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安歌的心裏對錢掌櫃還是有些愧疚的,畢竟那日亦是她,故意來到銀號逛了一圈兒,讓跟蹤之人誤以為她把那金書鐵券放在了櫃號上,才會發生第二日多處櫃號被盜之事。


    不過安歌覺得,這事與錢掌櫃也脫不了幹係,櫃號的號薄怎麽會那麽容易被盜?一個銀號怎麽就這麽財大氣粗,真的能按十倍的保銀賠付?這後麵的貓膩用腳後跟想想便也明白了,對於這樣的無良商人,安歌覺得,沒有理由去同情可憐他,他是自毀長城,從此廣昌銀號隻怕要走下坡路了該。


    她想了想,要求錢掌櫃立刻替她將銀票兌換成實打實的金子,存到了另外的銀號,等她忙完這些,天都快黑了。


    一直跟蹤她的兩個人隱在暗處討論,“一定不是她,她若真的有將竹筒藏在身上,這會兒還能有心情做這麽多鎖事?”


    另外一個亦是點點頭,“對,太後完全就是跟錯人,昨兒出事時,根本就沒有出現女子,搶東西的人是個男子。”


    這二人再跟蹤了片刻,就回宮複命了。


    太後聽聞二人的複命,嗬嗬地冷笑道:“這丫頭運氣倒好得緊,發財了,不過哀家就是奇怪,她一個剛剛到安陽的小女子,到底租了什麽樣的櫃號,居然需要錢掌櫃賠付那麽多的銀兩?”


    二人這才道:“我們馬上去查!”


    就見曹煜適時地走了進來,“太後,此事朕已經有了答案。”


    “是怎麽回事?”太後問道蹂。


    “是曾經沈婥的櫃號,朕懷疑,是曹炟利用安歌,接了沈婥的櫃號,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安歌便是曹炟的人。”


    “原來如此……”太後想了想,忽然道:“沈婥果然拿你當外人,櫃號的事情,連你都不知,曹炟居然知道,還假手別人輕易接了沈婥的櫃號。”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這件事朕想自己處理。”


    太後聽聞後微微一笑,“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皇上即是想親自處理,那你們就不必去多事了,退下吧。”


    之前來稟報的二人施了一禮,齊齊退下。


    屋中隻剩餘了母子二人,曹煜坐在太後羅氏的旁邊,親自給她斟了杯茶,柔聲道:“娘親,朕最近一直忙著政事,也沒有與娘親好好的聊過天兒,今天抽了空過來,和娘親聊聊。”


    太後羅氏哧地一笑,“知子莫若母,煜兒,你有什麽事直說好了,不管別人怎麽看,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我母子二人是真正的血肉相連,隻要是對你有利的,娘親什麽都願意做。”


    “娘親……”曹煜有些感動地喚了聲。


    “煜兒,人人都覺得,當天子好,獨立高處,一言決人生死,就算是陰間的閻王爺,也沒有天子的權力大呢!但是當天子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自登基之日,天子隻能是天子,而不是其他的什麽人,他不再是兒子、丈夫、父親、哥哥、弟弟、朋友,他根本也就不能再做自己了,他隻能做天子!聽起來很悲慘是不是?但那又怎麽樣?就衝著這比閻王爺還能決斷人生死的權力,照樣是人人爭當天子,因為這樣,才可以活得更有尊嚴!”


    曹煜低首聽著羅氏的教訓,麵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卻是淡淡地應喝著。


    羅氏如此這般地說了一會子話,終於輪到曹煜說話,問道:“你今日可有不解之事想問娘親?”


    曹煜笑笑,道:“是,娘親,曾太妃的屍體,不是被盜,而是被您碎屍萬段了對嗎?”


    太後羅氏哈地冷笑,不回答,算是默認了。


    曹煜又道:“既然娘親這樣的恨她,將她的屍體處理了也就算了,卻搞出這麽大的風波做什麽?人人都看出來,您老人家找屍體是假,找另外的東西是真,隻是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麽,居然讓您老人家這麽緊張?”


    太後猶豫了下方道,“這件事是我考慮的不周到,是我衝動了,其實那也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隻是當年,先皇去世之前,曾太妃曾替已故皇後掌管後宮,於是鳳印落在她的手中。雖然現在已經有了新的鳳印,但是娘親對當初的事總是耿耿於懷,我此舉,不過是為了找回曾經的鳳印而已。”


    曹煜的眸中閃過一抹懷疑,“真的,就隻是為了這件事?”


