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曹炟回答的亦是幹脆。


    “曹炟,你愛人的方式可真是奇怪。這世上,原沒有哪個女人,願意那個愛自己的男人把她當成敵人。我想沈婥也不願。沈婥選擇曹煜,固然是錯了,但若可以重來,她又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嗎?”


    沒等曹炟回答,她已經替他回答,“這世上原沒有如果二字,或許你們之間,注定為敵。曹炟,若不能愛你,與你為敵也不錯。”


    她開始理解,當初曹炟為什麽與沈婥為敵了,想來曾經的沈婥,也如曹炟此刻拒絕她一樣,拒曹炟於千裏之外,無法接近。


    曹炟沉默片刻,靜靜地看著眼前淡漠的女子,忽道:“這倒有些像我當初認識的那位安姑娘了。齪”


    安歌看著眼前的男子,心中充滿悲哀。


    看來她與他,無論是前世今生,注定成不了戀人,隻能是敵人。就算她知曉,他對她有深情。就算她已然,深深的愛上他件。


    可是這份愛情,卻終究要與他們擦肩而過。既然是敵人,的確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吧?安歌向曹炟行了一個標準的告退禮,就緩緩地退出了風亭。


    ……


    之後的日子裏,安歌在宮裏,一邊打聽有關君山的更多的事,一邊找尋剩餘的十個龍形圖殘片,隻是這兩件事都沒有什麽進度。倒是聽說曹炟的病情在秦越人的調理下,似乎有所好轉,然而他依舊在被軟禁中,二人自那日風亭中一別,再沒有見過麵。


    倒是皇帝曹煜,來皇後宮裏的頻率越來越高,最後連皇後都不得不承認,曹煜對安歌用上了心思。他來到長信宮,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安歌知道曹煜是有目的的,是被曹炟誤導,他誤以為曹炟喜歡的是安歌,所以才對安歌用上了心思。安歌忽然想起來,很久很久之前,曹煜給她說過的一件事,那時候,曹煜還隻是個八歲左右的小孩,與他年紀相仿的曹炟,因為天生體弱多病,其母雖然偏居皇宮一隅,卻是被皇帝放在心頭的女子。


    曹炟之母因在懷孕期間屢遭迫害,而不敢再與皇帝親近,寧願獨居一隅,這樣反而讓皇帝將宮裏的好東西源源不斷地送到她住的地方去。而曹炟做為她唯一的孩子,也受到皇帝的照顧。


    八歲那年,西域進供了一批馬,這批有著高貴血統的汗血寶馬裏頭,獨獨有一匹極袖珍的小矮馬。


    這匹小矮隻有成年人的一半兒高,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極是可愛,年齡稍小的皇子皆把目光對著這匹小矮馬,因為不夠年齡,他們不能騎上高頭大馬,這小矮馬卻正好能夠載他們。


    可是小矮馬隻一匹,誰能得到呢?


    當時正值曹項的壽辰,往年這個時候,眾小皇子多數隻是隨便準備一點小禮物送給曹項以表心意就行了,那一年卻都很慎重地準備了禮物,當然多數都是由其母代辦的,向來孤僻的曹煜,竟也纏著娘親為他準備一份大禮,這份大禮幾乎耗近了羅氏宮裏所有的財產。


    那是一隻用玉雕成的壽桃,大約有一個盤子那麽大,碧翠的玉,通體瑩潤,的確也算是在眾皇子的禮物中極出挑,並且獲得了曹項的歡心。


    看到曹項收到這份禮物開心,曹煜也不由暗暗地露出笑容,以為那匹小矮馬必屬於自己了。


    誰知他卻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第二天,眾小皇子都去了曹炟與其母所居住的偏遠院落,原來曹項到底把那匹小矮馬賜給了曹炟。曹炟七歲就畫出布陣圖,固然也是才華高人一等,但是在曹煜的心裏,那也是因為他得遇良師的緣故,若他也有這樣的師父,必不會比曹炟差。


    所以後來,他就偷偷地跑到馬廄裏,給那匹小矮馬喂了浸過砒霜的草料,第二日清晨小矮馬就死了。


    結果曹炟因為心愛的小矮馬死去,悲傷過度又病倒了。


    曹煜向沈婥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沈婥並沒有覺得曹炟是受害者,反而覺得曹項在這件事上有失公允,曹煜這樣做,完全是正常的反應。


