


    聞言,淩姿涵站了起來,伸手將她拽倒位子上,硬按著她,用命令的口吻道:“給我坐下!”轉即,又朝流雲打了個眼色,讓她也入了座,這才道:“你們姐妹兩,真真是一條心的。我不過一句話,你們倆就拿兩頂大帽子,給我壓得脖子都快要斷了!好了好了,算我囉嗦,日後,這話我是斷斷不會再說了,你們啊,愛怎麽能叫怎麽叫。但有一點要記著,你們不僅僅是我的屬下,還是我的親人,我的好姐姐!”


    無形中的一句話,仿佛無心,卻是最收買人心的利器。


    而平日裏看上去老成持重的青黛,其實最吃這套。作為四鳳之首的她,跟隨淩姿涵多年,而淩姿涵早已摸透了她的脾氣。往簡單裏說,她絕對屬於那種,你對她好,她就會掏心窩子對你的,極為講究忠義的人。


    青黛目露深色,凝視著淩姿涵,許久她深深地低下頭,朝淩姿涵道了聲謝。轉即看了眼流雲,這才道:“主子,青黛恭喜主子,得償所願。”


    “嗯?”


    喝著寧神湯的淩姿涵,緩緩抬眸,看向青黛。


    青黛絲毫不敢遲疑,繼續道:“皇上已經降旨,準小姐將夫人的靈位接回晉中供養敬奉。還將小姐的孝舉,公布天下,讀書人與百姓皆為稱讚。隻是,小姐想要給夫人遷移墓陵的事兒,卻被駁回了。說是夫人仙遊已久,入土為安,還是不要再去驚動夫人了,以免毀壞夫人仙遊後的命數與行修。”


    淩姿涵聽著青黛的匯報,許久點了點頭道:“也罷,準我接回靈位,我也很是高興了。”其實,她這心裏卻是另一番計較。


    想來,皇帝應該並未察覺她請這道旨意的意圖,並不知道她是有心試探。而現在,他辦法的這道旨意,反倒讓她更為堅定了心裏的那個想法,不再因為某些事而猶豫下去。可這還是要計較,淩姿涵思前想後,用指尖輕輕地摩挲著湯盅蓋子,不等她說話,清代究竟跟著開口道:“那邊,也傳來了消息,據說,醫聖前往林爵府中走了圈,‘順道’給清泊少爺請了脈,之後僅願意留下,替少爺調養。就前幾天,京中便傳了消息,說醫聖是妙手回春,竟令清泊少爺清醒過來。”


    “嗬,想來淩爵爺會極為‘高興’吧!”意味深長的勾起唇角,淩姿涵低頭繼續喝湯,順道問了句晉中如何。


    隻聽青黛道:“晉中百姓一切安好,現在這段日子,比之前聽聞王爺帶小姐回封地時,要放鬆了許多。我們的人,在太原城和汾陽城,分別開設了鳳顏閣與鳳棲酒樓,暗中打探民情。這才知道,原先關於小姐的許多傳聞,在近日都沒了,民眾間,又流傳了另一段傳言。傳言說的是小姐與王爺在京中相識的佳話,又因為這些日子,小姐替民眾上書王爺,給王爺的良策諫言,而深得民心。更有百姓稱讚,小姐是王爺的福星。哦,就連前些日子,王爺小姐同遊晉中,也不知被什麽人給看了去,在民間流傳開來。他們紛紛,讚譽王爺小姐感情和睦,鶼鰈情深,且夫妻同心,聯手為百姓除害!”


    “嗬嗬,姐姐,那我們小姐現下可就不是人人敬畏的‘妖妃’了,這怕,是要成了活菩薩!”


    “得了吧,菩薩吃素,我可是無肉不歡的。”淩姿涵玩笑的說了句,隨即話鋒一轉,道:“這些日子,淩爵爺可有什麽別的動靜?淩家那些人,清泊的病好了,怕是要更為難人了。還有,住在我們府中,佛堂裏的那位,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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