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殺妻


    楊筠鬆笑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特別是她,原本為國教祭司,曆來祭司這類人物,都有極其詭異的手段,有些很厲害的,居然能夠逆改天命。而祭司的傳承,也與其他不同,祭司是由上一代祭司,挑選出她認為是自己真身可踱的下一代祭司,說到底,意思就是,每一代祭司都不過是上一代祭司的承載而已,她們或許擁有不同的身體,卻擁有同一個代代相傳的靈魂。正是因此,才能夠前知五百後而後也知五百年,擁有預言天下的本事。”


    陳留王雖然已經見過了傾城發威,此時卻依舊道:“若她真的能夠預言天下事,為何當年天燼會亡國呢?這不死傳說不可信。”


    楊筠鬆若有所思,“王爺所說也有道理。不過或許,天命就注定天燼要亡國,她也隻是順應天命了而已。”


    陳留王不再多說什麽,隻凝重地道:“若是真的殺不死她,隻能壓製於她,這經過修複的倒陰陽八卦陣,能夠支撐多久?”


    楊筠鬆掐算半晌,伸出五個手指,“至多,五年。”


    “五年之後呢?她的仇恨更深了,又走出來,繼續禍害那些無辜的少女?”


    楊筠鬆道:“若五年後,她能夠再度衝出來,隻怕不是無辜的少女失去生命那麽簡單,她雖是個女子,野心卻極大,隻怕介時將生靈塗碳,不但邾國難保,便是周邊數國,隻怕都會滅亡,到時候餓孚滿地,赤地千裏,寸草不生!”


    陳留王聽聞後,麵色變得有些慘白——


    “雖然楊公威名在外,但楊公此話,是否有誇大之嫌?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女子,以一人之力,如何能夠做到這樣的事?”


    楊筠鬆卻篤定地道:“她能做到。”


    說著又道:“正好我們是在倒陰陽八卦陣內,趁著修複此陣,可利用此陣的威力去看看此陣未來的命運。”


    楊筠鬆說著,便盤腿坐了下去。


    隨著手決,周圍的符決也運行起來,這時候的碧落行宮並沒有拆途,倒陰陽八卦陣的圖形卻透過了地表顯現出來,如刻在地上的浮雕。隨著陣式運轉的越來越厲害,倒陰陽八卦陣的上方,忽然出現了一片亮黃色的星雲,透過星雲,似乎可以看到一些畫麵。


    畫麵中果然出現了傾城的影子,她依舊那麽美麗妖嬈,然而眸子裏全部都是狠毒和狂肆,她頭頂的天空布滿黑色的烏雲,而這些烏雲會忽然下落,地下是瘋跑的人群,將黑雲將人群包裹後,下一刻再回到天空的時候,隻見之前還瘋狂的人們已經倒在地上,變成幹屍——


    畫麵中出現了成片成片的幹屍,頭頂的黑雲越來越壯大,它們似乎在隨風移動,它們把整個邾國吞噬,使原本繁榮富強的邾國變成為殘怛斷壁,它們所過之處,人煙變為寥寥,可怕的是,不止是邾國,黑雲如同天降邪兵,伴隨著傾城充滿邪意的笑聲,它們所向無敵,最後整個世界都似乎變成了黑暗。


    這場景,如今在倒陰陽八卦陣中的陳留王覺得難以置信,然而曹炟和尉遲靖卻太熟悉了,那黑雲便是蝓蛞,曹炟和尉遲靖與那黑雲鬥法,最後是曹炟和尉遲靖勝利了。


    不過,若是失敗呢?如今星雲中出現的場景,就很有可能變成為事實。


    “王爺,有看到未來嗎?”楊筠鬆問道。


    陳留王聲音顫抖,“看到了。”


    楊筠鬆又道:“這隻是其中一個場景罷了,她再次出來後,必定是帶著滿腔的怨憤,就算沒有這黑雲,她也有別的辦法來催毀她想催毀的一切。”


    陳留王道:“那怎麽辦?”


