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炚知道此事,也隻比車渠國國王早三四天而已。


    他的心裏也是五味陳雜,車渠國國王則震驚又激動地問,“你說的這些,可全部都是真的?”


    “自是真的。”尉遲靖篤定地道。


    “既然如此,我是一定要見見我的女兒,才能做決定了。”


    ……車渠國國王回到石隱為其安排的宮苑時,便發現裏頭已經擺滿了美酒美食,還有絲竹樂聲,進入廳內,才發現石隱居中而座,側位坐著一個相貌英俊的男子,見他進來,石隱笑著道:“車渠大王,感覺坤城現在如何?”


    車渠國國王瞥了眼那英俊男子,這才道:“坤城自然好。髹”


    又道:“這位莫不是就是傳說中,夏君的坐上賓,曾經的敬恒皇帝曹煜?”


    “車渠大王好眼力!”


    三人舉杯,車渠國王道:“雖然才是第一次見麵,但是曾經也聽說過敬恒皇帝不少事情。來,我敬你一杯。”


    “大王過獎了。”


    一杯酒盡,門口已經湧入了兩排嬌美的女兒,緊裹著腰身的舞衣和柔軟的腰身,每個舞姬都很是美貌,她們的到來便攜進一股濃濃的脂粉香,令人沉醉其中,車渠大王的目光果然被她們吸引,一邊喝酒一邊道:“能得到夏君如此盛情招待,本大王實在是感激不盡。”


    “車渠大王,若是喜歡這些舞姬,等你回車渠的時候,將她們帶走就好。”


    “好,好好,好,先行謝過夏君!”


    車渠大王說著話,眼神迷離起來,再過了片刻,竟然就爬在案幾上睡了過去。石隱和曹煜對視一眼,石隱走過來推推車渠大王,“車渠大王怎麽了?這就喝醉了嗎?”


    車渠大王隻睡得呼呼響,不說話。


    石隱示意一下,立刻便有兩個侍衛走過來,扶起他來。


    曹煜拿了一根細細的銀針,紮在他後腦和胸口的地方,隻見車渠大王的眼珠似在快速轉動,曹煜一邊行針一邊道:“車渠大王,今日你去見了何人?”


    車渠大王嗬嗬了兩聲,卻沒有立刻回答。


    曹煜又繼續將針刺得深了聲,繼續問:“車渠大王,你是否見到兩個夏君?”


    這次,車渠大王卻喃喃地回答了,他先是笑了下,然後道:“夏君,隻有一個,你這小子,糊塗了——”


    曹煜的眉頭微皺一下,又問道:“你的計劃是否有變?諸國聯盟是否繼續?”


    車渠大王:“當然,當然有變——靈活變動,一舉拿下殺我女兒之人!聯盟太好,太好——”


    這回答莫淩兩可,曹煜一時不能判斷他所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隻好又再次問道:“那麽,你知道殺你女兒的人是誰嗎?”


    “是,是——為女兒報仇——”


    說到這裏,車渠大王忽然噴了一口血出來,曹煜無奈,隻好迅速地撤了針,車渠大王倒了下去,曹煜麵色沉鬱,揮揮手讓人把車渠大王扶到內室去休息,石隱一直在旁靜觀,此時道:“煜,是不是我們疑心太重了?他或許今日是發現有人跟蹤,但不一定就是趁著那個時段去見了什麽人,而且他一心想為女兒報仇,她的女兒死在安陽,這個是不爭的事實。”


    曹煜卻依舊感覺到強烈的不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今諸國聯盟,以大月氏為首,卻是車渠大王組織起來的,這其實若有變動,當真令人不敢深想。”


    “那以煜的意思,現在當如何?”


    “盡快讓諸國聯盟出擊邾國,介時生米成了熟飯,一發不可收拾,其情勢,卻不是一人一事可影響。”


    “你說的對,明日我便讓這老家夥回去。”


    曹煜總覺得此事裏還有什麽令人不放心的,一時卻又覺得別無他法,當下輕歎了聲。


    石隱輕輕地擁住他,“你莫要擔心,一切都有我,這次我在高位,而她在暗處,我與她各有優勢,正是能夠公平決鬥的機會,這一生,輸與她我不服氣,我唯一擔心的便是,萬一她落在我的手中,你可莫要心疼她,我必要將她千刀萬剮,受盡苦楚才允她死,新仇舊恨要一起清算。”


    曹煜知道他所說的人是誰,一個似乎離他已經很遙遠的影子,再次浮現在他的眼前,不知道為什麽,此時那影子不但沒有模糊,反而愈加清晰,刺得他心中刺痛,卻又是麻木的,讓他連呼聲痛聲懶得。


    “我亦是輸家,我一直以為我贏了,可是卻輸得那樣慘。”他喃喃地說著,心頭忽然想到,若是那時候,那個雨夜,他沒有殺了她,而是告訴她,他的確是騙了她,對她的感情卻是真實的,又會是何種情況呢?


