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風也從馬上下來了,向安歌道:“看樣子,是有人設下了陷井。”


    安歌嗯了聲。


    姬風又道:“我們可以硬闖出去嗎?”


    安歌搖搖頭,看著煙霧較濃鬱的西南方道:“此人守住了西南方,又算準了風向,此時我們硬闖的話,隻怕會有所損失。”


    姬風皺皺眉頭,“最近宮裏來了個巫國使團,使團裏的人個個都是巫鹹,還有個巫鹹公主,總是弄出些小把戲整蠱宮內人,但是後來都被揭穿不過是些迷惑人眼睛的小把戲。安姑娘還請上馬車,在下既然是身負送安姑娘回安陽的任務,似這等事自然是由我來擔當。我一定會平安將安姑娘帶出去。瞬”


    安歌聽他語氣,對於巫鹹們似乎是不屑一顧,世人其實並不太能夠分得清風水及巫惑的區別,是以他其實也連帶著小看了她。安歌倒也想瞧瞧這位武狀元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當下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也便上了馬車,安坐下來魷。


    甚至還拿了蜜餞吃著。


    就聽得姬風冷聲道:“是誰在此擋道?真有膽量的話,就不要藏頭露尾的。”


    然而他的話隻引來風中一股輕笑……


    這笑聲如同鬼魅,紅豆被嚇得發抖,“安姑娘,莫,莫非我們遇到鬼了?”


    安歌凝神再聽,這笑聲不見了,然而她卻搖搖頭,“不是鬼,是人。”


    而且她已經猜到,大概是什麽人了,此時安陽城內外,除了座上賓巫國的巫鹹們,還有誰敢明章目膽地攔住她的馬車呢?想來是巫鹹們來試試她的實力而已。她在腦海裏迅速搜索有關巫鹹的事情,曾聽人講過,巫鹹們曾經取得的成績是以鴻術為堯之醫,能延人之福,愈人之病,祝樹樹枯,祝鳥鳥墜,乃是天地間一支可怕的存在。


    因為他們甚至能夠在別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改變別人的命運,甚至直接要了別人的命。


    安歌長到這麽大,還沒有見過真正的巫鹹。


    這時緩緩地掀開車簾,往外看去,整個樹林已經完全被濃霧包裹,能量度非常低,而且周圍發出簇簇怪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進逼。


    忽然聽得一衛兵大喊,“蛇!蛇!”


    這時姬風也發現了蛇,並不是一條兩條,而是一大片排例密集,蛇首高昂的毒蛇正從四麵八方趕來,將他們圍在中間。


    馬兒乍然見到這麽多蛇,都驚嚇得嘶鳴和跳躍起來,衛兵們多數被摔落馬下,隻能棄馬執刀緊張地盯著這些蛇,有那些遊動較動已經闖到麵前來的,便揮刀斬下,可是如何能夠斬得完?隻覺得越來越多。


    姬風武功雖然高強,可是麵對這樣的情況,隻覺得有力沒處使,先是拿著長劍對著自己周圍的蛇一頓斬殺,也可謂是血肉橫飛,然而並沒有什麽幫助,蛇還是漸漸地逼近了安歌所乘坐的馬車,姬風一挑簾子,將安歌和紅豆一起扯到馬車的頂蓬之上,然而馬也怕蛇,站的不安穩,二人在上麵也非常危險。


    安歌還是很冷靜,道:“姬將軍,需要我幫忙嗎?”


    好似麵對危險的隻有姬風,而她自己並沒有危險。


    姬風沉默著不出聲,安歌微微地歎了聲,向紅豆道:“為什麽男子們都這樣的固執?他們都不肯向女子們低頭,這是為什麽?”


    紅豆哪有心情研究這樣的問題,連忙道:“安姑娘還請救命啊!你看,它們都要上了馬車了!”


    安歌就算不顧別人的性命也得顧自己的性命啊,這時從懷裏拿出羅盤,手指捏訣,道:“姬風,讓大家都轉向東南方。”


    姬風於是下令讓侍衛們都轉向安歌所示意的東南方,隻覺得一陣微風拂麵,很快,樹林裏的迷霧就被這陣微風吹散,而他們終於看到在不遠處,站著的一個少女,此少女大約十七八歲模樣,膚如凝脂,發出墨染,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驕傲地盯著安歌看。


    隻見姬風已經上前一步,“姬風參見巫鹹公主!”


