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曹炟抱著尉遲靖出了如風樓,上了馬車。


    而藏於橫梁上的上官夜,也跌跌撞撞地從後窗跳下,逃出那間房子。


    遠遠看到曹炟抱著尉遲靖上了馬車,溫朗月道:“沒見上官夜出來,莫不是上官夜被曹炟給殺了?”


    “上官夜沒那麽輕易死,但是我這位五弟,我當真佩服他,自己喜歡的女子被淩辱,神色居然這麽平靜。”


    “要不說,他還是有過人之處的。”溫朗月的語氣裏充滿嘲諷魍。


    二人隻當計策得逞,如此議論著。


    而上官夜到了後巷,依舊無法控製自己體內的邪火,於是拔出隨身所帶的魚線來,就在巷子裏練起武來,然而越練卻越覺得血脈噴張,無法自己,雙目赤紅,最後居然哇地一聲,嘔出血來。


    聽說有一種比較厲害的藥物,人若食之,邪火旺盛,若是不及時阻止,人則可能因為邪火而導致心脈斷裂而亡,並且無解藥。難道他上官夜,就要死在這個小巷裏了嗎檎?


    就在他絕望之時,一個身影漸漸地走近他。


    他搖搖晃晃,勉強地抬起頭,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正是曹炟,不知道為何,他此時竟出現於此處。這時也不等上官夜有所反應,立刻敲了他的後頸,若是平常,這樣一敲人必昏去,然而上官夜隻是身子發軟,曹炟扛起了他往巷子外麵走去。


    之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二人出現在汾城最大的青樓——百豔樓內,一大綻金子丟在老鴇的麵前,曹炟隻有一個要求,“要最幹淨的女子,快去!”


    ……


    要麽說,這事奇,奇就奇在,身為皇帝的曹炟,親自替人尋妓。


    上官夜是在半夜時分醒來的,身下的女子已經被他折騰的筋疲力盡,睡得死死的。


    他坐起身來,想著之前所遇之事,先是憤怒,後來便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曹煜啊曹煜,還有什麽事,是你做不出來的?


    曹炟啊曹炟,還有什麽事,是你做不出來的?


    這兄弟二人,果然……


    扭頭看到桌上,居然還放著傷藥,當然能夠想到這也是曹炟臨走之前留下的,這才發覺自己的胸前有傷,自己帶傷奮戰,也是有夠丟人的。這時也不多說什麽,隻拿了傷藥為自己包紮,之後又看了眼榻上這可憐的女子一眼,就跳窗走了。


    說實話,半夜時分,屋內又沒有點燈,他真的沒看清女子的模樣。


    上官夜這次卻沒有直接回陳留公主府,半個時辰後,他出現在另外一家地下錢莊。悠哉遊哉地在錢圈內轉悠了片刻,便有個背劍的男子走了過來,“公子,錢小姐來了。”


    上官夜嗯了聲,進入錢莊後麵的秘室,隻見一個女子等在那裏,烈焰紅唇,打扮妖嬈神情看起來卻頗為潑辣,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看到他進來,盯著看了兩眼,反而嬌嗔地扭過頭去,也不與上官夜打招呼。


    看樣子是在與上官夜賭氣,他微笑地走到他的跟前,輕輕地抱住她,“小淺,怎麽了,是怪我好久沒來看你嗎?”


    錢小淺這才轉過身來,“老早前,聽說你在皇宮裏死了,皇後還是將你厚葬了,我就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上官公子怎麽會死呢?但是後來真個兒就聽不到消息了,你現在忽然又出來了,若不是我一直打聽著你的消息,今兒你到這裏來,也未必就能與你見著麵兒,上官公子,你是不是有了新相好兒,把這一攤子事兒都給撇下了?”


    上官夜輕輕地抱住她,“倒是想撇下,能撇下嗎?”


    錢小淺哧地一聲冷嘲,卻不見上官夜有何表示,於是抬起頭來,卻見他異常認真地看著她,錢小淺的臉微微一紅,嘴上卻依然強硬地道;“上官公子,你不打算解釋解釋嗎?這兩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上官夜輕歎了聲,“一言難盡。”卻是放開了錢小淺,“反正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了,倒是這兩年我不在,全靠你們幾個撐著,也是辛苦了,特別是小淺你。所謂大恩不言謝,有些話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我現在與你們接觸的越少越好,各方勢力都盯著我們陳留舊部,看似是很好的現象,實際上一個行差踏錯,有可能陳留舊部就會被由根拔起,全軍覆滅。”


    錢小淺聽他說的這樣嚴重,也是嚇了一跳,不過陳留舊部的處境她是一直清楚的,當下隻問,“陳留公主府的那位,真的是陳留王的遺女?”