    之後卻又默默地搖搖頭,不,結果一定還是這樣的,她是奉師命尋找真龍天子的,而他造假痣欺騙了她,這是一個無法解開的結。


    就算她當時能夠原諒他,怕是他這輩子都不能安心,總怕她會忽然變卦,將他們的感情和一切拋之腦後。


    石隱似乎感覺到他心中的複雜緒,不高興地道;“你又在想她?”


    曹煜道:“你不是也在想她?”


    “我想她,隻不過是因為我恨她,是徹徹底底的恨。而你想她,卻不是如我這般。”


    “噢——”曹煜隻簡單地回應。


    “你輸了,她卻也沒贏,她付出的代價也夠大。煜,你千萬不要妄自菲薄,至於我,我曾經是輸家,但我如今卻依舊是她最強大的敵人,沒有到最後,還不知道誰會笑到最後。但是我敢保證,這次笑到最後的人一定是我,因為,我再也不想輸,再也不能輸,我已經被現在擁有的一切迷惑和吸引,我再也不要失去所有的這一切。”


    他說著這些的時候,似乎有種咬牙切齒的用力的感覺,那是信心堅定,一定要達成所說的這種結果才可以。


    說完後,他忽然微閉眼睛,向曹煜道;“親我。”


    曹煜倒是習慣了他這般模樣,他總是在感覺到沒安全感,或者需要力量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要求。他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倒是很溫柔地吻了下去,這個吻很輕卻很深情,石隱的身子有些發軟發虛,如同快要昏迷般倒了下去,曹煜擁著這樣的他,滾倒在案幾前,順手拿了一壺酒,往石隱的口中倒去。


    石隱張口嘴接著酒,咕咕地咽著,那迷亂的神情若是被女子看到了,必也會神魂癲倒。


    曹煜卻隻想將他灌醉……


    但石隱顯然不想醉,而且他的酒量可是不錯,依舊能夠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咬著他的耳朵道:“要我。”


    曹煜知道是躲不過去,袖中便出現一方大大的手帕。


    絲柔的手帕略微冰涼,撫過石隱頸間的肌膚,使他全身起了一陣顫栗,接著那張帕子很自然地蓋在了石隱的臉上,曹煜的手指已經勾開了他的衣裳,這具身體的內裏不再是“他”,而是“她”,衣裳大開,石隱的喘息聲越來越重,隨著縛胸帶的解開,他仿若大大地喘吸了聲,身體主動地迎上來,卻讓曹煜覺得那身軀曼妙無比。


    他不由自主地向他吻去,就在這時候,隻聽得外麵嘩啦一聲……


    曹煜神情一緊,回過頭,卻看見一個宮人打扮的丫頭,正站在大廳的門口,震驚地看著內裏的一切。


    而且,她一定是看了很久了,否則不會如此的震驚。


    發現自己闖了禍,那宮女便轉身要跑。


    曹煜隨手拿起桌上一隻盤子,往那宮女扔去,正好打在她的頸上,她隻聽得頸骨碎裂的聲音,便一聲不吭地撲倒在地上。


    殺了人,曹煜的激情減了一半兒。


    向石隱看去,卻見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喘息依然沉重,被遮住了他的臉,這具身體的確是有種說不出的誘惑力。


    曹煜走過去,將那宮女的屍體扛起來,扔到車渠大王的榻上去,然後返回大廳,將石隱抱起來,用自己的大裳護住他的身體,然後往石隱的寢宮而去。


    石隱常常會喝得濫醉,而曹煜常常是陪他喝酒的那個人。


    所以這一幕,宮內之人倒是熟識得很,沒有人去問為什麽。


    ……


    清晨的陽光很好,石隱這一醉,卻是日上三杆才醒來。


    這時候曹煜早已經不在他的身邊,倒是聽得宮人報,說是傅皇後求見。


    石隱皺了皺眉頭,冷聲道:“讓她在外麵等著。”


    石隱收拾了好一陣子,才從內室走出來,看到傅皇後早已經等在廳外,見到他出來立刻跪了下去,“臣妾替春兒求情,請皇上看在春兒向來對臣妾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她所犯的錯。”


    石隱腦子有點發悶,但還是耐著性子去扶起了她,“出了什麽事?朕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春兒怎麽了?”