    但是如今想來,他的做法其實非常可怕,他可以這樣對待一匹小矮馬,當然也可以這樣對待一個人。


    按照曹炟的說法,是他讓曹煜誤會,她安歌才是他齊王所愛的女子,因此曹煜現在對她緊追不舍,也是極好理解的。但是他追她,貼近她,並不是為了愛她,隻是為了奪得曹炟所擁有的罷了。隻要是曹炟的,他就都想奪來,奪不來就毀了。


    曹炟說的對,此時她惹上大麻煩了。


    不過她仔細想了幾天之後,想明白了,退是不可能的,上天從來就沒有留給她退路。無論前路如何,她就隻能往前走。


    在這樣的日子裏,漸漸地到了五月初,離君山之會的日子越來越近。在此期間,曹炟被暗殺數次,暗殺者皆沒有成功,曹炟人雖然被軟禁,依舊有暗衛在保護著他,周圍的防衛也是相當嚴密。


    代弘文再沒有出現過,這令曹煜極度鬱悶,本來他已經布好了天羅地網,隻等他出現馬上就將他拿住,沒想到他卻又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那般蟄伏了。曹


    煜派人查了一大圈,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有關代弘文下落的線索,因為這件事,曹煜每天都要摔好幾次茶碗、筆墨還有折子,若是哪天不摔,倒不正常了。


    在出發去君山的頭一晚,一直被軟禁的曹炟,居然順利離宮。惹得曹煜把自己屋子裏的東西差不多全砸了。


    曹煜沒有理由再將他抓回來。況且曹炟對外宣布,是皇帝治好了他的病,又讓他回府準備去君山事宜。曹煜還能說什麽呢?他這樣的“仁君”自不能再把已經病體痊愈的曹炟抓回來,硬讓他“養病”吧?


    隻是曹炟一出宮,就好像魚遊大海,再想讓他進宮,除非他自願,若隻有一個人能牽製他,便隻有安歌。


    當然這是皇帝曹煜的想法,安歌卻知道,這宮裏真正能夠牽製曹炟的人已經離開了。


    他與潘玉兒終於可以沒有任何負擔的在一起了。他也絕不會為了她安歌,而對曹煜有所妥協。


    君山一行,亦是有所名頭的,並非是無地放矢。


    首先將會在那裏舉行武舉選拔,選出武狀元,選出的人則直接官至廷衛,負責皇城安危。


    接下來,便是關於尋找君山之門的事情。


    所謂君山之門到底是什麽,它的意義又是什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安歌也不知道。


    倒是在出宮的前一晚,安歌意外得知了龍形圖殘片的消息。


    說起來,那隻是一個巧合。


    因為第二天要離宮,安歌心裏想的事情太多,並沒有睡得太踏實,而在半夜的時候,又因為血靈在體內亂竄,擾得她忽然從睡夢中驚醒,便覺得腰腹部疼痛,撩起衣裳一看,腰部起了個大包,把皮膚都崩的發亮幾乎要透明,她甚至看到那隻吸血蟲的模樣了。


    它長大了很多,然而這才半個月,一個月的時候不知道它要長到多大。


    安歌再也睡不著,起身披衣,忽然想起來明早出發與皇後並非是一路,他們這些風水師要提前走的,可白天裏一直太忙都沒有向皇後告辭,明早恐怕沒時間告辭,當下便往皇後所住的房間裏走去。


    安歌與皇後情如姐妹,長信宮裏的奴婢們都知道,安歌一路走進來也未受到阻撓,直到進入到皇後的寢宮,剛想要進入,便透過垂下的簾幕看到裏頭似乎有兩個人正在說著什麽,安歌心思微動,放緩了腳步,走過兩重簾幕,頓住了腳,這時候她已經完全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了。


    “小蝶,還記得上次我讓你保存的那個盒子嗎?”


    “記得,怎麽忽然提起這個?”


    “明早,你把那個盒子取來,我要用。”姬燁妤道。


    “讓我去取也行,你親我一下。”姬小蝶把自己的小臉湊到姬燁妤的跟前。


    姬燁妤卻沒有親她,隻在她腦袋上輕輕地彈了下,“小丫頭真是越來越調皮,不要這樣明白嗎?”


    姬小蝶不甘心地嘟嚷了聲,“你不親我,我不就取那隻盒子。”


    姬燁妤無奈,“小蝶——”


    姬小蝶道:“那你親親我又怎麽了?”


    這一幕實在讓安歌感到奇怪,就算知道姬燁妤與姬小蝶是姐妹,關係親密,可是這樣要求親親,到底還是有些不對勁吧?


