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淩兒道:“深秋打雷,必有禍事。”


    況且現在都已經快要冬天了,或許馬上就要下雪,真是沒想到這種時候,還會打雷閃電。


    她的話,讓眾人的心裏染上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夏炚道:“好像是碧落行宮的方向。”


    尉遲靖好久沒有動用自己的卦缽了,這時回到屋內,搖起卦,占了一局。


    之後盯著此卦,卻半晌說不出話來攙。


    原來此卦卻是解革卦九四,意喻為悔亡,有孚改命之意。


    意思是說,有人逆天改命而至死而複生。


    這一生,尉遲靖第一次卜出這支卦來。


    當年,楊筠鬆說,這支卦是百年千年都難遇的一卦,若是遇到,必有奇人降臨,或者是大禍降臨,乃天下大亂之表征。


    這些人裏頭,夏炚和劉淩兒都懂點卦象,然而此卦他們卻都看不出來。


    夏炚問道;“靖兒,這是何意?”


    尉遲靖一把收了銅錢,將卦缽掛回腰間,這才道:“此卦乃笑卦,我也實在解不出。”


    說著,卻是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碧落行宮的位置。


    這一陣雷聲滾滾和閃電過後,似乎又平靜了下來。


    陰娃在外麵道:“月亮出來了,天晴了。”


    眾人再走出來,果然剛才滾滾的雲朵散去,月光皎潔,天清氣朗,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眾人的臆想或者是大夢罷了。


    陰娃道:“奇哉,怪哉。”


    眾人再等了片刻,卻再也未發生異象,就又回到大殿中坐下。


    尉遲靖心裏擔憂卦象所指,不知道那“逆天改命,死而複生”到底指的是誰,還是什麽事?難道倒陰陽八卦陣中,真的有妖物複活?如果真的是這樣發,剛剛複活的時候應該還很虛弱,如果妖物複活,那麽況離和火公主呢?這些都使她異常擔憂,猶豫了片刻,她向曹炟道:“皇上,既然黑熊大哥和陰娃來了,又有劉淩兒姑娘願意相助,我想明日便進入倒陰陽八卦陣去看個究竟。”


    曹炟怔了下,“黑熊和陰娃長途勞累,應該休息兩日。”


    黑熊道:“不用。”


    陰娃也道:“我已經迫不急待。”


    劉淩兒卻是沉默,她感覺剛才的雷聲和閃電,隻怕也倒陰陽八卦陣有關,因此意識到此陣,恐怕比想象中的更加凶險,因為一般來說,一個大陣會在大陣相關地界內影響到一部分的風雲變幻,天象和風象也會受其影響,但像此陣這樣,居然引起雷鳴和閃電,烏雲滾滾遮雲蔽月,實在少見。


    她不是怕死,但不願為了這個昏君曹炟而死,不願為他的女人而死,所以她對此事並不積極。


    聽得尉遲靖又道:“遲恐生變,況離和火公主也會更危險,早一點,或許可以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請皇上同意我的請求。”


    曹炟因為這幾日尉遲靖對他實在冷漠,這時知道自己再勸說也是無用,沒有辦法改變她的決定,當下隻能點了點頭,“好,明日——就入陣。”


    *


    與此同時,尹鉉卻已經將士兵從碧落行宮撤走。


    在碧落行宮守了好幾個月,這次卻終於回到了新建好的大司馬府。


    當夜,尹鉉欣喜若狂,跑回到一個華麗幽靜的房間內,掀開一層層的帳簾,每掀開一層便興奮的難以言喻,直到最後甚至來不及掀開帳幕就直接衝了進去,到了最裏頭的房間裏,隻隱約看見一個女子躺在榻上,尹鉉在掀開帳簾的那一刻,卻忽然膽怯了,顫抖的手隻停在簾幕外,半晌,顫聲問道:“寶貝,是你回來了嗎?”


    好半天,才聽到裏頭像是歎息了一聲,尹鉉再也抑製不住的激動的神情,立刻掀開簾幕,隻見裏頭的女子果然已經睜開了眼睛,白晰的皮膚,微顫的睫毛,一雙眼睛卻是奇特,一隻眼球為棕色,一隻眼球為深藍色,她的眉很濃密細長,唇很豐滿,五觀立體,看著並不像是中原人,卻有著讓人一見而沉迷的美貌,同時有一種妖精般古典的妖媚感。


    她眨著眼睛,看向激動的尹鉉,終於道:“鉉,是你。”


    尹鉉的眼眶紅了,眼淚也幾乎要掉下來,立刻將她狠狠地摟在懷裏,“寶貝,你醒了!你醒了!你知道,這些年,我每天都在盼著這個日子!”


