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鳳眼見大婚隊伍已亂,卻並沒有驚慌之色,隻是握著拳,咬著唇,她不能從鸞轎上下來,隻差了身邊的侍衛去叫尹鉉。尹鉉雖然還護在鸞轎周圍,但已經極度不耐心,但還是打馬到了鸞轎近前,勉強平和地道:“鳳兒,你莫要擔心,皇上必會沒事的。”


    尹鳳唇角起了一抹嘲諷,語氣尖銳地道:“叔父,你真是太大意了,這樣的日子怎麽可以讓人把皇上擄走?我早知他定會沒事,倒是叔父白白操心了。”


    “鳳兒,你是什麽意思?”尹鉉還茫然了下。


    “我猜著,就算皇上真的願意放棄這段感情,想必那尉遲靖卻不願意的,今日之事八成是她在搗亂,叔父若想抓住她,便在此時,是最好的時機。”


    尹鉉這時也反應了過來,狠狠地握了馬鞭,“是叔父一時糊塗了!髹”


    又道:“可是叔父現在並不知曉皇上去了哪裏?人多雜亂,連個基本的方向都是曉得呢!”


    “那也無防,叔父隻需跟著這道符走,定會找到他。蠹”


    一道黃色畫著綠色字符的黃符從轎內伸了出來,尹鉉將這符接住,他倒是知道這個侄女有些本事的,況且這時候也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當下問道:“如何用?”


    聽得尹鳳在轎內道:“將它拋到半空,它自然知道帶你去哪裏。”


    尹鳳的腦中,浮現出自己在上了鸞轎之上,因為身體虛弱而靠在曹炟的身上,之後卻不知是出於什麽心思,將一張符悄悄地塞到了他的袖子裏,此符便與她現在送給尹鉉的符遙相呼應,隻要順著此符去,定能尋找到曹炟,能夠找到曹炟,想必尉遲靖也跑不了。


    曾經在倒陰陽八卦陣中,她與尉遲靖都達到了一個共識,此生,愛上同一個男人,不是我死,便是她亡。


    或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尹鉉率人離開,跟著黃符往一道巷裏而去。


    然後跟著符在巷子裏走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卻還是沒有走出小巷。尹鉉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身邊一個副將提醒,“大司馬,這巷子很是怪異,屬下竟不知道安陽城內有如此長的小巷,莫不是著了什麽道兒?”


    尹鉉冷笑道:“這卻讓老夫更加確信,尉遲靖那個丫頭必在此處,除了她,還有誰會玩這樣兒的把戲。隻是鳳兒卻低估了這丫頭,她這道符,怕是沒有起到什麽作用,也跨不過尉遲靖布下的這個小小迷陣。”


    說著話,便抽出刀,一刀迎風將那符砍成兩半。


    符一下子燒著了,冒出一股藍煙,化為灰燼。


    鸞轎內的尹鳳是有感應的,當下心一緊,咬住了唇。


    她知道自己可能並不是尉遲靖的對手,但是數次對陣之下都失敗,使她越來越恨尉遲靖了,眸子裏竟似能夠滴出毒般,讓人見而生畏。


    在這道黃符燒著的時候,曹炟其實已經與尉遲靖道了分別。


    二人之間的萬般不舍,自是不必再做描述,隻說他一路行來,心中即是喜,又是悲,喜的是尉遲靖不但恢複了記憶,還能夠好好的活下去。悲的是,從此之後,不知道緣分如何,又真的還能有相見之期?


    正在這時,卻覺得袖中一陣灼熱,他猛地一甩,便覺得有一股灰從袖子裏出來。


    他不明所以,但是想到尉遲靖所說的,尹鳳其實練有秘術之事,當下提高了警覺,此時卻是臨時改變主意,往另外的方向而去。


    所以,當尹鉉終於從小巷的迷陣中原路返回時,曹炟居然已經回到了鸞轎旁,大婚的隊伍都經過了重新的整頓,又是一片莊嚴整齊的模樣,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樣。既然他回來了,想必想做的事也已經做好,尹鳳心中不憤,卻隻能裝出擔憂又驚喜的模樣,然後發現他身上的喜綢,似乎有重新縫過的痕跡。


    眼神微冷,卻終究也沒有多說什麽。


    另一方麵,得到消息的尹鉉也趕了過來,因為確定尉遲靖可能就在那條巷中,是以派了很多人將整個巷區都圍了起來,現下他其實篤定得很,這樣的圍法,就是一隻小老鼠,也休想隨意進出。


    見曹炟雖然被擄走一兩個時辰,但是依飾整齊,根本沒有絲毫的狼狽,倒對自己的侄女尹鳳所推測的事,有幾分相信。


    這時冷冷問道:“皇上,擄走您的人,現在何處?”