    “現在王爺隻需要按我說的做,將她重新引回倒陰陽八卦陣中,我們便能爭取五年的時間想辦法。否則的話,她現在隻是用少女血沐浴而已,再過些日子,她會更瘋狂,這個女人,是個永遠都不會滿足的女人。”


    陳留王終於點點頭,“我願意配合楊公,可是,她即是從這裏逃出的,想必,再也不可能想回到這裏來,我恐怕沒有辦法將她引回陣中。”


    楊筠鬆拿出一麵圓銅符,隻見上麵刻滿了奇怪的花紋,“這便是用來修複此倒陰陽八卦陣的最後一道銅符,即它是此陣的一部分,我會在這陣中繼續修複此陣,而王爺隻需要將此銅符想辦法貼在她的胸口,介時,它會憑借倒陰陽八卦陣力量,將她收回此陣,無論她在哪裏,都會被收回此畫。王爺,為了那些無辜的生命,為了您一直守護著的邾國,您一定能辦到這件事吧?”


    最終,陳留王接過了這圓銅符。


    *


    陳留王回到陳留王府的時候,沈青已經撐得很艱難。


    而陳留王是夜裏趕到的,趕到的時候,沈青正坐在玉製四大神獸之間,與傾城展開最後的決鬥。可怕的是,一直庇護於她的避水神珠,此時已經出現裂紋,光芒外泄,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但是力量卻越來越薄弱,而傾城帶著邪性的笑意,一步一步地接近著沈青。


    尉遲靖和曹炟實在沒有想到,一圈逛回來,沈青這裏的情勢已經這般危及了,沈青本來於術數方麵隻是一般,全靠著避水神珠來保護自己,況且她又懷了孕。這避水神珠便是當年的陳寧兒從井下逃跑時所持的避水神珠,若不是這顆珠子,連陳寧兒都早已經是死人了,又何來沈青?


    所以傾城看到這顆珠子就氣憤,如今更是發力,似乎一定要破此珠,取沈青的性命。


    耳聽得珠子,發出嚓嚓的聲音,裂痕也越來越大,眼見沈青便要撐不住的時候,陳留王忽然就出現了。


    “住手!”他大喝了一聲。


    沈青見到他,勁力驀然鬆了一半兒,幾乎是要歪倒在地,神情痛苦,“王爺,救我!救我們的孩子!”沈青悲傷地喚道。


    陳留王不由地往前衝了兩步,卻聽得傾城道:“救你的孩子?那我的孩子誰救?尉遲風,今日我便要他們母子,償還我兒子的命!我要你,失去他們!”說著,她亦是往前兩步,並且捏起手決再度攻擊,陳寧兒本來就難以支撐,這時候一鬆勁兒,守護在她周圍的四大神獸,忽然全部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效力。


    她連忙舉起避水神珠抵抗,就在這時,卻見陳留王忽然攔在了二人中間,然而卻是背對著沈青,麵朝著傾城。


    “傾城,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殺就殺了我吧!”陳留王對傾城道。


    “殺你?”傾城微微怔了下,眸子裏出現茫然,“王爺,我這樣的愛你,怎麽舍得殺你?你曾經那樣絕情的對待我,我都沒有殺你,我隻是想折磨你罷了,王爺,看著你的新妻子和你的孩子,即將死在我的手中,是不是很心痛啊?”


    “不,我隻有一個妻子,那就是你。”陳留王篤定地道。


    他身後的沈青聽到這話,已然完全失去了力氣,原本就已經破裂的避水神珠忽然光華盡失。


    而傾城似乎也很茫然,“王爺,你在騙我?”


    “我沒有騙你,傾城,我是否真的愛你,相信你亦是有感覺的。當初隻是因為,乍然不能接受這樣的你,才做了糊塗事,在你不在的日子裏,你知道我有多麽的想念你嗎?沈青,隻是因為我太寂寞了,太悲傷了,而她恰巧是那種很會安慰人的人,所以我才娶了她,因為我知道,隻要我娶了她,你必定會回來找我,因為你也如我愛你一樣,深深的愛著我對不對?”


    “啊……”傾城隻覺得心頭一蕩,但凡是女人,不管這個女人有多麽的厲害,麵對男子的甜言蜜語,總是難以抵抗的,傾城終於收住了招式,緩步走到陳留王的麵前,“王爺,你說你愛我,你倒是親親我,我從你的唇的溫度,就能分辯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傾城仰起小臉,睜大著那雙媚惑的眼睛,等待著陳留王的親吻,陳留王沒有猶豫,驀然緊緊地抱住她,她吻得極其熱烈,就好像真的見到了讓他相思入骨的愛人,那吻又密又緊,令傾城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在二人如此纏綿的時候,身後的沈青,心,碎了。


    然而她本來就是頗為隱忍之人,此時不哭,也不叫痛,隻是麵色蒼白地看著這一切,手中的避水神珠滾落到地上去,原本就有很大的裂縫了,這下一落地,便碎如齏粉,一陣風吹過,便連粉沫都吹散了。


    傾城的目光越過陳留王的肩,看到這一幕,心中是痛快極了,忽然推開陳留王,笑著道:“你的唇,很暖——王爺,我相信你的話了,但又不完全信,畢竟你曾經那麽絕情的對待過我,若要讓我信你,你親手把那個介入我們之間的賤女人殺了吧?隻要她死了,我便徹底的原諒你,我和你之間的感情,便能恢複如初。”


    ……


    尉遲靖忍不住憤聲道:“這個妖女!妖女!”


