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安大人,您這是在下逐客令呢?看來我來的很不合適宜呀。”肖婥這樣說話著,卻並沒有打算出去,反而自行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拿著小帕子在自己的臉前麵扇著,似乎房間裏很熱一般囡。


    安歌聽這女子說話的聲音,便覺出幾分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那麽,婥貴人若有事,盡可言明。”安歌道。


    肖婥道:“其實吧,也沒有什麽大事,就是我那菊雅軒吧,最近蚊子太多,撓得人不能入睡。”說著把手臂伸出來,“你瞧,我胳膊上被叮咬出這麽多的小疙瘩,這若有一日叮咬了我的臉,這可怎生好呢?”


    說著她擼起自己的袖管,還真是有一片皮膚上,布滿著紅色的小疙瘩。安歌乍見這小疙瘩,心裏微動了下,卻道:“這時節連蒼蠅都沒有完全活過來,卻哪裏來的蚊子呢?本官瞧著,不像是普通的叮咬所致,還請婥貴人請太醫來看看。”


    肖婥有些不高興地說:“是不是蚊子我還能不知道嗎?你說這時節沒蚊子,就真個一隻蚊子都沒有?反正我不管,保證後宮安寧,不就是你這位待詔大人要做的嗎?現在我就是要你去幫我打蚊子。”


    桃子以前就打理後宮事宜,所以後宮眾人對她還有些尊重,不說安歌受得了肖婥的囂張,桃子卻已經受不了,當即道:“肖貴人也太嬌貴了些,多大的事兒竟想待詔大人親自出馬?打蚊子而已,奴才派幾個人去幫你打好了。”


    肖婥狠狠地瞪了桃子一眼,“你算什麽東西,這裏哪輪得到你這個奴才說話!?”


    “你——婥貴人,你莫要太過分!”


    “我就是過分了又如何?什麽正三品待詔,又如何,左右不過是個奴才!是奴才就得為主子服務,這後宮裏的娘娘可都是你的主子,我現在要你去幫我打蚊子,你就得去幫我打蚊子!”她蠻橫地看著安歌,一幅安歌若不去幫她打蚊子她便不罷休的架式。


    其實安歌覺得她手上的皮膚略微有些不對勁兒,是好心好意提醒她請大夫,但如今見她如此,倒也不想再會了,向桃子道:“送客。鯴”


    “你——好!我現在去去找皇上,給我評評理!”


    “找朕何事!?”肖婥尚未出門,便與曹煜碰了個正著。


    肖婥一見他立刻哭了起來,“皇上,待詔大人她,她竟然汙辱我!”


    曹煜哦了聲,“可朕怎麽隻聽到你讓待詔大人去打什麽蚊子?沒聽到她汙辱你呢?”


    肖婥把胳膊往起一擼,“皇上您瞧,臣妾都被叮咬成這樣了?難道待詔大人不該替臣妾去打蚊子嗎?”


    曹煜點點頭,“的確該,不過待詔大人今日才剛剛入宮,又忙了一日,累得很,沒時間,不如讓朕為她代勞如何?”


    肖婥一怔,“皇,皇上願替臣妾打蚊子?”


    曹煜點點頭,肖婥卻道:“不,不用了……”


    然而話音沒落,她的臉上已經狠狠地挨了曹煜兩個耳光,她被打悶了,捂著臉結結巴巴地說:“皇,皇上,您打我——”


    “朕在替你打蚊子。”


    “皇上,您——”她還沒有說完,就聽得曹煜冷冷地說:“滾!”


    肖婥還想說點什麽,她身後的兩個宮人卻已經明白勢頭不對了,連忙將她架起來,出了清幽閣。


    聽得曹煜向眾人叮囑:“今夜不管誰再來,都說不見,這是朕的旨意,明白了嗎?”


    眾人齊聲道:“奴婢等遵旨。”


    房間裏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曹煜見安歌靜靜地坐在那裏,對他似乎並無感激之情,但也沒有趕他。


    他卻自覺地道:“你累壞了,該當好好休息。朕就是來告訴他們一聲,不許打擾你。”


    他說著話,自個卻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噴嚏。


    安歌走上前來,將自己的帕子遞上,“皇上,您要保重身體。”


    曹煜接過了帕子,握緊,“那,朕先走了。”


    “恭送皇上。”


    ……


    曹煜這一去,倒是病了幾天。


    因為從冰涼的水裏救出了安歌,就著了涼,之後沒好好休息,可著安排安歌的事,又風寒入體,便病得愈加厲害,不得不臥床休息。


    除了靜妃被困在未央宮,況且馬上要生孩子了,不能走動以免出事沒來探望曹煜,其他的妃子們這時都獻足了殷勤。特別是顧貴嬪和婥貴人,很默契地霸占了早、晚兩個時段,又是親自燉湯,又是親自熬藥,忙得不亦樂呼。


    曹煜對這些卻似乎並沒有看在眼裏,隻頻頻問近侍,“安大人來了沒有?”