    “朕把他們殺了。”他的聲音溫淡,說得理所當然。


    “殺了?那皇上,知道那些是什麽人嗎?他們的屍體又在何處?皇上總不能殺了人後,就將他們的屍體扔在原地?按照一般的程序,理該將屍體運回刑部,仔細驗看才是。”


    “大司馬,擄走朕的人,正是朕的八弟曹煣,他一向膽大妄為習慣了,在這麽明顯的事實下,朕不想多生事非。所以屍體已經叫人就地掩埋。今日是朕的大婚之日,朕看著時間不早了,莫要耽誤了吉時。”


    “皇上——”尹鉉還想要說什麽,聽得轎內一個柔弱的聲音打斷了他,“叔父,鳳兒相信皇上,而且皇上說的對,若誤了吉時,反而更為不美。請叔父看在鳳兒的份上,莫要再追究,再說,皇上能夠平安歸來,乃是好事。”


    尹鉉忍了又忍,終是把這口惡氣硬生生地壓下。


    “好,隊伍,走!”


    大婚的隊伍又繼續往前而去。


    遠處的閣樓之下,尉遲靖和夏炚,目送鸞鳳走遠。


    終於夏炚道:“靖兒,我們走吧。”


    尉遲靖點點頭,“好,走吧。”


    ……不知哪裏的女子,正在輕聲彈唱一個不知名的曲子……


    整夜風在吹,吹得人心碎,誰人陪我醉?被寂寞包圍。


    整夜風在吹,吹得人心碎,愛夢化泡影,我心隨風飛。


    早知不能聚,不如永遠都沉睡……


    ……淒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


    明月中天,夜闌珊。


    尹鳳蓋著紅蓋頭,靜靜地等在洞房內。


    洞房安排在祥和宮,其實便是從前的未央宮,離建章殿非常近的一個宮苑。尹鉉覺得各宮苑內都曾經發生過不好的事情,為了大婚有個新氣象,提前幾日將宮苑的牌扁都換了,這未央宮就變成了祥和宮,對於此點,曹炟倒也沒有異議,換個牌扁而已,其他的事情又不會改變。


    曹炟就在洞房門口,卻沒有立刻進入洞房,而是招了梅花衛隊的首領來說話,得知尹鉉依舊將城內控製得死死的。


    曹炟不能微蹙了眉頭,尹鉉這是怎麽樣也不願放過夏炚和尉遲靖呢,叫他如何不擔心?


    他對尉遲靖的能力是很相信的,再加上有夏炚,還有白老爺子和聶玉郎,逃跑對他們來說並不算難事,但依舊擔憂。


    輕輕地擺擺手,讓梅花衛隊的人下去。


    之後他進入了洞房。


    並沒有什麽猶豫,拿了秤杆,挑開了尹鳳的紅蓋頭,尹鳳抬起小臉,一雙含情的眸子似悲似嗔。曹炟看著她的臉,不由有些怔忡,其實早已經想到,尹鳳救他之事,未免過於巧合,也曾派人查過她的身世,確實是尹金的外室之女,與當初的安歌的身世,頗有些相似之處。


    大約便是這一點點的相似,使他並沒有對她多麽的排斥,但卻未曾想過,她居然還練有秘術,心頭便忽然記起當初在宮內和碧落行宮的後山,曾數次做夢與她苟合,此時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尷尬。


    尹鳳自是猜不透他的心思,隻是站了起來,輕輕的擁住他,“皇上,您讓鳳兒好等,鳳兒本以為,您今日不會來了。”


    曹炟並不習慣被她摟抱,不動聲色地推開她,坐在桌邊,倒了杯酒道:“今日是你我二人大婚之日,朕怎會不來?”


    說著,便將酒送到唇邊。


    尹鳳含羞帶俏地擋住那杯酒,“皇上,洞房裏的酒,卻不是這般喝的。”


    “哦?”


    尹鳳拿過杯子,又再倒了一杯,然後把自己的胳膊和曹炟的胳膊套在一起,原來她是要喝合巹酒。


    曹炟倒也沒有抗拒,與她一起喝了此酒。


    隻是因為心中缺了愛意,因此這酒與別的酒,似乎並沒有什麽區別,尹鳳自也是感覺到了,酒後不由苦笑了下,何苦要強求?


