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數日,轉眼,以至十月中旬。


    淩姿涵他們卻停在了雲州,無法前去。


    這一日日的耽擱下來,少說也有三四日了,越是等,淩姿涵這心裏就越是不安穩的很,可偏偏夏陽攔著,死活不準他們上山,還說易安涼自有用意。


    隻是這用意,叫淩姿涵費盡了心思也猜不出。


    此刻,雲州一處幽靜的四合院中——


    “小姐,夏陽公子又遣人送了信來。”


    推開門,靜好拿著信疾步走入,打了個眼色,遣開隨行的兩名丫鬟,便從袖中抽出信件,遞給淩姿涵,又道:“小姐且快看看,可是盟壇有了新消息?”


    淩姿涵知道她心中念想,自己也是很著急,但麵上卻依舊平緩如故。她打開那信盞,抽出信紙,卻是白紙一張。


    拿著信紙的手頓了下,眸色稍稍變換,轉即收斂,淺笑著疊起了信紙道:“看來一切如舊。盟壇還是沒有變化,外頭傳來的消息如何?”


    “還不是那些歌舞升平,**的消息。雲州地界大小官員,一知王爺王妃到此,哪個不奔走相告,為的還不就是那份恩寵,各個都眼巴巴的想讓你們替他美言。就算這一人一句,那也得說半個時辰了。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竟然在這種時候,給你們添亂……”


    “靜好!”淩姿涵輕輕拍了下桌子,媚眼含嗔的看向靜好,隱隱不知深意,隻覺沉重。


    “靜好說的是實話。”


    “閉嘴,你是嫌著腦袋擱在在脖子上太久了嗎!”


    微帶薄怒的警告讓靜好撲通一下跪了,卻還是不服氣的嘟著嘴,滿心委屈。


    淩姿涵也不管她,由著她跪著。


    室內一片寂靜,隻時不時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響。不知過了多久,等淩姿涵抬頭,伸手拿起杯盞時,才發現那滾熱的茶水,已然冰冷。


    “茶涼了,給我換一盞吧。”淡淡的吩咐了句,淩姿涵又低頭去,繼續看書。那份閑適,與定氣凝神,是讓人想不到的安然。


    尤其,在這個時候。


    靜好不知是賭氣,還是跪久了起不來,竟也沒應聲。


    淩姿涵抬頭,對上的卻是一雙充血微紅,包含淚珠與怨艾的眼神。


    “你在怨我。”淩姿涵淡淡的說著,並放下了茶盞,微微垂下眼簾。


    靜好挺直腰杆,回答的倒是響亮:“奴婢不敢!”


    淩姿涵挑眉,隻是凝視著她,少頃忽然翹起唇角,勾著動人的微笑,眼神中的**卻在此刻映襯著燭火,而呈現著詭譎的色澤。“不敢?靜好,你隨我多年,你的心思,我又如何能不知道!”頓了下,淩姿涵歎著氣說,“你這丫頭,旁人也就罷了,偏你,也不看看我們現在是在什麽地方。”說著,她做了個隔牆有耳的動作。


    “小姐耳朵靈光,奴婢比不了。奴婢隻知道,易盟主危在旦夕,慧如小姐,自然比奴婢知道的更清楚。可小姐不但不去盟壇解救,反有閑心坐在這裏看書喝茶——還有王爺,他此行根本不是來陪伴小姐救人,而是奉了皇上的旨,來籠絡官員,處理國事,忙的無暇分身,哪還有心思去估計盟主安危。依奴婢之見,他巴不得盟主死了,才好出去塊絆腳石……”


    靜好的肆無忌憚,令淩姿涵皺起了眉頭。


    這樣的靜好,讓她陌生,陌生的幾乎忘記了,她的名字較靜好。


    鎮定的看著靜好,淩姿涵就保持著僵立的姿勢,持續了好一會兒,才收回了視線,同時手邊的茶盞,卻朝著她的方向飛了過去。打斷了靜好近似乎放肆的言論,叫來了屋外候著的婢女,冷聲道:“把她帶下去關起來,被子褥子都不許給,本妃要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靜好被拖走了,屋子裏又恢複了往時的安靜。但淩姿涵卻怎麽也靜不下心,腦海中,就剩下靜好的聲音嗡嗡地轉著。左想右想都覺得靜好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是哪裏的問題。於是,便命人將外院的阿靖傳了來。


    那阿靖原在馬棚搗騰馬匹,一聽淩姿涵傳喚,就緊趕慢趕的趕了過去。剛進屋,未曾來及問安,淩姿涵就指了位置,讓他坐下回話。


    問了些關於靜好竟日來的問題後,淩姿涵垂首沉思了好一會,抬頭對阿靖道:“別人我不放心,這件事情還是交給你。阿靖,你幫我去查一查,靜好近日是不是見過什麽人,或者接觸過什麽比較特殊的事物。”


    阿靖也不多嘴,抱拳應了下來,接著又對淩姿涵說了些,最近雲州市井中流傳的言論。


    沒過多久,隻聽“吱呀”一聲。


    門開了,阿靖話還沒說完,就聽軒轅煌的腳步聲傳來。


    淩姿涵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起身迎上繞過屏風的軒轅煌道:“怎麽今兒這樣早就回來了?父皇吩咐的差事,可曾辦妥。”