    原來這位就是巫鹹公主?安歌無法從馬車頂上下來,是以隻是在馬車上向巫鹹公主微微示意,算是行過禮了。


    巫鹹公主哈地一笑,四周的蛇忽然就隱入草叢不見了。


    “馬車上麵的就是安歌安姑娘吧?”


    姬風道:“這位就是安姑娘。”


    “聽聞安姑娘是你們邾國最厲害的風水師,在我看來卻也不過如此,特別是現在蹲在馬車頂上猶為可笑。安姑娘,你可知這次我們巫國使團中,人人都是巫蠱高手,你還有勇氣進入皇宮嗎?”


    “入宮迎戰乃是皇命,皇命不可為,安歌不得不入宮。”


    “倒不是本姑娘阻你入宮,隻是怕你耽誤我們的時間而已。我們巫國要迎戰的,乃是真正的高手。”


    看來她已經把安歌定位於“低手”了,雖然安歌坐於馬車頂上並不是她自己的本意,此時卻也隻得接受別人的評價,畢竟自己不能去自誇是高手吧?但是這位鹹巫公主的小小巫術,到底還是讓安歌震撼了下,


    她居然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召喚蛇群?


    這種技能,以前隻聽過,沒見過。


    這位巫鹹公主對於安歌的反應很滿意,哈哈笑了兩聲,手一揚,她的麵前出現一團霧,霧散時,這位公主已經不見了。


    安歌也終於再次回到了馬車內。


    姬風對此似乎有些歉意,道:“讓安姑娘受驚了。”


    “無防。”安歌淡淡答道。


    馬車繼續前進。


    晌午時分,馬車入了城。


    一個時辰後,馬車進入了皇宮的北門。


    因為聖旨中說讓安歌直接入宮,所以安歌甚至沒有機會回靜園一下。而北門迎接她的人隻有一位,居然是靜妃姬靜姝,在宮中一年多的養尊處優,她看起來比以前微胖了些,臉形飽滿,端方高貴,頭上十二並排大鳳釵彰顯了她的身份。


    “安歌參見靜妃娘娘。”


    姬靜姝微微一笑,親自扶她起來,“七妹,這一年多沒見,七妹越發的漂亮了。”


    “謝謝靜妃娘娘誇獎。”安歌聲音淡然。


    姬靜姝道:“七妹與本宮,還是那樣的生分。不過沒有關係,這一回來,以後我們姐妹見麵的時間多的是,感情可以慢慢的培養。”


    她說著,牽著安歌的手,往內宮緩緩行動。


    不知情的人,隻覺得這對姐妹感情是相當的好。


    沒有想到的是,姬靜姝所居之處,竟然是曾經皇後娘娘所居的長信宮,因為姬燁妤和姬靜姝喜好不同,此時宮內的布置已經大有不同,然而大概的格局依然沒有改變,安歌到了這裏,便想起曾經與姬燁妤在一起的種種往事,腦海裏浮現出的畫麵還那樣的清晰,仿佛一切都是昨日剛剛發生過。


    又想起最後一次與姬燁妤在一起,黑暗中,她看不見她的臉,隻能感覺到她手的溫度。


    後來她的腳步聲在黑暗中漸行漸遠……


    姬靜姝見她望著內裏的妝台發呆,輕笑道:“七妹一定是想起皇後娘娘了吧?那時候你與皇後娘娘的感情可真是令人羨慕,本宮每每看到你們那樣親蜜,就恨自己沒有辦法把握住皇後娘娘的心,否則也不會受那麽多的罪了。”


    說到這裏,又似不經意地道:“寶祿到現在都不理本宮呢,雖然本宮當初帶他入宮,也是為了治他的病而已。如今他病好了,倒將本宮視為仇人。說起來這都是七妹的功勞。”她語氣無毒,說的輕輕淡淡,但最後一句話,分明是在向安歌問罪。


    安歌亦是淡聲道:“是是非非總在人心,感情是世間最奇妙的東西,你曾給予了別人什麽,別人就會照樣回報你什麽。”


    姬靜姝捂著嘴巴輕笑起來,“是嗎?”


    這時奴婢已經上了茶和水果,姬靜姝將一杯茶放在安歌的麵前,“隻不知當初七妹似乎非常的喜歡齊王,在君山大陣中,想必也是為了齊王差點連命都沒了,若不是七妹那樣的絕決毀去沈婥的屍體,現在的齊王說不定依舊還是個活死人呢。隻是不知道,於對七妹這樣的深情和厚恩,齊王又如何回報七妹?”