    兩個酒杯靜靜地放在桌上,紅燭跳躍。


    二人似乎已經沒有話說。


    曹炟站起身來,道:“明日早膳,朕會來你這裏用膳。”


    “皇上——您今晚——”


    “你的娘親,朕已經吩咐人接回了尹府,現在她是大夫人了,過兩天回門之時,朕會陪你一起回去。”


    “是,謝謝皇上。但是今夜是我們洞房花燭夜,皇上難道要留下鳳兒一人在此嗎?”


    曹炟轉過身上,麵上帶著笑意,紅燭映照下,竟是風華絕代,很不真實的感覺。


    “尹姑娘,除了愛,你想要的一切和你應該得到的一切,朕會盡量滿足你。”


    尹鳳的雙眸裏一下子逼出了眼淚。


    再堅強的女子,如果沒愛有的潤澤,也會在刹那間枯萎。


    尹鳳震驚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她原本以為,隻要二人成了親,總有機會去經營這份愛情的。


    看起來,曹炟卻似乎並不想給她這個機會,這是要告戒她,徹底死了這份心,明白自己所處的地位嗎?


    她不甘心,所以在曹炟拉開門準備出去時,她忽然走過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死死地不鬆開。曹炟擰眉,卻是固執地將她的手扳開,便想脫出身去,然而尹鳳卻是鐵了心要將他留下,這時便又順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且用上了不少的力道。


    尹鳳本來就是有武功的,這一點從她第一次救曹炟時,曹炟當然已經知道了,但他卻沒想到,尹鳳會在洞房花燭夜時,將這武功用到他的身上來,說起來這女子也是夠大膽的了。


    二人便幹脆在洞房裏你來我往的過起招來,尹鳳的武功不錯,所以開始的時候,還是能與曹炟平分秋色,之後卻漸漸地落到了下風,她急得眼睛都紅了起來,一幅想要拚命的樣子,似乎這樣真的能讓曹炟留下。


    但是曹炟心中還有其他事,當下用了狠招術,分筋錯骨手兩式,將尹鳳的胳膊別在身後動彈不得。


    尹鳳掙紮了兩下,疼痛使她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卻依舊企求道:“皇上,別走。”


    “朕剛才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


    “為什麽?為什麽?”尹鳳略有些崩潰地問道。


    曹炟自不會去解答這個問題,於他來說,她姓尹,是尹鉉那方的人,隻這一點,已經證明他們的這場大婚不過是個交易而已,各取所需,根本不必解釋。


    眼見尹鳳激動掙紮,他還是放開了她。


    “你早點休息吧,要知道,當中宮之主沒那麽容易的。”


    說完他又要走,尹鳳悲淒道:“大婚之夜,皇上不在洞房之內過夜,就算有了皇後的名分,在外人看來終究還是一場笑話。皇上既然給不起鳳兒這些,又何必要娶鳳兒?如今即是娶了,便不該如此對待鳳兒!”


    曹炟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寒芒,忽然看到她的眼眸深處,冷哧道:“你是否忘記,你曾經答應過一個人,主動離開朕?你若受不了現在這個結果,自可以離開,朕不會攔你!”


    “你——”尹鳳的臉色微變,之後卻更加的悲涼和怨毒,“果然,大婚之時,你是去見了她嗎?這些,是她告訴你的!”


    “這已經不重要。”曹炟說完,跨步往外而去。


    “對我來說卻很重要,皇上,你在我們大婚之時,去見她,洞房之夜因為她而如此待我,我恨你。既然如此,我便遵守了自己的諾言,離開你好了!”她說的是離開,然而曹炟卻感覺到後腦生分,轉過身來,果然見她滿麵冰冷地舉起一支釵,向他刺來,竟是要殺他。


    出於本能,他揮掌便打向她,結果在這刹那間,她忽然收了自己的招式,放鬆身體迎著他的掌風而來,臉上還帶著一抹淒絕的笑意。


    曹炟大驚之下要收回掌式已然不及,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尹鳳的身體被打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


    她本來就因為身體沒有恢複而顯得虛弱,此時更是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曹炟愣怔了下,還是迅速地將她攬入懷裏,“你這是幹什麽?”


    “皇,皇上,鳳兒,鳳兒因為命運,而與皇上遇見——鳳兒不懂什麽政治,不懂你與我叔父之間,到底是如何的事情,鳳兒,願嫁,隻因為,鳳兒愛皇上,隻是因為一個,愛字,而無其它——”


    尹鳳說到這裏,又吐了兩口鮮血。


    曹炟將她抱起來,放在榻上。


    很快,秦越人被叫了過來。


    見此情景,倒是很意外地盯了曹炟兩眼,男人打女人並不奇怪,何況現在的女人張牙舞爪,有時候不教訓一下實在不行。但是在洞房花燭夜打自己的妻子的男人還是比較少的,特別是這個男人居然是向來謹守禮節的皇帝大人。


    曹炟冷著臉,刻意忽略秦越人的目光,道:“如何了?”