    “還不知道,正在查。”上官夜說了這句,又道:“我這次來,是有件事要拜拖你們。”


    錢小淺神色一正,“公子,雖然公子為人和善,平常與小淺等人開玩笑,不分尊卑,也都是公子寵的。可是公子不但是寵我們的公子,更是我們的掌舵人,凡事隻需要吩咐小淺等人,不必說拜托。”


    上官夜看她認真的模樣,不由笑了笑,“好。”


    組織了下語言才道:“公子我今日吃了虧,是曹煜幹的。他的目的我是很清楚的,就是想讓我與和帝曹炟之間起衝突,然後讓我們徹底放棄和帝曹炟,而轉投於他,但是隻怕他要弄巧成拙了,公子我一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耍。所以,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錢小淺試著道:“殺了他?”


    上官夜卻搖搖頭,“不,這樣豈不是便宜了他。況且,殺他,乃是曹炟的責任。”他沉吟了下,想到之前八王爺曹煣一直想要殺死安歌,而上次尉遲靖被縛,也差點折於曹煣的手中,這個曹煣,卻不能輕易地放過他,總歸得讓他向尉遲靖低頭才行。


    想到這裏,上官夜在錢小淺的耳旁說了幾句什麽,錢小淺認真地點點頭,“公子,我明白了。”


    上官夜又道:“好了,我走了。這些日子風頭緊,你們都要悠著點兒,千萬莫要露出馬腳。”


    ……


    回到陳留公主府時,天已經快要亮了。


    上官夜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掩住了傷口,如常出來吃早飯,尉遲靖也好好地走了出來,看到上官夜,忙道:“昨兒我喝醉了?”


    上官夜嗯了聲。


    尉遲靖坐於餐桌前,拿起快子,“以後再不喝那麽烈的酒了。”


    原來尉遲靖並不知道曹炟救了自己的事情,而為了她的名譽,曹炟實際上也是悄悄地將他送回了房間,並沒有驚動府內人。


    下午時分,尉遲靖摸索著那枚玉佩,想著,有了這玉佩,出入皇宮倒是自由了,尋找那個什麽尹軍布防圖也是相當的容易了吧?隻是不知道,心裏頭還有猶疑,特別是上次梅林之事後,她忽然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少,或許有些事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模樣,如此反複猶豫,拿不定主意,苦惱地歎了聲。


    卻在這時,有人來報,說是中郎將姬雲,帶了禮物來探公主。


    “姬雲啊——”她想起來了那個將她錯認成安歌的姬雲,點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一會兒姬雲就進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女子,麵如銀盤,眉眼嬌好,然而目光卻是閃閃爍爍,一眼看去便覺得此女不安份,不老實。看到尉遲靖的第一眼,她也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然而終究也隻是跟著姬雲一起拜下去,“拜見公主!”


    尉遲靖對於被認錯這事已經習以為常了,當下扶起了他們,“已經是中郎將了,果然是人才,快快起來。”


    姬雲二人禮畢,向尉遲靖介紹道:“這位是我四姐姬如雪。”


    尉遲靖看向她,略微點了下頭,就請二人落座。


    姬如雪一直盯在尉遲靖的臉上,一雙眼睛如勾子般,讓尉遲靖有些不舒服,和姬雲說了幾句客套話,就笑問姬如雪,“其實有件事我就比較好奇,姬將軍即是將安歌稱為姐姐,為何你們卻姓姬,她卻姓安?”


    姬如雪毫不諱言,道:“她是外室之女,原本是沒有資格進入姬府的,因此隻是跟隨娘親姓。”


    尉遲靖哦了聲,從她的語氣裏,已經感受到安歌在姬府,應該是不受重視,並且令人討厭的。


    姬如雪又幹笑道:“不過,她與公主雖然相貌相似,比起公主您,可就差遠了,她出身低賤又不懂事,現在落得這種結局,實在是糾由自取。”聽聞安歌死了,當初姬如雪高興的差點跳了起來,又在姬雲得到曹炟賞識,封了中朗將的官職後,便又開始動腦筋。


    這兩年,姬如情等不住,已經嫁給了一個綢緞商人,而姬如雪卻還是侍字閨中,因為姬雲的關係,讓她以前壓下去的種種妄想,又重新活躍了起來,這次來公主府,亦是聽說尉遲靖與和帝走的近,便想著套套關係,可能會有機會順其自其地進宮去,再與曹炟相見。


    然而尉遲靖聽了她的話,卻有些不高興,淡然道:“人死為大,她即是你的親妹妹,便與別人不同,你這樣說她,不害怕她九泉之下死不冥目?”


    姬如雪尷尬地笑笑,“是,公主教訓的是。”


    姬雲又道:“雖然公主並非七妹,但是因為相貌的原因,姬雲總覺得七妹還活著一樣,無論如何,以後陳留公主府的事情,就是我姬雲的事情,公主但凡有差遣,一定言語一聲,姬雲義不容辭。”


    尉遲靖笑道:“這句話我可真記住了,以後求著姬將軍的時候,還請姬將軍一定記得今日之言。”


    “大丈夫一言即出,駟馬難追!”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得門口有人山呼萬歲。


    尉遲靖一怔,“是和帝來了?”


    果然一個奴婢匆匆跑進來,“公主,皇上來了!”