    女子又輕歎了一聲,“鉉,你果然信了我,一直守著我,謝謝你。”


    她的聲音輕柔,讓人聞之而心顫,並且並不反抗被尹鉉抱著,甚至還伸展雙臂輕輕地擁住尹鉉的身體,“鉉,我們這一別,怕有十幾年了吧?”


    尹鉉喜極而泣,嗯地應了聲,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女子又道:“鉉,你莫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也幸好有你守著我,我才能從那個地方跑出來。”


    尹鉉這才止住了些眼淚,又盯著眼前的女子看,女子同樣看著他,兩隻顏色不一樣的眼睛,閃著妖異迷人的光芒。


    “鉉,你看起來老了好多。”女子道。


    “都這麽多年了,自然是老了,反而是你,一點都沒變。”


    女子笑著輕撫他的臉,“沒關係,我反而更加喜歡你現在的模樣,飽曆風霜的一張臉,充滿堅毅和深沉,這才是成功的男人的標誌。鉉,當年我睡去時,曾經向你許諾過,若是你能守著我,好好的保護著我的身體,等我醒來,必會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這諾言,就仿佛昨天才說過,我深深的印在腦海裏,我不會食言的。”


    “你醒了便好,比什麽都好,這些話可以先不提。”尹鉉再次將她擁入懷裏,粗糲的胡茬在女子的頸上輕輕地摩擦,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鉉,你這個壞家夥,還是那麽壞!”


    然而卻並沒有反抗,順勢躺在了他的懷裏,“鉉,我需要你。”


    女子大膽直白的要求,一下子點燃了尹鉉壓抑了十幾年的血液,他隻覺得全身充滿了需要發泄的慾望,簡直不能自己,接著像惡狼般撲上去。


    女子剛剛醒來,身體還有些微的冰涼。


    她需要溫暖,一種強烈的溫暖——


    簾幕重重波動,風起處,隻餘男女混雜的呻|吟聲。


    之後,女子的身體果然被溫暖了,尹鉉卻是無力地倒在了一邊,滿足幸福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女子起身,觀察著自己的胳膊上的皮膚,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卻漸漸地有些苦惱,“鉉,我的皮膚是熱了,我不再冷了,但是我覺得我的皮膚很幹躁,是不是已經有皺紋了呢?這些年,你有沒有遵照我的吩咐,隔一段時間就用少女血給我沐浴呢?”


    她聞了聞自己身體的味道,似乎少了些從前熟悉的血腥味兒,果然尹鉉並沒有這樣做吧?


    尹鉉有些愧疚地坐了起來,“寶貝,這些年曹項對我看得緊,還有後來的這兩任皇帝,都對我很忌諱,我不能落下把柄與他們起衝突。在我們這個國家,隨便殺人是不行的,不過並不是完全沒有做,每隔半年,也會殺兩個少女為你沐浴呢,你看,你的皮膚還是那般嫩滑,還是那般柔軟,根本和以前一模一樣呢。”


    “真的嗎?”女子似乎還是有些不信,依舊覺得自己的皮膚沒有以前好了,半晌,卻是幽幽地歎了聲,“不過,能在你的照顧下保存成這樣,已經很難得了,鉉,這麽折騰了一晚上,我覺得全身都有些汗膩膩的,能不能讓我好好的沐浴一次?”


    尹鉉知道她所說的沐浴,可是與一般人所說的沐浴不同的,當下有些麵露難色,卻見眼前的女人麵露委屈,“你不幫我也可,反正我自己也可以做到的,那你好好休息,我自去沐浴。”


    尹鉉趕緊坐起身來抱住她,“寶貝,寶貝——莫要生氣嗎,你現在這個樣子出去,恐怕要引起很多人注意的,你不過就是想沐浴,有什麽難的?”