    “倒也不是什麽麻煩事,七七八八,也都差不多了。倒是你,總一日一日的在房裏帶著不好,要不,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軒轅煌脫下披風,淩姿涵伸手就了過來,略略抖了抖上頭的雪花,眼神卻從軒轅煌的麵上掃過。隻見他朝阿靖的方向看去,眼神微露壓抑,轉即卻又揮了揮手,便讓他出去了。


    “無妨,還是辦差事要緊。我啊,就知道,父皇不會那麽便宜的讓你與我來的,必定有他的事。”疊好了衣衫,淩姿涵隨手反倒椅子邊上,讓門外的嚴修遠叫人來給上茶點,並找了個話題,隨口說:“眼看著就要到大雪了。”


    “是啊,父皇又遣人來了,讓我們在臘月前回去。無論如何,這年,都是要在宮裏過的。對了,父皇還下了手諭,並給了封密旨,讓我們這趟辦完差事後,若有易安涼同行,便將這密旨交給他,若換了別人回去,便將易安涼給綁回去,再宣讀密旨。”


    淩姿涵接過他手中的那卷手諭,打開通讀一遍,放下又瞧了眼他拿在手中的密旨,用的是禦貢龍紋織錦,封口是金色火漆,上頭的漆印是五爪騰雲龍,的確是宸帝的密詔。


    收回視線,淩姿涵轉身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之前夏陽派人送來的信,遞給軒轅煌。


    “今兒才送來的,你看看吧。”


    軒轅煌接過信封,看著上頭的那行署名,再看一眼淩姿涵,就知道了這信中是什麽,也沒拆開便道:“依舊是白紙?”


    “嗯。”淩姿涵默認的哼了聲,垂眸掩蓋著心中的疑惑。其實,她也不相信,易安涼竟然會做出這種叫人猜不透的決斷。她甚至以為,這紙上原是有字的,隻是被處理過,便用火烤、水浸,各式藥水也挨個試過,可用盡了法子,白紙終歸還是白紙。“真鬧不明白,他們到底在搞什麽神秘。盟壇上,似乎也沒有多大動靜,那批挾持盟主的人,就像是入住盟壇一樣。一不篡位,二不奪權,隻是想斷了他們與外界的聯係。就好像——像是在軟禁安涼!”


    軒轅煌聽了淩姿涵的抱怨,偏過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安慰著她,讓她別急躁,並道:“我也派人前去打聽了,雲州離盟壇縮在的蘄州也不遠,相信過不了幾日便能回來。倒是父皇,我越來越弄不清,他在想什麽了。”


    “帝王若也被你看穿了,他這些年的飯,也就白吃了。”薑還是老的辣,這俗語還是毋庸置疑的。


    淩姿涵拿著那道密旨,透著光看了看,隻可惜那布料似乎隔光,根本就看不穿。翻來倒去的看了看,也就不再去想了,隻說是船到橋頭自然直,能先把人救出來,其餘的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又談了會兒話,嚴修遠親自端了差點進來,見淩姿涵正坐軒轅煌膝頭,他有些不好意思打擾,忙想著離去。但這時,淩姿涵卻自然而然的從軒轅煌身上坐起,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同時示意嚴修遠坐下。


    三人邊喝茶,邊談論著最近雲州長提起的“閑話”。


    一晃又是數日過去。


    淩姿涵連著又收到了幾日的白紙,耐心被好奇心磨去大半,已經不想再等了。


    和同樣認為這樣再耗下去不是回事兒的軒轅煌一拍即合,覺得,不論易安涼在籌劃著什麽,他們都要去看一看才為好。至於之後的動作,可以在親眼見到那邊的狀況,再行定奪。


    一拍桌子,就讓眾人去拾掇東西,準備出發。


    前幾日,才被放出來的靜好,聽了這消息一改多日陰沉,和要過年似的,歡天喜地的給淩姿涵收拾行囊去了。看那架勢,就差沒放掛鞭炮,慶祝一番了。


    淩姿涵被靜好的突變,弄得是又好氣又好笑,最後倒也由著她去了。


    冬日裏,四合院中樹上的落葉,差不多都落盡了。


    淩姿涵與軒轅煌並肩站在樹下,不知在想著什麽。


    身邊,不時有幾個丫鬟小廝捧著東西匆匆繞道而行。迎麵卻撞見了疾步走來的嚴修遠與阿靖。


    兩人剛好是從正門與角門兩個方向趕來,同時朝著軒轅煌他們走去,各自叫著各自的主子,在同一處頓住腳步,彎身一禮。


    “什麽事,竟然這般匆忙?”


    “起來說話。”


    淩姿涵與軒轅煌的聲音幾乎同時傳出,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就領著嚴修遠與阿靖進了東廂的書房,並戴上了門。


    幾乎是關門的同一時間,嚴修遠先抱拳回話,一向平緩的聲音,如今也因事情緊急,而有些急促了。


    “王爺,王妃,我們不能離開雲州城。這城中,果然有兩股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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