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笑得眼睛眯了起來,“就這一部書啊?巫皇未免太小氣了,我們連巫國的金子都帶不回去,到了邾國恐怕沒有辦法向我們的皇帝交差了。”


    巫明珠也撲哧地笑了聲,“瞎操心,看著齊王殿下的麵子,也斷不會讓你們空手而回。”


    安歌又道:“說的我們好像打劫的一樣。”


    巫明珠把書塞到她的懷裏,“你們就是打劫的,人生這一世,就是他劫過來,我劫過去,凡是牽涉到一起的人,都是彼此的劫。襤”


    巫明珠這話說得深奧了,安歌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我覺得,況離很傻,他應該留下來的。”


    “或許我會對他很好,但是他不一定感到幸福。安歌,真正的愛情,是讓彼此都感到幸福的。若是有一方不幸福,那麽這種愛情便是霸道而不近情理的,最終反而要受其苦,若是如此,不如獨自相思,便將所有的想象都留在最美好的時刻,我再不見他,他在我的心中便永遠年青俊美,風度迷人。他再不見我,便始終記得我對他最深情之時。如此,便也夠了。”


    安歌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隻覺得莫名悲傷,忽然道:“若不是見過了你的無情,你我定能成為好朋友。鱟”


    巫明珠笑了起來,“好朋友便是世上最令人開心的關係嗎?我不這樣認為,有時候,或許做敵人更舒服。”


    安歌也笑了起來。


    坐在高處的曹炟見到二人的笑容,緊崩的神情也緩和下來,抬頭看向天空,明亮的月,璀璨的星,一切靜謐又美好。


    *


    清晨時分,巫明珠親自送曹炟和安歌走出巫皇宮,似乎所有的話已經在昨晚說盡,此時彼此隻是略略點頭,又微施一禮,便算告辭了。果然巫國的禮物很是豐厚。


    從邾國帶來的隊伍中,除了姬風不在,其他似乎並無變化,在曹炟的命令下,方濟成為了臨時的侍衛頭領,隊伍往巫國外而去。


    巫國雖然人口少,然而地方並不是很小,因為雨水多而植被茂密,是以毒蟲猛獸常有出沒,此間的蚊子都比別處要凶猛,是以除了巫鹹一族,似乎很少有人能適應這樣的生存環境,所以無人與他們搶奪土地,大概也是因為無法搶奪吧,畢竟人人都會巫術的這裏,任何的蛇蟲鼠蟻都有可能變成武器,這不是每個軍隊都能承受的。


    總之,安歌出了巫城之後,才發現巫國的土地遼闊,整整一天,居然還未達邊境。


    來的時候卻是錯覺,以為無人煙的地方便是邾國,事實上,現在才發現,很多無人煙的地方並不是真的無人煙,而是隱藏著很多巫國的獵手,偶爾出沒於路邊的樹叢之中,驚鴻一現,宛若神鬼般令人驚嚇一跳。


    因為他們的臉上,多數都畫著白色或者綠色的花紋,掩去了他們本來的麵容。


    到達一個叫做達克達拉城的地方,方濟建議打尖落腳。


    曹炟見天色已晚,便也同意。


    進入城中之時,天邊的最後一抹夕陽也完全湮沒,街道上卻亮起一盞盞的白色燈籠,家家戶戶屋門大開,然而風過處隻見冥幣紛紛,還有乍然而起,忽遠忽近的尖叫聲和哭泣聲,都讓這一行人無不感到心裏發毛。


    安歌記得來時也經過此處,雖然未住宿,卻也打尖停留一個時辰,明明是個非常熱鬧溫暖的城市,現在怎麽會變成如此模樣?


    曹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安歌的手。


    安歌心知他緊張,並不是緊張自己,而是緊張她,心裏頓時被暖流充溢,一時間覺得這其實並沒有什麽可怕的。


    方濟已經瞅好了一家看起來規模不算小的客棧,直接以此城名字命名,上書“達克達拉客棧”。


    眾人進入客棧,卻發現客棧內空空如也,似乎除了他們,再無別人。


    店夥穿著巫國的傳統服飾,臉頰兩邊畫著兩條小小的蛇紋,好在麵容周正,並不使人感到可怕。


    他將他們迎進來,道:“幾位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方濟道:“住店,請開幾間上房。”


    店夥應了聲,又道:“請各位客官直接進入房間,想吃什麽飯菜由夥計們送入房間,今夜最好都不要出來走動了,以免發生意外。”


    曹炟道:“朋友,這裏是出了何事?”