    看他的神情,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傅皇後的神色緩和了些,喃喃念了聲,“這丫頭,到底跑哪兒去了——”接著又道:“是這樣的,昨晚得知皇上宴請車渠大王,隻叫了曹公子相陪,臣妾想著皇上向來胃不好,所以燉了暖胃的粥讓春兒給送去,但是這丫頭竟然一去不複返,至此時都沒有回來。所以臣妾猜想著,莫不是昨晚對皇上有什麽衝撞,因此將她關了起來。”


    石隱馬上想到了昨晚發生的事情,那時候他雖然情緒迷亂,然而隱約還是明白,曹煜殺了個人,至於這個人怎麽處理的,他卻沒過問了,反正他辦事,石隱放心。


    “既然是去了車渠大王處,正好朕亦要再去看看他,不如我們一起過去,看看是否你的春兒在那裏。”


    “是。”


    二人便一起去了車渠大王處。


    此時,車渠大王其實也剛剛醒來,對於昨晚的事情,他有些迷糊,但想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卻是幸好在他回宮之前,尉遲靖為了防止他回宮後被逼問,所以在他前後心都貼了符,可以破去多數的逼問方式。


    不過曹煜的法子依然很有效,若不是他努力克製,實在不知道會說出些什麽話。


    這卻是越發證明,這位夏君是有問題的。


    否則他們之間,不該有這麽大的疑心才對。


    車渠大王醒來後,看到桌子上有茶,便自行倒了一杯喝,晚上積在胸口的濁氣隨著這杯茶喝完,倒是降下了不少。就在這時,聽得石隱在外麵問門口宮人,“車渠大王醒了嗎?”


    門口之人回道:“尚未。”


    聽到問詢的車渠大王放下茶杯道:“本大王已經起了!”


    說著便往門口走去,而這時,宮人也將門打開,在這一刹那間,車渠大王卻被腳下的什麽東西絆了下,顯些摔個大馬爬,好在被石隱及時扶了一把,“車渠大王,莫非酒尚未醒?”他倒是笑笑的。


    車渠大王道:“誰在我屋裏放了什麽東西!”


    說著話,目光往那個絆倒他的事物看過去,心卻怦地猛跳一下。原來絆倒他的事物竟似是個女子,橫躺地上,一半的身子在桌底下,一半的身子在桌外,就在這時候,傅皇後猛地撲過去,悲聲道:“是春兒!”


    她將她的屍體半抱懷中,才發現她後頸後一片血肉模糊,染了她半胳膊,而人自然是早已經沒有了氣息。


    傅皇後憤然看車渠大王,“春兒怎會死在此處?”


    車渠大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聽得石隱道:“向來聽聞車渠大王好女色,家中妻妾無數。隻是車渠大王未免太心急了,昨晚已經向您敬獻數十佳人,隻待返國時帶回去享用即好,怎地居然酒後行亂,倒害死了春兒這無辜的女婢。”


    “你亂說什麽?”車渠大王很是生氣,雖然人有時候會在酒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也不至於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個女人,不是我害死的!”他斷然否認。


    之前他從宴席上將傅皇後趕走,做為傅婉晴早已經記恨在心中,一介才女,不管到了哪裏,誰人又敢不給幾分薄麵?此時即有事情落在她的手中,她馬上道:“車渠大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今春兒死在你的屋中是事實,你必須要負責,我會心天燼皇後的名譽召告天下,春兒是被你害死的!”


    車渠大王見她說得咬牙切齒,卻隻是冷哼了聲,“夏君,此事便要鬧大嗎?”


    石隱挑挑眉,卻沒有多說什麽,仿若還在觀察和考慮。


    車渠大王又道:“既然如此,我幹脆認下這個大罪,沒錯,這個春兒昨夜來到我車渠大王的屋中,被我調戲不從,我後來幹脆殺了她。一個婢女而已,我殺了她就好像踩死一隻螞蟻般的容易,此事就算天下皆知又如何?絲毫不會影響到我車渠大王的名譽,反而是夏君,若你如此相逼,我看聯盟之事便算了吧!”


    “哈哈哈——”石隱笑了起來,“車渠大王,區區一個婢女之死,怎能與我們的大事相提並論?皇後乃是婦道人家,說幾句大逆不道的話而已,大王又何必與她計較?”


    石隱這番話說出來,卻是令傅婉晴萬分的失望,一時間隻是擁著春兒哭泣。


    經過傅蜿晴這麽一鬧,春兒之死倒是有了定論,車渠大王背了黑鍋,而曹煜殺人之事實被就此掩蓋。


    車渠大王並未真心將此事放在心上,依舊該吃吃,該喝喝,似乎石隱也並沒有將這件事當成大事,隻將傅婉晴要憋出內傷來。這一日卻秘密找了些人來調查,她的寢宮內燈火通明,數十人被她抓來跪在她的麵前。


    她身邊的宮人道:“你們這些賤奴,現在都成啞巴了,好,都啞得好,如果再不說話,便給你們每人都灌些啞藥,讓你們以後都說不出話來!”


    跪在地上的宮人都瑟瑟發抖,有些則嗑起頭來,“皇後娘娘,我們真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呀!既然車渠大王已經承認此事,怕就是他失手殺了春兒!”


    “住嘴!”傅婉晴目光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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