    近侍搖頭,又出主意,“要不然皇上宣詔安大人,就說有事要找安大人了解。”


    曹煜想了想,又道:“不必了。”


    這樣等了幾天,安歌都沒有來,曹煜便有些垂頭喪氣,之後就默默地起身批複奏折了,也不讓婥貴人和顧貴嬪來探望他,因為前麵積了些折子,一連七八天,不


    是上朝就是批折子,未曾出建章殿,而婥貴人求見幾次也被拒絕,直到有一日,近侍說,安大人來了,他才扔了手中的筆,坐得筆直等待安歌進來。


    安歌進入後,手中倒也拿了些藥材,曹煜見狀,以為是她特意給他弄得藥材,唇角不由自主浮上笑意。


    卻故作矜持,“安大人,今日怎麽有空來見朕,是有事嗎?”


    “皇上,微臣今日是因為婥貴人而來。”


    “噢?怎麽回事?”曹煜倒有些好奇了。


    “這包藥材,是我從太醫院親自帶出來的,可以治療婥貴人的皮膚病,隻是婥貴人自第一次見到微臣就結下心結,是以不願用這些藥材。所以還是煩請皇上交給婥貴人。”


    曹煜見她冷冷淡淡樣子,談的也是別人的事,當下有些不悅,“你來,就是為這事?”


    “正是。”


    曹煜冷道:“朕知道了,朕今晚會親自把藥材給婥貴人送去。”


    “那微臣告退了。”


    “朕病了,你沒聽說這件事嗎?”


    “微臣有聽說。”


    “那你也不問朕的病好了沒?”


    “皇上身體可痊愈?”


    “你——朕的身體,不必你擔憂!你走吧!”


    安歌這才又施一禮,退了出去。


    曹煜再沒心情批折子,呆坐了良久。


    到晚上,真的便去了婥貴人之處,而且還格外的大張旗鼓,坐著最華麗的雙人龍輦去,說是要把婥貴人接出來,夜遊禦花園。結果沒想到的是,到了婥貴人所在的菊雅宣,裏頭卻黑淒淒的,連宮燈都沒點著,丫頭奴才們都摸著黑做事。


    就算曹煜來了,也依舊沒點燈。


    曹煜道:“你們這些奴才,怎麽回事,這麽黑洞洞的,讓朕怎麽行走?”


    便有個嬤嬤低聲回道:“皇上,貴人不讓點燈。”


    “為何?”


    嬤嬤像是懼怕什麽似的,“皇上還是親自去問貴人吧。”


    曹煜進入婥貴人的屋子裏,聞到空氣中似乎有淡淡的血腥味兒,可能因為沙漠中見了太多的死人,失去了太多的兵,所以一聞到這味道便心裏一沉。趕緊讓人點了燈端上來,隻見婥貴人此時縮在床榻一角,用被子捂著自己的臉,“皇上來了,臣妾參見皇上!”


    然而她隻是整個人縮在被子裏施了個禮。


    “婥貴人,你這是怎麽了?”


    “臣妾受了詛咒,被蚊子咬的快要死了。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曹煜看了看自己手裏的藥包,似乎有點明白沈婥的意思了。


    又道:“讓朕看看你的臉。”


    “不,請皇上不要看臣妾的臉,臣妾實在不敢……”


    但禁不住曹煜的固執,肖婥最終從被子裏顫顫地伸出一條胳膊,隻見胳膊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起起伏伏,望之令人頭皮發麻,曹煜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手中的藥材也落在地上,“婥貴人,你這是怎麽了?請太醫了嗎?”


    “請了,藥也吃了,藥材熬成湯也泡澡了,可是沒見起色……皇上,我是不是嚇著您了……”


    曹煜沒再理會她,徑直從屋子裏出來,道:“走!”


    隨著一聲尖細的“起駕”聲,龍輦又被抬了起來。


    肖婥連滾帶爬地從床榻上爬到門口,喊了幾聲皇上,然而龍輦卻已經走遠了。


    第二日,菊雅軒被封了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入,周圍有艾草熏了整天整夜,把個依舊住在裏頭的婥貴人熏得頻頻咳嗽,最後咳出了血。她掙紮著從床榻上下來,往門口爬去,身上的衣裳都被破了的皮膚染紅……


    “救,救命——”然而這時候,又哪裏有人會救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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