    “自是真的,兒啊,哀家沒有騙你的理由啊。”


    曹煜見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暗忖太後的話應該是真的,當下心裏倒是輕鬆了不少,語氣也變得和緩起來,“娘親,以後這樣的小事就不要親自勞頓了,隻要吩咐兒子一聲,兒子必須會不聲不響地將事情都辦得很好。”


    太後羅氏的笑容些微有些僵硬,“那是,以後哀家會注意了。”


    ……在曹煜與太後羅氏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安歌已經回到了靜園。一進門,就被溫朗月衝上來緊緊地抱住,“歌兒,你到底是去了哪裏了?你知道我有多麽的擔心嗎?這些日子我簡直就是惶惶不可終日!”


    有這麽個人迎接自己,安歌還是有些感動的,上上下下打量了


    溫朗月一會,發覺她除了眼圈有點黑,倒也是麵色白淨,打扮非常體麵,已經是標準的大家閨秀狀態了。


    安歌笑道:“我隻是去皇宮裏溜達了一圈兒。”


    說著話,二人一同走進房間裏。


    溫朗月道:“皇後娘娘對你真的好,她已經把園子裏的不相關人等都打發走了,剩餘的這些老實聽話的奴才丫頭都是留給你的。”


    安歌嗯了聲,再與溫朗月說了幾句,才道:“朗月,我有些累了。”


    “我已經讓人給你準備好洗澡水了。”溫朗月一笑。


    “朗月,你真好。”


    ……回到房間裏,安歌把自己泡在暖暖的洗澡水中,慢慢地散開了自己的頭發,將那竹筒拿在手中端祥。這竹筒還殘留著曾太妃的血腥味兒,此刻拿在安歌的手中讓她特別難受,她實在不想在洗澡的時候看到這個東西,可是,隻有洗澡的時候,丫頭奴才甚至是溫朗月,才會完全的避開。


    吸了口氣,她打開竹筒,將裏麵的東西倒出來,原來是一張最高級的聖旨專用紙簽羊皮紙寫成的聖旨,安歌匆匆地看了一遍,心怦怦怦地狂跳起來……


    這是一封傳位聖旨,聖旨中說,皇位將傳於皇七子“夏炚”。


    因皇七子夏炚聰慧秀敏,其心誌堅剛不可奪其誌也,深肖朕躬。而且按照高士所提示的,真龍天子左手心裏有顆紅痣,唯皇七子自出生那刻便有此特征,雖然那顆紅痣在孩子出生後三天消失,仍可見他乃是上天眷命,真正的真龍天子,因此皇位將傳於皇七子夏炚。


    安歌的腦子一時有點糊塗,夏炚居然是“皇七子”,可是傳聞中,皇七子是出生後就已經死在戰場上的。


    還有,按照聖旨中所述,夏炚出生後手心裏曾有朱砂痣,但不知為何三天後消失。但是根據曹項寫下聖旨的語氣推測,顯然夏炚是曹項看著出生的,而且楊筠鬆雖然沒有直接告訴曹項真龍天子的特征,但是曹項與曹煜一樣,早已經得知了楊筠鬆之語,因此推測自己的皇七子,乃是真正的真龍天子。


    ……


    然而這個傳位聖旨,卻並非是直接發給皇七子夏炚的,而是發給幽洲樞密使尹鉉的,並叮囑其,“因三子奪嫡之勢已成,無法解決,如今隻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尹大夫理應深知朕心,該知如何做法。”


    聖旨的下方,蓋的正是曹項的大印和傳國玉璽印,看日期,應該是寫於曹項去世之前的一個月左右。


    看了這封聖旨,安歌愣了很久很久,連洗澡水涼了都沒感覺到。一直以來,她以為這天下最好的皇帝可能就是曹項了,為了阻止三子奪謫,拖著病體三顧茅蘆去請她的師父楊筠鬆出山,以至於師徒二人皆被感動,安歌為了選出合適的人選,費盡心機,為了扶助自己選中的人當上皇帝,她嘔心瀝血,經曆了多少的風刀劍雨?


    當然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錯誤的,她為了自己的錯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可原來,這一切原本就可以避免,曹項心中早有合適的人選,那就是他的皇七子夏炚!


    而她沈婥,不過是他施下的障眼法,目的就是替夏炚擋住所有的血雨腥風!曹項與曹煜一樣,都是在利用她而已。


    安歌越想越覺得可笑,忍不住嗬嗬地笑了起來。


    ————————————


    感謝wangjuefang、zhaobaobin、rita1981、jinqiurong等親贈送荷包、月票、鑽石和鮮花,麽麽麽麽噠,愛你們啊啊啊!這一卷到了這裏,算是揭開了一個比較大的秘密,之前親們一直在猜測夏炚的身世,今天終於給出了答案,是“皇七子”,唉,果然十歲能當上王爺的,都必須有個大靠山的爹呀!其實任何的時代,都是拚爹的時代。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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