    姬燁妤拗不過姬小蝶,終究在她的頰上吻了下。


    姬小蝶得了個吻,高興到不行,又反撲過去,在姬燁妤臉上連續吻了多下,直到姬燁妤求饒不已,“小蝶,別這樣啊……”


    姬小蝶親夠了,才爬起來,看到姬燁妤半躺在榻上,已經被她整的衣冠不整,麵紅耳赤,眸子裏都是憤憤不平,姬小蝶捂著嘴哈哈哈地笑起來,“下次讓你親我,你就親我,否則我吃了你!”


    姬燁妤也坐了起來,整整衣冠,“你再這樣,夜裏就對長信宮宵禁,不讓你再隨便出入這裏。你這樣大膽,以後萬一找不到男子願意娶你可怎麽辦?有你發愁的時候。”


    “我不嫁,我要一直陪著你。”姬小蝶幹脆利落地說。


    姬燁妤又在她腦袋上彈了下,“少來,我可不敢耽誤你寶貴的青春。”


    在他們玩親親的時候,安歌一直都不敢稍有動作,雖然雙方都是女子,但這樣逾越,若傳出去也算是一陣風波。她們定不願別人知道的,於是打算再悄悄地退出去,聽說偷看人家玩親親會長釘眼的,她現在有點擔心,偷看女子和女子玩親親,會不會長針眼?


    就在這時候,又聽得姬小蝶道:“那個盒子裏究竟是什麽?為什麽你這樣的著緊?還有,還有,為什麽這一次爹不帶我去?”


    “是我叮囑他不要帶你的,這次君山之行,勢必有大的風波與凶險,你好好的留在家裏有什麽不好?”


    “你——沒想到你這麽討厭!”姬小蝶賭氣地說。


    “不管怎麽樣,明天出發後,你一定要把盒子遞給我,就在宮門口。早一步不行,晚一步也不行。”


    “好,不過你必須告訴我,盒子裏到底是什麽?”


    “是龍行圖殘片。”姬燁妤見她那麽固執的眼神,害怕不告訴她,她會想辦法偷偷地打開盒子查看,反而要出事,因此歎了口氣,以實相告。


    “龍形圖是個什麽東西?”姬小蝶問。


    “它是一扇門。”姬燁妤如此答道,“一扇開啟巨大寶藏的大門。”


    ……


    安歌正打算悄悄地退回去,不料有個半夜起身的丫頭發現簾帳內似有人影,不由問了聲,“誰在那裏?”


    安歌知道躲不掉了,隻好答道:“是我,安歌,來找皇後娘娘的。”


    “皇後娘娘已經睡了。”丫頭道。


    安歌眼珠轉了轉,“可我明明聽到裏頭有人說話。”


    皇後忙道:“歌兒,進來吧。”


    安歌走了進來,看到姬小蝶也在,忙作高興狀道:“小蝶,你也在真是太好了,我剛才果然沒有聽錯,你們果然在悄悄地聊天兒哈哈!小蝶,我剛才正想著,明早天不亮就要出發,卻無法與你辭別了,沒想到你倒自個跑宮裏來了。”


    姬小蝶和姬燁妤互視了眼,不能確定安歌剛才到底聽到了些什麽,想必她應該是沒有聽清,否則不會大聲告訴他們,她聽到他們在聊天兒。


    安歌又問了句,“對了,你們在聊什麽?我們三姐妹這次一分手,下次再見得在半月之後了,你們不會瞞著我說我的壞話吧?”


    “就是在說你的壞話!”姬燁妤笑了起來,同時輕輕地擰了下安歌的臉蛋。


    安歌亦是笑得臉發紅,“就知道,你們在一起準是埋汰我。”


    姬小蝶想到這一分手,的確得半月之久,又道:“要我說,還是皇後娘娘最壞了,這次居然不讓我去君山。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君山一定很好玩,錯過的話不知道會有多遺撼。”說著不斷地向安歌使眼色,意思讓她給皇後再說說情,同意讓姬小蝶也去。


    安歌卻隻是笑笑地說:“皇後娘娘還是為了你好啊,這次我倒是不想去,可是不去不行,萬一我死在那裏,小蝶你每逢過年過節,別忘了給我燒紙。”


    這下姬小蝶和皇後一同擰住了她的臉,“再說這麽喪氣的話,就撕了你的嘴!”二人異口同聲,倒真把安歌給嚇住了,連忙求饒,“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三人笑笑鬧鬧,玩鬧到天也快亮了。


