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說話聲,走出一位身穿絳紫官服,胸前紋著虎紋,留著黑色長須,大約四十多歲的男子,略微肥胖,看其眉目,發覺姬寶祿與其頗有相似之處,他一雙眼睛白多黑少,再加上皮膚如同暴曬後的紅,看著就不是溫和之人。


    姬靜姝眸中閃過一抹侫色,衝著安歌冷笑,安歌方知她剛才是故意引自己說那些話的,為的就是讓這官服男子聽見,這男子不必問,也知道必定是姬父姬成了,姬成現為工部尚書,長年居住在安陽。


    姬靜姝因為是背對著姬成,是以姬成並沒有看到姬靜姝那得意的神色,隻覺得剛才安歌所說的話實在是令人憤怒,對於自己生病的弟弟不聞不問罷了,還說什麽糾由自取!


    姬靜姝轉過身,對姬成道:“靜姝參見爹爹。”


    姬成嗯了聲,“你起來吧。”目光卻冷冷地瞅著安歌,“你這個不肖女,見了爹也不知道前來拜見!你娘是怎麽教你的?”姬成對於安歌此刻的表現極為不滿蹂。


    安歌走到他的麵前,卻依舊沒有拜見,盯著姬成看了須臾,忽然道:“對不起,我並不認識你。”


    “你說什麽?”姬成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你再說一遍!該”


    一旁姬靜姝也忙道:“安歌,他可是咱們的父親呀!”


    “我並不認識你。”安歌再次肯定地說。


    姬成氣極,抬手就要打安歌,安歌不但不退,反而道:“我有理由認識你嗎?我娘親告訴我,我父親在我出生後倒是回過兩次安平郡,可是第一次回去的時候,我僅不到一歲,第二次回去的時候,我六七歲而已,可是因為進不去姬府大院,是以根本沒有見到您!所以您覺得,我有理由認識您嗎?”


    姬成聽聞,硬生生地將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就算我公務太忙,沒有時間回家鄉,可是你也不能明明知道自己的父親就在眼前,卻裝做不認識吧?”


    “我娘親已經去世,沒有再會肯定地告訴我,誰是我的父親,是以我不認為您是我的父親,萬一隻是姬五小姐想和我開個玩笑呢?”


    “你——”姬成氣結。


    就在這時候,卻有個大約十八~九歲的年青男子走了過來,他一幅公子哥的打扮,錦袍裹身,腰寄玉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嬌生慣養之故,臉上脂粉氣很重,雖然也眉目清秀,眸子裏卻帶著濃濃的世故與圓滑。


    他連忙抱住了姬成的手,“爹!爹!您別生氣呀,今日可是我與七妹妹第一次見麵呢!多年未見,七妹妹對爹有怨恨也是正常的,畢竟當初安姨娘去世時,爹也未去奔喪。”


    姬成看了他一眼,怒氣稍平了些,問道:“姬歡,你怎地也進宮來了?”


    “當然是受八王爺邀請了!爹你放心,我可是憑貼子光明正大進宮的。”


    姬成嗬嗬笑了笑,“算你小子還有點麵子。”


    他的話引得安歌哧地笑了聲,大約看出她的不屑於,姬歡走到她的麵前,將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片刻才笑道:“七妹妹,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麵,但是我早聽聞七妹妹的名字了,而且聽說這次七妹妹立了大功,得皇上賞賜金書鐵卷,此事是真還是假?”


    姬成嘶地吸了口氣,“姬歡,你亂說什麽?”


    姬歡不理他,繼續問安歌,“七妹妹,你倒是說話呀!”


    安歌冷笑道:“是賞了,那又怎樣?”


    姬歡眼睛驀然就亮了,又向姬成道:“爹,我還聽說是之前所有的金書鐵卷都作廢了,本朝目前,就隻有七妹妹所執的這一部,才是有效的。”


    姬成也不由地對自己的這兒女兒多看了幾眼,這惹得旁邊的姬靜姝很不舒服,道:“父親,哥哥,此金書鐵卷隻有那些無視律法,惹來大禍的人才用得著,我們一家人都是廉潔自律之人,想必不需要這金書鐵卷也會一生平安。”


    姬成道:“住嘴!你懂什麽!”