    其實尹鉉早就給她準備好了專門的浴房。


    他站了起來,“你在這兒等著,準備好了後,我來接你。”


    這女子聽聞,才露出一點笑容,“好,我就知道,鉉對我最好了。”


    尹鉉到了外麵,正好看到兩個端茶的丫頭從門廊前經過,他向她們招招手,“你們過來。”


    兩個丫頭便走到他的麵前,尹鉉上下打量了下她們,大約都是十四五歲模樣,幹淨而老實。


    “跟我走。”尹鉉又道了聲。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覺得有些奇怪,但她們向來是服從習慣了,二人低頭跟在尹鉉的身後,進入了一間隱在一麵綠樹花牆後麵的浴房,浴房整個用石頭砌成,暗青的顏色,房內有個很大的溫水池,及一個稍小點的浴池,因為一直用溫水使這裏保持溫暖嘲濕,所以周圍擺滿了鮮花,這些鮮花並沒有受季節的影響而衰敗。


    兩個丫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美的浴房,都不由地有些驚歎,卻不知是死期已到,尹鉉指著那個浴池道:“你們過去看看,裏頭幹淨不幹淨,一會兒夫人要來這裏沐浴。”


    兩個丫頭便走上前去,低頭往浴池裏看,就在這時,尹鉉抽出了腰間的大刀,目光陰冷地走過去,手法極快一邊一刀,將兩女的頭顱砍了下來,隻見兩具爬在浴池邊沿上的無頭的身體刹那間噴湧出鮮血,鮮血悉數不漏地落到浴池中,尹鉉冷冷地看了還在抽蓄的身體一眼,就走了出去。


    等他再進來的時候,手中已然抱著剛才帳中的異眼女子,那女子粗粗地看了眼這浴房,吸了吸鼻子,聞到了其中的血腥味兒,終是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鉉,這浴房雖然簡陋了些,比不上當年我用過的,但可以看得出你也是用了很多心思的,無論如何,謝謝你。”


    尹鉉寵膩笑了笑,“隻要寶貝喜歡就好。”


    浴池邊沿上的兩個無頭身體,如今已經變得慘白而死氣沉沉,隻有傷口處還在往下緩緩滴著血,尹鉉抱著異眼女子走過去,兩腳把屍體踢到一旁去,這時裏頭已經有半浴缸的溫熱鮮血,女子被放入後,感覺到這鮮血浸入肌膚的滑膩滋潤感,不由地仰起長長的脖頸,舒服地靠在裏頭,長長地舒了口氣,“鉉,很舒服,這兩個丫頭還不錯。”


    若是一般人,見這女子泡在鮮紅的血液裏,想必都快要被嚇暈了,但是尹鉉看著這女子,卻覺得她此時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美麗和誘人。


    但是這女子顯然想獨自享受,懶洋洋地道;“你可以出去了。”


    尹鉉隻好有些不甘地走了出來,守在浴房的門口。


    ……


    翌日,天清氣朗。


    曹炟與眾人,一起到了碧落行宮倒陰陽八卦陣。


    隻見陣內黑霧明顯減少,似乎有漸漸散去的趨勢。


    包括曹炟在內的眾人都覺得這是件好事,反而隻有尉遲靖眉頭緊鎖。


    若說這黑霧不再湧出,是不是代表被壓製的妖怪終於敗了,但是妖怪若敗了,況離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不過黑霧減少,有助於他們入陣。


    入陣口,當然是曾經蛇形物鎮住的那處,正從蛇形物被拉倒,地下就有一個幽深的黑洞,想要再入倒陰陽八卦陣下,從這個洞進入,是最捷徑也最快的辦法。要進入陣中的尉遲靖、劉附兒、陰娃和黑熊,以及兩個鐵麵侍衛,再加一個聶玉郎,都已經全套武裝穿好了鹽衣。


    尉遲靖往遠處看了眼,隻見曹炟立於高處,與巫雅站在一起,目送於他們,似乎並不打算過來送別。


    尉遲靖倒覺得這也好,反正麵對著曹炟,也不知道說什麽話好。


    其實本來聶玉郎可以不去的,但他放心不下劉淩兒,執意要跟著,曹炟無法,才同意了。


    尉遲靖說他見色忘友,然而心裏卻很高興,他終於有了自己的目標。


    接著眾人開始依次下繩梯。


    帶路的陰娃,因為他的眼睛最好,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萬一有看到不對的地方可以及時警戒。