    店夥一邊給他們帶路上了樓梯,一邊說:“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夥土匪,忽然進城亂殺人,這兩三日間,已經進城四五次,每次都是毫無顧忌的殺人,如今家家都在辦喪事,街道上處處都是火盆,還有巫石和巫陣,是以你們千萬不要出去亂走,隻怕萬一著了道兒,平白惹來麻煩。”


    “出了這麽大的事,沒有稟告巫皇宮嗎?”


    “早已經稟告,但是新巫皇登基,聽說是冷血的大公主,到此時完全沒有回應,隻怕是膽小要棄了此城。”


    安歌直覺的此事太詭異,巫明珠不可能不知道這裏出事了,以她的性格當然不會棄了此城。


    安歌和曹炟被安排


    在彼鄰的房間,二人都在房間裏呆不住,一齊出來,見到彼此不由相視一笑。


    “你好好的留在房間裏,待我出去看看發生何事,回來再與你解惑,絕不讓你帶著未解的好奇心入睡。”曹炟道。


    “聽說這裏遍布巫陣,沒有我你可能步步維艱,我又如何放心你獨自前去?”安歌毫不相讓。


    安歌忽然甩甩自己手裏的卦缽,“事到如今,不若卜上一卦如何?”


    曹炟也來了興趣,“久未見你卜卦,試試。”


    二人進入安歌的房間,於桌前正襟危坐,安歌熟知曹炟的生辰八字,立刻就將卦缽搖起來,須臾將卦灑下,隻見六個銅錢布於桌上,曹炟雖然不懂,也立刻注目於銅錢之上,仔細研究的模樣,“這六個銅錢三個在左,三個在右,三個正麵,三個背麵,似乎很是平衡,這樣看來,該是沒有什麽大事,幸好,幸好。”


    安歌看到這卦,卻不由心微微一沉。


    此卦為坎卦初六,釋意為麵臨重重險難,又落入陷穴深處,必有凶險。


    安歌抬頭看了眼不懂裝懂的曹炟,手心裏刹那出了層濕膩膩的汗,卦缽被她收入懷中,銅錢也被收入懷中,道:“我瞧著,外麵都是辦喪事的,還是不去為好,其實巫術與風水術雖然不同,卻因為異常陰險,也頗讓人恐懼,萬一著了道也難為得緊。”


    曹炟知道安歌不會怕巫術,相反,她定是抱著想出去見識見識的心情,才會動了好奇心。此時又說不去,此卦想必並未他想象的那樣好,當下也便不問此卦到底如何了,隻道:“不去便不去,鬼氣森森的,實在也沒有什麽好玩的。”


    這時,巧的是店夥的菜肴也送上來,倒是豐富,邊把菜肴擺在桌子上,邊抱著菜名,“竹鼠肉燉鮮菇、油炸雙蛙腿、福臨狗頭肉、鮮辣石蠍子……”


    安歌看著這些菜,顏色倒也明豔,不過聽著這報的菜名,就有點無法動筷子,便道:“店夥,能不能換些清淡的?”


    店夥道:“咱這店裏就這幾樣菜,別的沒有。”


    接著卻將筷子硬塞到安歌的手中,“沒事沒事,你們外地人總覺得這些菜不好,事實上非常好吃,機會難得,嚐嚐。”


    這店夥如此大膽,引得安歌不由抬頭向他看去,他去驀然扭過頭打了兩個噴嚏。


    曹炟為了避開他的口水也躲開去,再抬眸時,忽然大袖帶著勁風往店夥襲去,店夥連忙後退了一步,曹炟及時將安歌拉到自己的身後,目若寒星地對著那人道:“吳岱,你在這裏做什麽?莫不是那些強盜都是你帶來的?”


    安歌定睛往那人臉上看,隻見那人臉上雖然也畫了小蛇,但是掩不住那股英氣勃勃的模樣,不同於曹炟的麵若桃花,氣質清冷,他看起來帶著狡黠和市儈,然而卻又讓人一眼看出,此人並非俗民,卻正是當初在荊州城所結識的朋友吳岱。


    現在安歌已經知道,吳岱並非他的真名,他有可能是東且彌的大將軍烏弋山,便有些驚愕地盯著他道:“我知道了,那些土匪定是你帶來的,凡是你到的地方,必然血雨腥風,你是個殺人狂!”


    “你這臭丫頭,莫要隨便巫賴好人!”


    吳岱跳著腳道,看到安歌躲在曹炟的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很是依賴信任的模樣,他不由自主地往曹炟的臉上瞅了瞅,又道:“臭丫頭被小白臉勾~引了,是非不分,著實令我太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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