    安歌低垂了頭,唇角彎出一抹微笑。


    “若是有所恩情,那亦是情。可惜我與他之間,原本就亦無恩,亦無情,自不會奢求他回報什麽。靜妃娘娘卻是想多了。”


    姬靜姝噢了聲,“你若硬如此說,便算是如此吧。”


    二人之間實在沒有什麽好聊的,好在很快就有執事前來請安,說是皇上吩咐,為安姑娘安排住宿等事宜。


    安歌趁機告辭,與執事離開。


    安歌被安排在泰安殿,曾經齊王在宮中養病的地方。


    大概從那時候起,再無人居在泰安殿,因此殿內的灶堂上還擺放著曾經用過的湯藥罐,空氣裏似乎還散發著淡淡的藥香味。房間倒是打掃的很幹淨整潔,安歌驀然從山野之處到了如此華麗之處,卻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習慣。看到窗邊有個貴妃榻,便走過去歪在上麵休息。


    本來隻是想休息一下,不成想路途遙遠,一路顛簸,她居然不小心給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身上蓋了件薄毯子。


    她坐了起來,疑惑地看著身上的薄毯,紅豆正好端著一盅雪蛤進來,見狀笑道:“姑娘您醒了,剛才皇上來過了,這是他吩咐奴婢為您熬的補湯。”


    安歌哦了聲,道:“放那吧。”


    紅豆道:“皇上說,姑娘您剛回宮中,一應事務都不熟識,因此還是讓奴婢伺候姑娘。”


    安歌笑道:“我又不是宮中的娘娘,自是不長居宮中的,你若答應了皇上,待我走了,你還要另尋主子,豈不麻煩?”


    紅豆的麵上閃過一抹莫名之色。


    走到安歌的麵前蹲下,“奴婢看得出,皇上對安姑娘有意,否則這一年多,又何至於讓奴婢定期報送安姑娘的生活情況給他?”


    安歌在紅豆的腦袋上敲了下,“莫胡說。也莫要這麽期望,你一定會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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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安歌卻因為下午睡了一覺,此時毫無睡意,披著衣裳在泰安殿內散步,這時候差不多是初冬時節了,落葉蕭蕭,寒風已經刮出刀子的感覺,所有人似乎都在盼望著一場雪,隻需要一場雪,就是徹底寒冷的冬天而不是陰鬱的秋,安歌走在院子裏,袍角和頭發被吹起,一時間連心都被吹的冷冷的。


    就在這時,卻發現前方有另外一個人影,淒淒惶惶站在那裏,似乎正在低低地哭泣。


    發覺安歌走過來,便想要逃。


    但逃了兩步,卻又走回來,借著旁邊的宮燈,安歌這才發現是很久不見的羅芊芊郡主。


    “安歌見過芊芊郡主。”安歌微福下去。


    “安歌,你回來了。”


    安歌嗯了聲,聽得羅芊芊又道:“以前,本郡主就知道,齊王喜歡你,你也喜歡齊王,那時候齊王在此養病,本郡主每日裏親自照顧,那該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其實我知道你很想見他,但我就是不讓你見他,可是現如今,我也隻能每日來這裏憫懷當初的日子了。”


    羅芊芊說著又麵現悲淒之色,又喃喃念道:“……從來隻聞新人笑,幾時聽得舊人哭……”


    見她的眼淚撲簇簇落下來,安歌不知道如何勸慰她了。


    羅芊芊哭了片刻,又道:“想必,你已經見過齊王了?”


    安歌搖搖頭,羅芊芊道:“還是不見的好。”


    其實安歌特別想問,到底出了何事,但是見羅芊芊情緒崩潰,隻怕也說不出什麽來,當下也隻輕歎了聲。


    蘿芊芊又看了她一眼,便幽幽怨怨地離開了。


    有一個瞬間,安歌覺得羅芊芊像一抹幽魂。


    第二日清晨,安歌剛剛用完早膳,就有執事來通知,說是皇帝在微雨閣設了宴,要為安姑娘接風洗塵。


    到了微雨閣後,才知道今日來的人可真不少。


    皇帝曹煜居中而坐,右則是靜妃姬靜姝,左側卻是另外一個女子,安歌並不認得她,這女子卻有沉魚落雁之姿,雖然未施多少粉黛,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也將別的女子都比了下去,姬靜姝則走了完全相反的路線,打扮的格外華麗高貴,她果然是聰明的女子,既然不能與那女子相比,幹脆走相反路線無可比,倒能突出這二女各俱特色。