    緊接著是其中一個鐵麵侍衛,其中依次是劉淩兒、黑熊、尉遲靖及聶玉郎和另外一個鐵麵侍衛斷後。


    洞很幽深,上次尉遲靖從洞中被送出來的時候,是被關在棺材裏的,因此根本沒有看清洞壁的情況,現在因為黑霧將要散盡,又穿有鹽衣,雖然視線隔著薄紗,卻依舊能夠看得清洞壁上的情況,隻見洞壁之上,居然密密麻麻嵌著許多死人頭骨,並且都是麵朝外,一個個黑洞洞的眼睛裏填滿了泥土,讓人望之而生畏。


    等到越來越往低處的時候,人的頭骨變成了亂七八遭的人的腿骨,手骨有脅骨等,總之乍然看起來,這似乎是一個萬人坑。


    怪不得當初碧落行宮沒有被平掉的時候,蛇形物甚至能夠因為陰氣匯聚而將影子顯於地麵。


    蛇形物本來就是陳留一族骨粉製成,再加上下麵這些死人,這是多少條性命葬在這裏了,陰氣不重都不可能。


    上次出來的時候,隻覺得這洞幽深深長,但是畢竟是火公主施了術,將她藏在棺材裏送出,這次一步步的走下去,才知道這洞比想象中的還有黑,眾人用了差不多三個時辰,才真正的下到底部,再抬頭看上麵的洞口,本來很大的一個洞口,現在看起來隻有碗口大了,黑霧雖然淡薄,卻依舊縈繞,所以當線也隻是悶悶地照下來一點點。


    想看清洞內的情景,還得依靠鬆枝火把和火折子等物,不過這次的準備很充份,再加上洞外有人守著隨時補給,眾人點燃了鬆枝後,再往周圍看,都不由吸了一口涼氣。


    周圍碼著許多許多的棺材,各種樣式各種質地的棺材,有些棺材因為年深日久腐爛了,可以看到裏頭的人骨頭還有剩餘的一些金器飾品等物,而且這些棺材的擺放毫無章法,錯落無致,有些甚至是直接嵌在洞壁上,而有些是數個棺材磊在一起,更有些棺材可能是因為當時地麵震動導致移位,總之橫七豎八,更有許多豎立起來的棺材,棺蓋已經掉了,裏頭的骨頭散落出來,在棺材前堆成一堆。


    這情景與當初尉遲靖所見到的差不多,所以這裏頭唯一不感到震撼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兩個鐵麵侍衛緊緊地護在她的身邊,聶玉郎和劉淩兒也不遠不近地跟著,陰娃和黑熊斷後。


    眾人在尉遲靖的帶領下,一步步地往前走著。


    最後尉遲靖站在了一個棺材前,指著它道:“就是這裏,這個下麵有一個很深的——”她不知道怎麽形容,隻道:“況離和火公主就從這裏下去了。”


    尉遲靖記得上次況離進入的時候,這裏頭似乎有火,還有惡鬼想要撲出來,無奈之下,隻能用這個棺材放在洞口之下,又利用陣圖將此處封上。


    這時,尉遲靖拿出銅錢,銅錢出手,分別打向四個方位。


    陣法被破,棺材被一股力量騰地彈開。


    接著一股黑煙冒出,好在眾人都早有準備,沒有被這黑煙纏上,黑霧直往上衝去,帶著雷鳴般的轟轟聲,往上麵的洞口而去。


    眾人都嚇了一跳,這麽粗的一股蝓蛞衝出,並且好一會兒都還在往外湧,這東西到最後肯定都是聚集在倒陰陽八卦陣的上方,雖然知道食鹽可治它,畢竟這麽大量的噴出來,如果時間久還是有可能成為禍患。


    好在大約一柱香的時間,蝓蛞黑霧就停止噴出來。


    再過片刻,洞口安靜了下來。


    尉遲靖探頭,拭著往黑洞裏看去,卻被其中一個鐵麵侍衛一把扯到後麵去,然後這個鐵麵侍衛自個拿著鬆枝往下觀察,隻見黑洞洞的,一股股涼意噴出來,卻看不清裏頭都有些什麽,想了片刻,那鐵麵侍衛將手中的火把扔下去,靠著這一點點光亮,發現這洞至少是有底的,離地麵大約隻有幾十米高,卻不似當初尉遲靖形容的地底深洞。