    “皇上,她內腑受了些傷,需要調養,此後的這段時間不能再大悲大喜,也不能再動武。”


    “那開藥吧。”


    “是。”


    秦越人迅速地寫下藥方,差人去熬藥。


    “你出去吧。”曹炟道。


    “是。”


    尹鳳麵色蒼白,此時眉睫微動,睜開了眼睛,卻是立刻就抓住了曹炟的手。


    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往後縮了下,卻終究沒有完全脫出來,反而是輕握住了她的手,道:“尹鳳,你幹麽這樣對自己?”


    “皇上,今晚,別走。”尹鳳的目光很是固執。


    曹炟尚未回答,尹鳳又道:“若你走了,鳳兒定會恨你。”


    大概是氣血上湧,說著話她輕咳起來,唇角溢出鮮血來。


    曹炟連忙替她拭去唇角的鮮血,終是道:“朕今晚在這裏陪你,不走。”


    尹鳳的眼睛微亮,“真的嗎?”


    曹炟替她掖了掖被角,“太醫說你需要多休息,閉上眼睛,趕緊睡著。”


    尹鳳其實還是有些懷疑的,然而因為受了傷,終抵不過渾身的倦意,就這樣握著曹炟的手,閉上了眼睛,漸漸地陷入黑沉。


    大約是夜裏的風,或者是別的什麽響動。


    使她忽然驚醒過來。


    然後發現自己的榻邊早冷,雖然有人守夜,然而不過是宮婢罷了,曹炟早已經不知去向。


    她擁被坐起身來,眸子裏滿是冰冷。


    ……


    再說尹鉉的人,圍住了整個巷區。


    一時間他們並不能闖到巷區去,就算派人進入也會迷路,根本就找不到尉遲靖等人,但就這樣守著,的確也使尉遲靖等人陷入了困境。


    最後夏炚與白老爺子及聶玉郎商議後,決定還是不能硬拚。


    畢竟尹鉉的尹軍也不是好對付的,而且人多勢眾,便是每個人撲上來不用打的,壓也能把人壓死。但若是智取的話,卻似乎也很困難,被困了良久之後,他們倒想了個辦法,利用尉遲靖的風水數術,將圍困巷區的一小隊巡兵給隔離開來,然後將這些家夥全部都拖進小院內,扒了他們的衣裳,將他們赤


    身


    裸體綁在屋內,而他們的衣裳自然由夏炚這行人換上,然後騎了他們的馬,走出那段迷陣,與尹軍的侍衛隊們混在一起。


    然後再由尉遲靖一段路一段路的設置迷障,保證他們這一小隊人,可以在尹軍的眼皮子底下順利穿過。


    當然,事情是不可能這樣的順利的。


    尹鉉想到了尉遲靖是精通風水之術的,是以派人把衝虛子帶了過來。


    衝虛子在數術方麵自然不能與尉遲靖相媲美,然而多少還是起點作用的,他進入到小巷中後,帶著尹鉉的人馬,一路往小巷中尋去,然後想了個很笨的辦法,既然是找不到正確的路,便用最有效的辦法好了。他讓人找來附近巷區的地圖,大略地算出位置,然後蒙起士兵的眼睛,讓他們前行至衝虛子算出來的步數或者距離,便停下來。


    然後揮舞手中的工具,向左向右開路,凡是遇到牆壁之內的,便毫不猶豫的拆除,若是沒有遇到牆壁,便數百甚至數十人,圍成大圈兒緩慢移動,這招果然是有效的,很快,尉遲靖之前設下的數陣便被破解,衝虛子帶著尹鉉找到了他們先前的落腳之處,自然就看到了那些被扒光衣裳的巡衛。


    尹鉉立刻明白,尉遲靖等人是順進他的隊伍裏了,當下便開始在十字路口處,點兵點將。


    點兵點將一開始,尉遲靖就暗道了聲不好。


    向來年說尹軍內部有極嚴謹的完全不同於皇室的管理辦法,若這樣點下去,自然會暴露出他們。


    ---題外話---——感謝rita1981、13898126326、fangchengxy、lilyelim、13922993181、倩tracy、13679430819、18777777763、cocolee22、客戶端用戶、caixiaotao等親送贈月票鮮花和鑽石荷包等,謝謝大家的支持麽麽噠,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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