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應聲,抬眼回了淩姿涵一記淡淡的眼神,便循規蹈矩的福身離開。淩姿涵看了眼門的方向,也沒有屏退左右宮人,就轉身繼續反差書本。


    眾宮人低著頭,悄悄偏過臉,在淩姿涵背對著他們時,紛紛叫喚著眼神。但這時,卻聽那本蜷縮著,坐在淩姿涵那張太師椅上的白狐叫了幾聲。眾人嚇了一跳,趕緊低頭,但想起是那隻畜生,不免又鬆了口氣,抬頭繼續用眼神表示著各自心思。


    那些人聽不明白,淩姿涵自然是懂狐狸說的話。紫七在提醒她,淩相不可信。


    淩姿涵不落痕跡的點了點頭,理齊書走到太師椅邊,將坐墊上的狐狸抱起,自己坐下便將他至於膝頭。溫熱的手撫摸著狐狸柔亮的皮毛,一下又一下的撫順著,心中卻早有一番計較。


    “王妃,淩相到了。”


    流雲帶著身著官服的淩辰立,從大門方向行來,在房間正中央的地毯上,站住行禮。


    淩姿涵並未起身,她漫不經心的抬頭,用眼尾的瞥了眼淩辰立,嗯了一聲。


    淩辰立躬身見禮,但遲遲未聽淩姿涵讓自己起來,他倒也能忍著,就那麽站在原處,紋絲不動。可這心裏,卻暗暗有些犯嘀咕,他這女兒對那些事情應該是一無所知的吧,可他卻總覺得,這樣的氣氛,很古怪。女兒對他的態度……就更怪了。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淩姿涵給紫七順毛的手忽然停了下來,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才抬起頭道:“流雲,怎麽讓淩相站著,還不趕快請他坐下,上茶。”


    流雲毫不打頓的福了個身,“是奴婢疏忽了。”說著,她轉身對淩辰立做了個請的動作,麵露恭敬的說:“淩相,請。”


    “有勞流雲姑娘。”


    客套間落座,又擺上茶水。淩姿涵晾著淩辰立在旁坐了許久,這才合上手中書卷道:“前些日子,身體不適,勞煩相爺多日登門,卻不得一見,很是抱歉,還望淩相海涵。”


    “豈敢豈敢,是老臣過失,未能及時問之王妃病情,為王妃分擔。”淩辰立做出愧疚十分的樣子,抱拳繼續道:“為臣,是過,為父,是失。臣,慚愧——”


    沮喪的樣子,真真是以假亂真。


    淩姿涵瞧著他的姿態,若不是十分了解淩相,大概就會被他著惺惺作態的模樣給騙了。


    隨意的提了提唇角,抬了下手狀似無意,卻又似帶著幾分客氣的說著絕對不客氣的話。


    “相爺心係天下,位極人臣,日理萬機,必定勞碌。本妃這點小病,養養便不礙了。再說,這並不病的,也不是相爺能管得著的事兒。”話音一頓,淩姿涵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淩相,將話題引上正道。“不知相爺連日前來所為何事?”


    淩辰立吃的鹽,恐怕比她踩過的沙子還多,自然能看得出,淩姿涵此刻的心情。也不會傻到和她打客套,說什麽,多日不見,我是來給王妃請安的胡話。他悄悄地上下打量了眼淩姿涵,就直言不諱的說:“為父想與王妃單獨談談。”


    說著,他又朝周圍眾人掃了一眼。


    淩姿涵微微一笑,打了個手勢,並遞給流雲一個無礙的眼神。待流雲帶著屋裏守著的宮仆去了院外,她又低下頭,似笑非笑的撫摸著狐狸光潔的皮毛,看也沒看淩相一眼的淡淡開口:“相爺,現在可以說了嗎?”


    “此事關係恪王名聲,與你大姐……不,是老臣那孽障的名節。”淩辰立的聲音突然啞了,停頓間,他看向淩姿涵,遞去一個“能否上前一敘”的眼神。


    淩姿涵心中冷笑不絕,但麵上還是一派從容。她看了淩相片刻,伸手端起杯子,吹了吹茶葉沫,呷了口潤了潤嗓子道:“真不知是什麽事,竟然讓一向磊落的相爺,也要如此偷偷摸摸。原本,本妃還不怎麽好奇,如今聽相爺這麽一說,倒還真有些稀罕了。真不知,我那大姐姐本就汙垢不堪的名節,是怎麽和我家王爺的名聲牽累上的。還望淩相,給本妃一個滿意的答複。記住,是滿意的答複!”


    笑容依舊溫和柔媚,隻是那猩紅妖冶的眸子,替她絕美曼妙的笑靨,添上了些許嫵媚又妖嬈的詭譎,叫人的心裏莫名的頓生寒意。


    淩相似乎也被這詭譎的一幕震懾了,愣了愣,這才回過神,卻下意識的避開淩姿涵的眼神,拱了拱手,朝她走去。心中卻在回味,剛剛看見淩姿涵的刹那,他恍若看見了曾經的那個女人,對他來說,刻骨銘心的女人。也是如斯的曼妙,如是的綽約,如此的慧黠……淩姿涵不僅繼承了她母親的外表,還繼承了那份曾經令他顛倒的內在,隻是,她的身上更多的混合了另一種感覺,讓她高不可攀,讓她高深莫測,猶如人們不敢妄論鬼神。