    這個也很好理解,尉遲靖當初看見的,很可能是術法陣,與真實情況有差。


    這樣的情況下,看來隻能再進一步的深入此洞了。


    還是陰娃,先行往洞內看了眼,接著搖了搖頭,道:“這裏頭很正常,沒有怪東西。”


    從開始到現在,陰娃都沒有看到怪東西,這實在是令人難解。


    按道理說,在這樣詭異的地方,沒有怪東西,才是令人奇怪。


    依舊陰娃打頭,眾人就著繩梯,依舊往這個洞下而去。


    到了洞下,鬆火將這裏照得很亮,然後裏頭的擺設和情景,還是讓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大的宮殿,雖然是建在地下,卻可見到金壁輝煌的雕鳳柱及金珠子穿成的門簾,室內幹淨而清冷,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家具看起來古樸厚重,台階都是由青玉製成。


    推開一扇大紅門,卻見諾大的廳內,布置的卻仿若是一個閨房,房內有銅鏡和各種發飾及香脂,尉遲靖和劉淩兒身為女子,都不由自主地先拿起香脂看了一下,看裝著香盒的盒子,倒像是很古老的東西,然而裏頭的香脂依舊油潤而且恬香撲鼻,屋內床帳緊閉,透過簾幕,卻似乎看到裏頭隱隱躺著個人。


    而在這間屋內,所有的鬆火都失去了意義,因為屋子裏裝有好幾顆不滅的夜明珠,將這裏照出隻有夜明珠才能照出來的明亮效果。


    眾人幹脆走出屋子,將鬆火插在過道的牆壁上,這一下,整個大殿都很明亮了。


    尉遲靖走來走去,道:“之前他們說,這裏壓著個妖怪,我還是有些懷疑的,現在看來,恐怕是真的。這個華麗的大殿,居然建在一個萬人墓坑之下,著實有些詭異。”


    陰娃道:“讓我們看看,這床上躺著的,是否就是那個妖怪。”


    說著便去掀開那帳簾,隻見榻上錦衣香衣,一個女子睡容恬淡,躺在那裏,她看起來隻是睡著了,並不是一個死人。


    然而看到這女子的麵容,卻讓兩個人同時覺得心神一震。


    一個是尉遲靖,隻看了這女子一眼,便輕啊了聲,“怎麽,怎麽是她!?”


    另一個卻是其中一個鐵麵侍衛,他手中本來持著一把流星錘,此刻那錘卻脫手而落,他本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卻又退了回來。


    隻是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個女子的身上,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這些細微動作。


    劉淩兒道;“你認識她?”


    尉遲靖回首看著他們,這些人裏,可能就隻有她認得這個女子了。


    可是也唯有她,最不相信這女子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因為她就是這女子,這女子也是她,既然她們是同一個人,上次被困倒陰陽八卦陣,蛇形物沒有被毀,生活在那個虛幻空間的時候,她見到了這女子的虛影,尚且能接受,可是如今這女子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而倒陰陽八卦陣實際上已破,這女子還能是虛影嗎?


    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陰娃也道;“靖姐姐如果識得她,請告訴我們吧,看樣子她還活著,我們至少得知道她是敵是友。”


    “她,她——”尉遲靖欲言又止,非常為難的樣子。


    正當眾人還要問的時候,尉遲靖卻忽然道:“還是看看她活著還是死了吧。”


    說著便走到榻前,輕輕地將手指搭在那女子的脈上,其實當她觸到這女子的皮膚時,那溫熱的感覺已經告訴她,眼前的這女子是活的。隻是她真不知道如何麵對這種情景,因此還是繼續替女子把脈,似乎是想耽誤一點時間。


    然而,這女子似乎並不給她這樣的機會,隻見她的眼睛忽然睜開來,並且手腕很靈敏的外翻,反而在尉遲靖的手上狠狠抓了一把,立刻將她的手抓出幾道血痕來,尉遲靖啊了聲,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怔怔地看著這女子。


    隻見這女子的目光冷冷地掃視眾人,然後問道:“你們是誰?為何闖入我的住處!”


    尉遲靖閉了閉眼睛,默默地對自己說,“這一定是幻術,一定是幻術,這不是真的!”