    她沒有罵她的父親陳留王,因為她知道陳留王如此做是有深意的,若不與傾城合好,又如何將她銅符貼在傾城的胸口去?


    但是真的需要陪上沈青的感情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嗎?


    尉遲靖大聲地道:“父親,您不能這樣做,不能!”


    然而,陳留王又怎麽能夠聽到她的呐喊呢?就算聽到了,此時大約也不會改變主意吧?畢竟,傾城殺沈青之心已烈,就算他能救得了沈青一時,傾城不死,終究還是會來害她。


    尉遲靖心裏非常明白這一點,而陳留王自然也是這樣想的,隻覺得他眸中一抹複雜的深痛閃過,最終卻果斷地抽出腰間軟劍,道:“傾城,隻要你能原諒我,我什麽都願意做!”


    他說著,咬咬牙,便轉身向沈青走去。


    沈青想到之前與陳留王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又想到他不在的這段日子,她苦苦支撐,勉強與傾城鬥法,早知道如此,又何苦辛苦?便讓傾城殺了才好呢,不必麵對如今這椎心刺骨的狀況。然而她並沒有埋怨,甚至沒有多說一個字,隻是靜靜地看著陳留王走到近前,一雙澄明的眸子,平淡如水。


    陳留王也沒有說話,他害怕傾城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他對沈青的感情,害怕傾城聽到他真實的意圖。


    所以沒有多餘的話,隻是一劍刺出。


    這一劍,卻刺在沈青的左胸。


    因為疼痛,她的雙目緊閉起來,一聲沒吭,就這樣默默地倒了下去。


    ……


    陳留王沒有將劍拔出,轉身向傾城道:“我殺了她了!”


    傾城看著那劍刺入頗深,而且沈青又是個快要生產的大肚婆,想必也是沒命了,當下似乎很是感動地道:“風,你果然還是愛我的。既然如此,我便原諒你了,你知道嗎?這些日子,實在是發生了很多事,我有許多話想要對你說呢!但是,我不想在這裏對你說,不如,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


    陳留王沒有回頭看沈青一眼,點點頭道:“正合我意,麵對著她的屍體,說實話我頗感晦氣,便是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


    二人一拍即合,立刻便出了府。


    他們二人一出去,從一個陰影處便衝出了上官敬,身後還帶著一個大夫,尉遲靖一瞧這大夫的模樣,一顆心不由地雀躍起來,居然是中年時的秦越人,二人衝到沈青的身邊,上官敬立刻抱起沈青送入屋中,秦越人馬上替她把脈。


    這一係列的動作,使尉遲靖再次確定,其實陳留王已經算定,今夜傾城定是會殺了沈青的,而他故意如此做,卻是提前做了準備。


    隻是為了把戲做足,因此劍刺得很深入,這還是要人命的呀!


    拔劍的過程很艱難,沈青流了很多血,本以為她會昏睡,她卻醒來了,原來是肚子痛。


    秦越人道了聲,“不好,要提前生產了。”


    這時候生孩子,對於一個受重傷的女子來說,意味著什麽,大家的心裏都很清楚。


    好在沈青畢竟還清醒著,秦越人在她的耳邊道:“夫人,您要生了,想想這條小生命啊,您一定要撐住。”


    沈青點點頭,表示明白。


    尉遲靖已經不忍心再看。


    大約半個時辰後,沈青生下了一個女兒,雖然看起來過於弱小,然而卻是個相對健康的孩子。


    沈青在昏迷之前,向秦越人道:“秦神醫,將我的靖兒抱來,我看看——”


    秦越人於是將小小的孩子抱到沈青的麵前,小臉皺巴巴的,像個小老太太,然而沈青眸子裏母性光輝未減,唇角掛上微笑。但是胸口的傷痛,還在提醒著她之前發生的事情,如此目不轉晴地盯著這小家夥看了半晌,才道:“既然你的父親不要你,你也不必叫靖兒。從此以後,你便叫婥兒好了,隨著娘親姓好嗎?”