    一瞬,那種感覺消融。


    淩相從回憶中抽回,此刻已經站到了淩姿涵的身邊。


    他低頭,在她耳邊盡量壓低聲音道:“你大姐……有喜了。”


    淩姿涵對那件事,早已了然於心,自然沒什麽驚訝的。但此刻,還是做出了一副,很訝異的模樣,抬眼微微圓瞠的看著淩辰立,在緩緩眯起。手上撥弄著瓷杯蓋子,嘴角勾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淡淡的說:“哦,這可是件喜事,恭喜相爺了。”


    淩相愣了下,他沒想過淩姿涵會是這種反應。可想想這女兒往日驚世駭俗的事也做過不少,就不去計較,隻在拱了拱手,有些焦急的說:“這算哪門子的喜事啊,你大姐姐她,她……”


    “哦,差點忘了,本妃那大姐姐是個孀居的寡婦。記得,本妃未出嫁前,她就曾與太子有染,難不成他們還藕斷絲連,那孩子是太子的?”噙著笑,淩姿涵故作好奇的問著。頓了下,她打量著淩相暗中變換的神色,撇撇嘴角,用那冷淡疏離的口吻,輕慢的說了句,“那可有的淩相擔心的了,真應了那句俗語,寡婦門前——是非多。”


    “王妃!她怎麽說,也是你……是你姐姐啊!”淩辰立見淩姿涵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腦筋一轉,變換了語氣,連神色都變了。


    此刻,他到成了一位“慈父”,言傳身教。


    如此的淩相,更讓淩姿涵想笑。


    她抿了抿唇,微微搖頭道:“本妃是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潑出去的水。誰是本妃的姐姐,也不管本妃的事了。別忘了,相爺當日求本妃出嫁時,可就曾答應過本妃,隻要本妃嫁了,與清泊可以一同離開,也和你那個家,再無瓜葛。”


    一番話說得淩相無言,淩姿涵見他沉默,倒也不以為意。指尖沿著杯蓋轉了一圈,接著道:“換句話說,當年淩相將本妃拋棄時,本妃就與淩家無關了。”見他張口,淩姿涵淡然一笑,伸出食指,晃了晃。


    “別把清泊當借口,他的生死,你當做過一回事嗎?你這麽多兒子,是不是隻有他,被你送出了家門。說什麽出外遊學,本妃看,那應該叫流浪,哦,也許他連流浪漢的生活都不如,被你派去的狗欺負不說,還經常在生死邊緣徘徊。這些,你怎麽就從未關心過?


    倒是如今,淩惠有孕了,你卻巴巴的找上了本妃,相拖本妃蹚渾水。怎麽,難道淩相還真有把醜聞當喜事的精神!若是這樣,淩相倒不如回家準備好酒席帖子,等大姐姐腹中孩兒一出生,你就大擺酒宴,慶祝淩家孀居女子,喜添新丁,隻怕到時,淩家將會貽笑大方。”


    淩姿涵話音未落,淩辰立就“痛苦”的喊了出來,“她懷的是恪王的孩子!”


    淩辰立捂著額頭,好似很羞愧的樣子。但那語調充斥著焦急,真是做足了派頭,詮釋著他慈父的形象。好似一方麵因為大女兒的“醜事”而憂愁,一方麵又能因為淩姿涵的身份而尷尬。當然,他最難以拿捏得,就是——那個孩子。


    “你大姐姐親口承認的,那個孩子是恪王的。在你歸寧那日,你大姐姐和醉酒的恪王一時之間,做出了……做出了錯事。那孩子,就是這麽來的。如今為父不求別的,隻求你給個辦法,那孩子是去是留,全屏王妃你的一句話了!”


    淩辰立將所有的事情又推到了淩姿涵身上,那感覺好像是,做出無恥之事的大女兒並沒有錯,反倒是她,成了背負著罪孽的劊子手。


    一句話,決定一個孩子的命。


    當然,她淩姿涵可不是開善堂的,這點小伎倆,她也沒什麽感覺。反正,那塊肉,在淩惠的肚裏,又不是她的。


    “哦?”淩姿涵沒有看淩辰立,隻是低頭盯著麵前的水杯,把玩著杯盞,反複掀起又放下杯蓋,沉默了許久才說:“淩相糊塗了,大姐姐這事,本妃可不能做主。這解鈴還須係鈴人,淩相應該去找的,是王爺,而不是本妃。”


    淩辰立可不相信淩姿涵會不知道他心裏的打算,他就是想留住這個孩子,才不能去找軒轅煌。要知道,那軒轅煌是出了名的狠辣,惹了他不愉快的人,當街斬殺都有過,更何況是個尚未出世的孩子。若問了他,保不齊大人孩子下一秒就一塊消失了。所以淩辰立選擇了來找這個“陌生的女兒”,想用僅有殘留的一點點“親情”來打動她,哪知道,她會是如此的冷漠,別說麵子了,裏子都沒給他留個全的。


    麵上有些過不去的淩辰立,心中很不是滋味。


    短短數秒,腦海中千回百轉的想著,稍稍頓了頓,他咳了聲清清嗓子道:“奏請王妃,老臣知道有愧於你,但孩提無辜,求王妃看在你姐姐懷的是恪王之子的份上,保他們一命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邪王的嫡寵妖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洛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洛妃並收藏邪王的嫡寵妖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