    然而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這女子卻已經坐了起來,她真的像是高貴的主人般,目光很是漠然地瞧著這些闖入自己家裏的人,神色篤定,沒有害怕,卻有不太明顯的厭惡。


    尉遲靖再看了看自己腕上的血痕,這也是真實的。


    眾人都不知道這是怎麽個情況,還是其中一個鐵麵侍衛問了一句,“你是誰?”


    鐵麵侍衛因為戴著鐵麵,因此說話有種嗡嗡的聲音,掩蓋了其原本的聲音。


    尉遲靖卻聽著覺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裏聽過一樣,不由多看了鐵麵兩眼。


    不料那女子卻答道:“我是沈婥。”聲音淡然而篤定,讓人不疑她會說謊。


    尉遲靖本能地道:“你胡說!你才不是沈婥!”


    眾人這才明白,為什麽剛才尉遲靖的表現那麽奇怪,原來這個女子,居然是沈婥?!


    在場眾人,就算不完全明白尉遲靖的來曆,但也都聽說過沈婥死而複生為安歌,安歌為曹炟跳城樓殉情而未死,最後揭露身份成為陳留王唯一遺女尉遲靖的事情,身份演化似乎有些複雜但卻是有緊密的聯係,眾人早已經認為,活著的尉遲靖,就是從前的安歌,是更從前的沈婥。


    如今,卻怎地又冒出一個沈婥來?


    尉遲靖也是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將自己這幾個身份合二為一,接受了這樣的自己。


    現在驀然出現一個沈婥,她的腦子一下子就亂了。


    這時候,還是那位鐵麵出聲了,他篤定地道:“你不是沈婥,沈婥早已經死了。隻不知你如此冒充於她,居心何在。”


    尉遲靖感激地看向鐵麵。


    沈婥卻咯地一笑,站了起來,走到鐵麵的麵前,盯著他的眼睛道:“我認得你。”


    鐵麵身子站得筆直,並沒有因為她的這句話而有所動。


    沈婥又道:“你的很多事,我都知道。曹炟,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認得我了,難道你也不認得我了嗎?”


    沈婥說著,便摘掉了鐵麵侍衛臉上的鐵麵,隻見一頭白發乍現,布滿冰寒的俊臉上無悲無喜,不是曹炟又是誰呢?尉遲靖沒有想到曹炟竟然也會冒險進入陣中來,更沒有想到,這個稱自己為沈婥的女子一眼就認出了曹炟,而她卻直到此刻才明白曹炟進入陣來了。


    一時間,隻怔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


    卻聽得曹炟道;“你說你是沈婥,你有什麽證據?”


    沈婥微微一笑,在他的麵前轉了一圈兒,“你已經看到了我這個人,難道還不能夠證明我是沈婥嗎?”


    曹炟走到尉遲靖的身邊,握住了她因為震驚與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手,一股溫熱的力量傳入到尉遲靖的手中,她的目光終於對上曹炟,見曹炟的眸子裏都是篤定與信任,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


    “靖兒,在入陣之前,我們就知道這裏是個邪陣,這裏有可能什麽事都會發生。名字與外貌一樣,有時候不過是個代號和標誌而已,想想之前的石隱之案吧,我不會不認得誰是真正的沈婥。”


    尉遲靖感激地看著他,要知道身份的混亂和否定,會讓她否定所遭遇的一切,甚至會毀了她的所有。


    就在這時,沈婥又喚了聲,“曹炟,當初,你夜闖皇宮,搶出我的屍體,並不遠千裏尋良穴,不想讓曹煜再傷害於我,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也是在我被關到這裏之後,我才知道真正愛我的人是誰,我一直在這裏等你,你知道嗎?”


    尉遲靖吸了口氣,走到她的麵前道:“你不是沈婥,我才是。”


    見她說得如此篤定,沈婥隻是略帶嘲諷地一笑,“或許你是擁有我的某些記憶,不過你並不是沈婥,隻是當初引魂鈴的作用而已。你可以選擇忘記了你真正的身份,而且這個身份是沒有辦法抹煞的,你不過是安平郡一個外室之女——安歌而已,當初你被你的弟弟姬寶祿率人圍毆至昏迷,醒來後就有了一部分沈婥的記憶,便自以為自己是沈婥——”


    她緩步走到尉遲靖的麵前,“你真是太可笑了,這世上,哪有什麽借屍還魂之術?引魂鈴的出現,不過是命中注定,需要你來承擔一些責任而已。”


    她這麽說,是完全否定了尉遲靖之前對自己的認知,大聲道;“你胡說!不是這樣的!”