    而下便是各親王及貴女,除此之外當然是巫國的眾巫鹹,他們的打扮與眾不同,多數在臉上畫有蛇形或者是鳥形圖,還兼有奇特的彩色花紋,這樣的打扮將他們與邾國的各位明顯地區別開來。


    安歌一進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的安歌穿著米黃色短衫,雖然顏色較淡,可是整個衣服做工很好,而且下角很可愛地墜了顆非常名貴的同色寶石,要知道寶貝多數是以紅、黃、藍為主,當然這樣的寶貝價值也非常昂貴,但是像這樣的淡色寶石卻更加的難得,多看一眼便覺得此人更加華光異彩。


    下身是大方的百折裙據,卦缽和羅盤墜在短裳之下,用一根簡單的寶石穗子相配,反而覺得有種很奇怪的漂亮。


    關鍵還是安歌這個人……


    一年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然而安歌的個子又長高了不少,做為一個十六歲的女子,正是最美麗的年華,而安歌顯然沒有辜負這樣的年華,身材高挑,氣質出眾,一雙眸子靈氣動人卻又鋒芒內斂,再加上於山中修練,更有種說不出的清然出塵之感。


    曹煜身旁的女子雖然漂亮,此時卻也不由多看了安歌幾眼,向曹煜道:“以前隻聞得安姑娘是個了不起的風水師,居然能夠破了君山大陣,現在才知原來還是這樣的美麗的女子,媚兒倒能理解皇上為何一定要接她回宮,讓她應戰巫國了。”


    曹煜輕輕地捏了下自稱媚兒的女子的下巴,“吃醋了?”


    顧媚也不否認,隻羞澀地垂首微笑。


    這時,安歌已經在眾人的注目下走到了皇帝的龍案之前,跪了下去行大禮,“安歌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曹煜聲音清朗,向身後的公公道:“引安姑娘入座。”


    公公走上前來,“安姑娘請。”


    安歌坐了下來,見身旁還有一個空位。


    正疑惑間,就見又有一人進入微雨閣,此人身長玉立,一身深藍色錦袍,眉止如畫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冷窘之感,他一進入這裏就看到了安歌,向她微微點頭,安歌也是神色平靜,禮貌回禮。這芝蘭玉樹般的男子,卻是在鳳落峽讓她狠狠擔憂過的那個人兒——齊王。


    如今見他麵色不錯,精神狀態亦佳,一顆心倒是放了下來,隻是她總覺得,他變了些。


    因為她沒想到他會主動,友好的與她點頭招呼,若是按照他的性子,就算能夠原諒她毀了沈婥的屍體,也不會如此善待於她。


    一邊安慰自己想多了,一邊看著齊王向皇帝施禮後,被引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安歌的手


    緊握著麵前的杯子,讓自己鎮定。


    在想著,什麽樣的開頭比較好呢?


    卻聽得齊王曹炟已經先開了口,“安姑娘,很久不見,倒是比以前更加的漂亮了。”


    安歌的臉微微發燙,心裏卻知道,如這樣讚美女子的話當麵說出來,是一種陌生的客氣,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果然已經非常遠了,遠到她可能再也觸及不到他。


    這時隻道:“謝齊王爺誇獎。”


    二人的杯子碰了一下,各自喝了口酒。


    放下杯子,卻似乎再無話可說了。


    這時之前見過的巫鹹公主站了起來,向著齊王端起酒杯,“齊王殿下,巫雅在巫國的時候,就常聽聞齊王殿下戰神的赫赫威名,今日有幸得見,巫雅敬齊王殿下一杯!”


    曹炟端起酒杯,與巫雅遙遙示意,“過獎了。”


    之後一口喝幹杯中酒。


    巫雅看了眼安歌,似乎想要敬她杯酒,不知為何卻又坐了下去。這樣的做法遠比幹脆不理安歌來得傷害力更大,果然眾人都從巫雅的態度中,也連帶著用有些怪異的目光看向安歌,不過安歌依舊淡然穩定地坐在那裏,對於眾人的目光隻報以淡淡的微笑。


    曹炟忽然舉杯,向安歌道:“安姑娘,自君山一別,很久未見。當初在君山有幸目睹安姑娘英姿,在此本王特敬安姑娘一杯,以表敬佩之情。”


    安歌端起酒杯,不說話,隻是將杯子與曹炟的酒杯輕輕一碰,二人各自喝幹了杯中酒。


    巫雅見狀,感到有些沒麵子,道:“齊王殿下,本公主敬了你,你也理該敬本公主一杯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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