    尉遲靖看到這裏,哇地痛哭了起來。


    原來,從來就沒有化名,尉遲靖這個名字,是陳留王這個父親起給她的,而沈婥這個名字,卻是她的娘親起給她的。


    沈青又看向上官敬,再次凝重地對他說,“我的孩兒,叫沈婥。”


    上官敬點點頭,紅著眼睛道:“夫人,我知道了,定會轉達給王爺。”


    沈青再依依不舍地看向自己的孩子一眼,便漸漸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娘親!娘親!”尉遲靖大聲地哭了起來。


    曹炟也顫聲道:“靖兒,莫要這樣,莫要這樣,你娘親,說不定還活著,秦神醫的醫術你是知道的,陳留王亦不會真的想要殺了你娘親,她一定能活過來的!”


    然而在尉遲靖的記憶中,似乎真的沒有見過自己的娘親呢。


    可以這樣說,沈青的情況,絕對不樂觀。


    事已至此,尉遲靖知道自己哭也沒用,倒是向曹炟道:“不知道我父親會怎樣對待那個妖女,他是不是真的,真的是因為要對付那個妖女,才這樣傷害我的娘親的!”


    二人如此說著話,畫麵已經轉至陳留王與傾城處。


    然而畫麵卻有些香豔,他們應該是在陳留王的別苑內,諾大的寢室內,床帳內兩個纏綿的身影,伴隨著床帳的微微顫動和傾城的呻|吟,想想也知道正在發生著什麽。


    尉遲靖氣到要吐血,都到這個時候了,這二人居然還有心情做這等事!


    二人纏綿過一陣子,聽得傾城的聲音喁喁傳出,“王爺,你真的想通了?”


    陳留王的聲音裏有些疲憊,“有你在我的身邊,我有什麽想不通?”


    傾城道:“那,你不怪我了?”


    “比起失去你的痛,其他所有的,對我來說,都微不足道。”


    傾城聽了這話,心裏一軟——


    再次攀上陳留王的頸,“王爺,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陳留王道:“好。”


    傾城又道:“王爺,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陳留王道:“傾城,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二人說話時幾乎是齊齊開口,說完後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傾城撒嬌地說:“我要先看禮物。”


    陳留王道:“好。”


    之後,他讓傾城坐起身上,背對著她,傾城一猜,就是項鏈之類的,當下也不懷疑,幸福地坐在那裏等待著禮物。隻覺得陳留王手中握著一物,漸漸地移到她的胸口,正當她低頭想看清這東西是什麽的時候,忽然覺得陳留王手中的那片冰涼驀然貼到了她胸口的地方,那冰涼似乎化為無數冰刀,直刺到她的心髒,她啊地慘叫了聲,便要掙紮開去。


    可是此時因她背對著陳留王,陳留王雙臂死死地錮住她,使她像一條垂死的魚般,雖然掙紮慘烈然而始終不能逃開去,傾城悲決喊道:“尉遲風!你居然騙我!你可知道,你這樣做,一定會後悔的!”


    陳留王也不說話,隻是盡力地將銅符壓在她的胸口,傾城的麵容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她的頭發忽黑忽白,她的臉忽然像老成樹幹的醜婦又忽爾變回為美麗的年青女子,甚至連她的味道都變了,忽爾異香撲鼻,令人留戀,忽而又帶著濃重腐敗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若說,之前陳留王還不相信她是妖怪,此時已經完全相信了。


    妖怪之力非人能敵,他更加相信了楊筠鬆之語。


    心一狠,整個銅符如同被燒灼般,將傾城的胸口燙出一個同等大小的洞,之後一下子按進了傾城的體內。


    傾城噗地吐出一口鮮血,停止了掙紮。


    眼見她虛弱地倒下來,陳留王終於放開了她,隻見她這時,倒還是維持著傾城般的年青貌美,她終於能夠轉過身,對著陳留王,“風,這就是你給我的禮物?”


    陳留王神情冷漠,卻帶著一種深沉的,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的傷痛。


    “我不能讓你繼續留在世上害人,當初,我若沒有在河邊救了你,那麽後麵這些無辜的生命便不會枉死。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能讓這錯誤繼續下去,傾城,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傾城的唇角不斷地流出血來,麵色卻是慘白如鬼,經過這番掙紮,發釵散亂,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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