    一眾人趕緊去外麵拜見,姬如雪的心跳得很厲害,跪在那裏臉兒紅紅,在呼完萬歲後,抬起頭來,隻見眼前男子雖然一頭白玉,卻依舊芝蘭玉樹模樣,一身黑色的大氅,將他的帝王之威更加的彰顯了,斜眉入鬢,眸若深海,真真令人心動。


    然而這男子的目光,卻隻落在尉遲靖的臉上,其實昨日他送了她回來後,今日猶不放心,才忍不住前來一探。


    此刻見她麵色如常,才放心了些,淡然道:“都起來吧。”


    眾人都起身了,唯有姬如雪還跪在那裏,終於引起了曹炟的注意,正想問話,姬如雪已經抬起頭來,如水雙眸飽含深情地喚了聲,“皇上!”尚未言語,眸中已經有淚花了。


    對比她的激動,曹炟卻平淡得很,向姬雲道:“是你的姐姐吧?”


    姬雲點點頭,“正是家姐。”


    曹炟這才向姬如雪虛扶一把,“起來吧。”


    姬如雪見那隻手遞過來,當是要扶自己起來,於是雙手往那隻手上搭去,不料曹炟根本未注意到她的動作,已經撤回自己的手,繼續往屋內行去,向尉遲靖道:“公主前幾日受到驚嚇,這兩日身體可好些了?”


    他是害怕昨日,尉遲靖不但中了mi藥,還有其他的藥物,然而尉遲靖道:“那點驚嚇不算什麽,我沒事。”


    她看了看曹炟的臉,倒是他,這一向麵色都蒼白的很。


    不過她可不好意思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問候出來。


    進入屋內,曹炟卻道:“白老爺子和聶玉朗都還在忙嗎?”


    尉遲靖馬上明白了,曹炟實際上是來看陳留舊部的安置情況吧,而事實上,這幾天的人數已經急劇減少,而那邊五城的百姓安置也到尾聲。


    一會兒,翟白和聶玉朗來了,這次卻都行了大禮。


    曹炟讓他們起來,道:“欽天監說,後日將有暴雪,好在百姓及陳留舊部的安置都趕在暴雪前完成。至於收尾工作,交由另外的人去辦,二位可以功成身退了。”


    翟白道:“皇上此舉對百姓乃是大善,能夠參與此事,實乃翟白平生之幸。”


    “白老爺子客氣了,隻是朕有另外的兩件事,拜托二位,不知道二位會不會答應。”


    “若是在下等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曹炟笑看著聶玉郎,“聶兄武功高強,又正值壯年,不知道可願意入朝堂,為朝廷效力?”


    聶玉郎立刻就拒絕,“在下自由慣了,恐怕無法受得約束。”


    不說別的,就這段時間百姓安置,已經把他折騰的夠嗆了。


    曹炟也不勉強,“即如此,那麽朕的廷尉一職,隻能再找他人了。”


    翟白一聽,眼睛微微一亮,“廷衛?是否皇上身邊最有權力的侍衛?”


    曹炟點點頭,“正是。”


    曹炟身邊原來有個尹白玉,可是尹白玉後來被派到荊洲去了,雖然還是有鐵麵在維護他的安全,可到底鐵麵是整體武術素質高,單打獨鬥武定不是江湖好手的對手,特別是曹炟在見了上次的飛旋刀後,覺得自己身邊的護衛也要加強才行,聶玉朗武藝高強,若肯在他的身邊,保護他兼替他培養護衛,想必能夠訓練出與飛旋刀抗衡的護衛隊伍來。


    翟白道:“既然如此,聶兄弟你便去吧,就算不是為朝廷效力,在與皇上的私交上,保護他也是應該的。”這是一個靠武力吃飯的職位,應該很適合聶玉朗。


    聶玉朗原本無心朝事,聽說自己是最大的侍衛,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些心動,或者是覺得好玩吧,竟然就聽了翟白的話,答應了。


    當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後來不但是曹炟身邊最忠誠的侍衛長,更是為曹炟培養了一支鐵血廷衛隊伍。回頭再想想此時的疑慮,實在是有些可笑。


    這邊聶玉朗被安排好了,曹炟便又將目光轉向翟白,“朕知道白老爺子一輩子逍遙自在慣了,但此時冰天雪地,實在也不是個好遊的天氣,因此還是希望白老爺子能夠繼續留在陳留公主府坐陣。”


    翟白明白,陳留公主府如今被各方勢力盯著,事實上,尉遲靖的處境並非很好,甚至隨時都有危險。


    這段日子與尉遲靖相處,覺得此女雖然不及安歌那般豁達開朗,言語間仍然鋒芒很重,然而卻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


    翟白又看向聶玉朗,見他也向他示意留下,於是沒有多做猶豫,便點了點頭,“能得陳留公主府收留,不甚榮幸。”


    其實這件事,本來應該是尉遲靖做主才對,不過現在既然曹炟說了,她也無法反對,而且白老爺子能留下來,她其實也是挺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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