    說到這裏,倒也不糾結剛才安歌那不好的態度了,向姬靜姝道:“靜姝啊,我們現在去看看寶祿,看他的病治的如何了。”


    姬靜姝因為父親剛才凶她一句,在安歌的麵前沒麵子,此時非常不高興,悶悶答道:“是。”


    姬成又向安歌道:“那到底是你的弟弟,既然來到宮中,怎可不探望呢?你便與我們一起去吧。”


    安歌本擬拒絕,忽見小郡王夏炚到來,笑道:“安歌,我陪你一起去。”


    說著示意她莫要再拒絕,安歌猶豫了下,終是點點頭,勉強同意了。


    大概夏炚與姬成也算是很熟悉了,二人邊走邊聊,姬成道:“這次王爺可是立了大功,居然被封為子爵,從此後倒要稱您為夏爵爺了!”


    事實上,王爺被封爵,就好像一件器物鑲了金邊,於職權並沒有什麽實際性的上升,隻是錦上添花的虛銜而已。


    夏炚笑笑道:“讓姬大人見笑了。”


    他今日損失的,可是金書鐵卷,一個子爵算得了什麽呢?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曹煜要推翻他


    父親曹項的金書鐵卷,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姬靜姝並不知內情,這時快步走到夏炚的麵前,“小女子姬靜姝,參見夏爵爺!”


    原本是討好,但於夏炚來說卻如同諷刺,他淡淡一笑,扶起姬靜姝,“五小姐折煞夏某了。”


    與安歌的目光相對,卻發現她正好也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卻一如平常,即平同情憐憫,也無刻意的討好。


    夏炚心頭微微一動,竟是與姬靜姝擦身而過,到了安歌的身邊。


    “今日還是暫居蘇府吧?”他道。


    “好。”安歌答。


    姬歡接上了話,“這怎麽可以?安歌可是我的七妹妹,她既然來到安陽,就是回家了,自應該住在自己家裏的。”


    然而,沒有人再搭他的話了。


    到了一進小院,空氣裏傳出濃濃的藥香。


    姬靜姝當先走了進去,帶著眾人到了裏進的天井中,隻見一棵樹下有個躺椅,一個肖瘦的少年躺在椅子上,旁邊還置著暖爐等物,另一邊的小幾子上放著好多的點心和水果還有香茶,乍然一看,這少年過得可真不錯。


    姬靜姝卻立刻黑臉,“來人呀!”


    馬上有兩個宮人走來,同時她的聲音也驚醒了少年,少年麵色蒼白,看著姬靜姝道:“姐,你不要訓他們,是我自個想要透透氣,才出來稍坐一會的。”


    然後扭過頭,看向姬成等人。


    安歌驚奇地發現,這蒼白少年,竟然是以前圓滾滾肥胖胖不可一世的姬寶祿!因為瘦,他的臉小了,眼睛大了,身材也細了,單看外形,倒比以前俊俏了些,再加上眼神裏沒了從前的二世祖氣息,倒也可愛多了,隻是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可能瘦成這樣子?


    姬寶祿叫了聲,“爹。”


    姬成應了聲,見姬靜姝還是在訓斥跑過來的兩個宮人,“現在是什麽天氣了?居然讓寶祿少爺搬到院子裏來躺著,萬一著涼怎麽辦呢?”


    兩個宮人唯唯諾諾地說,“下次再不敢了。”


    姬寶祿苦笑了聲,向姬成道:“爹,下次我不會再要求出來了。”


    姬成道:“這才像話,你現在是個病人,身體都養不好,還給你姐姐添麻煩,你姐為了照顧你在宮裏也不容易啊,你一定要理解大家對你的苦心。”


    “是,爹。”


    姬寶祿竟比以前乖順多了。


    目光落在安歌的臉上時,他微微地怔了怔,安歌已經做好和他吵架的準備了,沒想到他卻衝著她微微一笑,“七姐也來了。”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叫她姐吧?


    安歌一時間竟不能適應這種情形,略微尷尬地點點頭。


    姬成卻道:“安歌,你將你弟弟害成這樣,我們都未曾問罪於你,你如今執了金書鐵卷,該知如何做了?”


    安歌一時有些疑惑,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姬靜姝卻馬上明白了,道:“你若是肯把金書鐵卷交給爹爹的話,爹爹便不再追究你對寶祿所做的事情。”


    安歌總算明白了,這一家人,是衝著她的金書鐵卷來了!


    她隻覺得心口騰地竄起一股怒火,幸好是夏炚在旁,這時道:“五小姐此話差矣,寶祿之事頗多疑點,至今尚未確定誰是真正的凶手。而安歌之罪,當初乃是齊王所赦,齊王是什麽樣的人,相信大家都清楚,若是沒有十足的證據,他不會認為歌兒是清白的,從而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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