    安歌終於告辭,回屋收拾東西。


    之後,她先行出宮。


    回到靜園之後,果然齊濟兄妹和小寶、小吉居然都在靜園,扮成靜園的種花匠和小廝、守衛,生活在靜園中。


    不過她回來的事,隻有方濟兄妹知道,她示意他們悄悄,讓他們不要打擾別人。


    關於他們從牢裏出來的事情也隻字不提,代弘文說能安排好,那必然是安排好的。


    安歌交待方濟兄妹去做一件事,方濟兄妹立刻就出發了。


    另一方麵,安歌找到了史英傑。


    見到她回來,史英傑也很高興,“這段時間在下真是很擔心安小姐,害怕在宮中出了什麽事兒。”


    安歌客套了一下,直接道:“英傑,我相信你已經猜到,你家之所以遇到這些事,是與什麽東西有關。”


    “他們一直在問我,有關龍形圖的事兒,我想肯定是與龍形圖有關。”


    “這東西或許有其重大意義,但於你並非是個好東西,你願意把它交給我嗎?”


    “那,你能幫我查出真相嗎?”


    “從君山回來後,必給你一個交待。”


    “那我願意。”史英傑說著,從衣服裏掏出一條鏈子,鏈子的末端是一個荷花型金鎖,這鎖扣卻是活的,輕輕一摳就嚓地輕響,打開,裏頭是中空的,裏頭兩個舊舊的陳皮小卷露了出來,史英傑把這東西交給安歌,“其實我並不知道這是不是龍形圖,隻是我爹說這東西是個好東西,是個地圖,可以找到寶藏,因此一直藏在我的身上。”


    史英傑想起自己當初任性妄為,將殘片內容印在書卷上出~售,原本是想得到有關寶藏的消息,最終卻落得這樣的結果。


    其實他根本也沒有想到,這殘片與他們所問的龍形圖是什麽關係,否則說不定早就招供了。他是後來再細想這件事,才覺得這殘片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龍形圖。


    安歌得了這殘片,道:“你放心,回來後我一定將前因後果告訴你。”


    又道:“家裏就靠你照顧了,這一去吉凶難卜,萬一我若出了什麽事,請看在我曾經救你的份上,幫我好好照顧寶祿。”


    史英傑聽她說的鄭重,也很凝重地點點頭,“放心,我既然是管家,必然要把這個家管得好好的,等你回來。”


    安歌又道:“方濟兄妹,是我的朋友,可信任。”


    史英傑又點點頭,“你在信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知道的,會好好安排他們的。”


    安歌本想問,什麽信?


    又想左右不過是代


    弘文為了更好的安排他們,以她的語氣寫了信給史英傑,看看時間已然不早,隻能告辭先行離開了靜園。


    安歌本以為,宮中是危險,出了宮反而會好些。


    沒想到就在她快到到達宮門口時,忽然從岔路口衝出幾個持劍的蒙麵人,二話不說衝著她就來了。安歌大吃一驚,當下就翻滾在地,躲開他們的第一襲,此刻除了連滾帶爬的逃命,就是大喊救命,驚慌失措之下,根本就沒有看清路麵,直接衝過去,結果一輛馬車也直奔而來。


    眼見著馬車就要撞上她,她眼睛本能一閉,就剩下等死了。


    驀然覺得身子一輕,眼睛一睜世界已然癲倒,她被扔到半空,再落下來時穩穩地站在一匹馬的旁邊,馬上之人依舊揪著她的衣領,以使她不至於跌倒。


    安歌抬頭看了眼這個人,一顆心兒就濕了。


    卻是固執地往前走了一步,擺脫開他的鉗製。


    又見那些人衝上來,曹炟周圍的護衛已經衝過去,沒幾招就把那幾個刺客給製住了。


    曹炟冷冷地問,“是誰派你們來的?”


    這些人沒回答,口角忽然流出血來,接著都癱倒在地,原來是咬毒自盡了。


    不必說,必是誰養的死士了!


    曹炟冷冷地看了安歌一眼,“看來你的名氣果然越來越大了,居然還引來了死士。能被死士追殺的,都是讓人放在心上的,有本事的人。”


    安歌也不謙虛,冷冷地道:“謝謝齊王誇獎。”


    這時馬車的簾子掀開,露出一張漂亮的女子的臉,擔憂地道:“王爺,發生何事了?”


    ————————————————


    感謝15810853723、13971915388、w940315、冰淇淋的夏天、moran4587、河上花圖、媯臻等親贈送荷包、鮮花和鑽石,感謝大家的鼓勵與支持~最近天氣好熱,我們這裏已經熱到了四十一度。世界好像一個烤水煎包的鍋子。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寫作,看書,我們都是勇敢堅持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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