    而看向其他眾人,除了曹炟,似乎都覺得沈婥說的話大有道理。


    尉遲靖第一次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深度恐懼,向眾人道:“我才是沈婥!我才是沈婥!”


    眼見她似乎有些情緒崩潰,曹炟再次握住了她的手,“靖兒,你不是沈婥,也不是安歌,你是尉遲靖,你的身份早有定論,根本不需要向誰人證明。我隻知道,當初與我一起闖君山大陣的是靖兒你,與我在天燼大墓中


    共患難的也是靖兒你,為我,傾城傾國的還是靖兒你,為了我們的將來,闖入這個邪陣的人,還是靖兒你,所以,你不是沈婥,也不是安歌,你就是尉遲靖,是我愛著的那個女子,也深愛著我的那個女子。”


    沒錯,這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一滴一點,這些是不會變的。


    沈婥聽到這些話,卻是有些悲傷地一笑,“原來,曹炟你,已經移情別戀。”


    曹炟一笑,“我是否移情別戀並不重要,但是她是誰,你是誰,你心裏清楚得很,有我在這裏,你休想擾亂靖兒的心智。”


    沈婥在那一刻,忽然萬念俱灰的樣子。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這個邪陣,你們就不該進來,既然我出不去,你們當然也出不去,所以無論如何,我沒有白白的等待,你終於還是來陪我了。”


    說完,她回到梳妝鏡前坐下,拿起一把梳子開始梳頭。


    劉淩兒忽然想到了什麽,立刻往外麵衝去,聶玉郎緊跟其後,到了外麵,才發現四周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起了變化,他們剛才下來的那個洞口如今已經消失,四周皆是刻滿著花紋的厚重青石牆壁,雖然有甬道,但好似並沒有盡頭,劉淩兒和聶玉郎繞著甬道走了一圈,又回到這個大紅門前。


    之後他們走了進來,隻見曹炟和陰娃,還有黑熊,尉遲靖依舊在這間屋子裏。


    他們沒有離開,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好似在等待什麽。


    劉淩兒向曹炟道:“她應該是放下了斷龍石,如今四周的路都被堵死,若沒有機關,我們是出不去了。”


    曹炟冷聲問沈婥,“你想怎麽樣?”


    沈婥從鏡子裏看到曹炟的身影,知道他是在問她,隻淡漠地道:“我不想怎麽樣,我說過了,我出不去的地方,你們也出不去。”


    曹炟還想要說什麽,卻被尉遲靖阻止。


    她在這裏站了半晌,心裏翻翻滾滾許多個念頭,直到此時方才平靜了些,向沈婥道:“你說你一直在這裏?你是如何到的這裏?又為什麽會到的這裏?”


    沈婥放下手中的梳子。


    轉過身來,注視著眼前這些人。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原因了。這裏是倒陽陰八卦陣的下麵,隻有陳留一族的人,才能壓住倒陰陽八卦陣,以震妖物。曹煜是知道這件事的,凡是做為邾國的皇帝,都會知道這件事的。不過,曹炟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因為你的皇位是搶來的。這倒陰陽八卦陣下的妖物,唯有陳留一族的魂、血、肉才能壓得住,而曹煜當年登基後,似乎就缺我這一個陳留一族的人呢,所以他把我送到了這裏。”


    她越說越合理了,故事編得越來越圓了,然而帶給尉遲靖的恐慌也越來越大。


    “你胡說,你明明是被曹煜殺死。”曹炟道。


    “那不過是假象,你們不是知道人麵蟲的威力嗎?曹炟,你真傻,當初曹煜不過是想讓沈婥這個人,順理成章地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然後一輩子鎮守此陣罷了,你們知道的,此陣一旦破去,帶來的便是災難,是可傾國傾城的災難,曹煜做為皇帝,自然是要這樣做的。而安歌,不過是因為引魂鈴的關係,得到了我的一部分記憶罷了,這大約是天命吧,需要這樣的一個人,來終結這件事,終結陳留一族所受的詛咒。”


    她的說法,已經完全否定了尉遲靖之前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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