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兒卻又道:“聽說有位齊王殿下,倒是很有些威風的,隻可惜他為人冷酷,當日花魁大賽上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安歌的心怦跳一下,“他也沒什麽好,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你認得他?”伶兒的目光忽然凝在安歌的臉上。


    “遠遠的看到過,他經常騎著烈馬招搖過市,安陽城不認得他的人極少。”她說的是曾經的曹炟,那時候她和他爭鋒相對,而他也的確常騎烈馬招搖過市,不過是沒有她形容的這麽誇張罷了犬。


    “他喜歡騎烈馬招搖過市?我來了這些日子,倒從未見過他如此。”


    “看來你對齊王殿下是格外關注啊,喜歡上他了?”安歌嘻笑著問。


    “像他這樣的英雄,又有哪家女子不喜歡。”伶兒也坦然。


    ……安歌見狀笑道:“你還是莫要喜歡他的好,聽說他是個癆病鬼,卻又心高氣傲,等閑女子難入他的法眼,卻對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子好的不得了,不知為何竟想扮癡情人,嗬嗬……踺”


    伶兒笑笑,“男子癡情者有之,隻是沒有遇到更好的,若是遇到更好的,從前的癡情自可拋卻一邊。”


    安歌聽聞後,忽想到,曹炟終有一日,也會把他沈婥忘了完全拋到一邊,心裏頭的感覺甚是複雜,一時內裏情緒翻滾,雖然與伶兒一起躺在榻上老實睡覺,卻再也睡不著了。


    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起來,打開門,卻見門口守著四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她隻得沮喪地退回來。


    伶兒也已經起來,見狀笑道:“金媽媽自萬花樓將我買到這櫻花楚館是花了大價錢的,她自是要找人好好的盯著我,這樣一來,你卻更不能隨意的出入了,隻怕要在這裏耽誤一些日子。”


    她說話很是溫柔婉轉,明明是她救了安歌的性命,說的卻好似她給安歌帶來了麻煩般。


    安歌一時很不好意思,“伶兒姑娘,對不起啊,其實我想了想吧,反正暫時也沒事可做,不如便在這裏住段日子也好。隻是我有個姐妹,現在不知道她如何了,頗讓人擔心。”


    伶兒坐在鏡子前梳著頭發,“人各有命,即是你的姐妹,相信她必然會吉人天相。”


    安歌出不去,再討論這件事也無意義,當下歎了口氣。


    伶兒尚未打扮好,屋外就出現嘈雜聲。


    安歌打開了門往外看,隻見一個女扮男裝的女子正往樓上衝來,身後跟著兩個少女正在拉住她,“少爺!少爺!您可一定不能這麽任性,會闖下大禍的!千萬不要啊!”


    這位少爺說:“滾開,誰給你們的權力居然敢管我!”


    伶兒在安歌的身後,也向外麵看著,“想必這位少爺家中有妻室,因此被管束,不過看他年齡尚小,就入這裏來玩,的確也是任性了些。”


    安歌冷然笑道:“她可不是什麽少爺,是個女子,而且伶兒姑娘您也認識她。”


    伶兒的目光再盯在那“少爺”的臉上看了看,忽然道:“是她呀!”


    原來這位女扮男裝的“少爺”,正是小郡主何佟之。


    在安歌和伶兒低聲議論的時候,她終於兩腳分別把兩個丫頭踹得轆轆滾到樓下去,兩個丫頭皆跌在地上起不來,何佟之從懷裏拿出張銀票給了老鴇金媽媽,“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想讓她們死在這裏嗎?快點把她們扔出去!如果你們誰再敢把她們放進來打擾小爺,爺就拆了你們這個櫻花楚館!”


    金媽媽使了個眼色,已經從側麵的走廊裏匆匆出來兩個大漢,將兩個跌得遍體淩傷的女子扶起來從後頭送出去。


    何佟之又向金媽媽吩咐道:“給我找一間靠窗臨街的房間!”


    金媽媽笑著道:“但聽公子吩咐!請公子隨我來。”


    金媽媽帶著何佟之去的地方,卻正是昨兒安歌被打的房間,何佟之進入房間打開窗看了眼,表示非常滿意。又在金媽媽的耳邊說了些什麽,金媽媽一時間很是為難,“卻不知公子要這東西做什麽?這卻不太好吧?”


    何佟之的眸子裏有抹深切的邪侫色,又拿出一張大額的銀票在金媽媽的眼前晃了晃,“你這老東西,是要和銀子做對嗎?”


    金媽媽見錢眼開,訕訕地笑著接過銀票,“好說,好說,全憑公子吩咐,隻要您想要的,咱這兒什麽都能提供。”


    說著金媽媽出去了,不一會兒,又捂著鼻子進來,將一隻桶遞給了何佟之。


    ……


    關住門,安歌道:“這位小郡主隻怕大禍臨頭了。”


    伶兒道:“為何如此說?”


    “我見她印堂發黑,眸中有戾氣,全身上下隱隱泛著衰象,乃是有殺身之禍呀!好在她本屬於年少時運高福厚之人,因此而得了一抹生機。即使如此,這關也不好過,她今日必然惹下大禍。”


    伶兒驚訝地道:“難道你會相麵?”


    “略微懂得一點而已。”


    伶兒笑道:“那我今日卻要驗


    證一下,若是被你說中了,我就想辦法送你出這櫻花楚館。”


    “此話當真,伶兒姑娘可不許反悔。”


    “自是當真,女子一言九鼎,駟馬難追!”


    既然伶兒這樣說了,二人便幹脆坐等好戲上場了。


    這中間金媽媽倒是來了一次,給伶兒送了好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頭上飾物和手串什麽的。安歌仔細地看這些東西的成色,暗暗地想著,沒想到這櫻花楚館內的頭牌姑娘所用之物不比宮中的娘娘們用的差,甚至在樣式方麵比她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伶兒看著這些東西,忽道:“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模樣,隻怕不久之後就會惹來麻煩,不似當初縛麵紗唱曲來得更自在,隻不知這樣做值不值得,隻盼著那個能幫助我的人盡快出現。”


    “伶兒姑娘,我看你行為舉止優雅,而又多才多藝,麵有貴相,想必您以前定是生活在富足之家,卻不知如何淪落到這樣的地方?”


    伶兒一笑,“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伶兒倒不是被軟禁在房內的,她至少可以在四樓自由活動,隻是身邊一直跟著那些大漢罷了。


    二人幹脆讓人在四樓看台之上設了桌椅,上了香茶,左側臨窗能看到樓下的情景,右側位置正好對著小郡主何佟之所在的房間門,這樣子看戲可是太沒有道德了,不過二人即有賭約,況花魁大賽頭一日街道上的馬車橫衝直撞事件,讓安歌對這位小郡主沒有什麽好感,也不怪她現在偏要看她的好戲了。


    過了會兒,何佟之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倒是街道上一陣敲囉打鼓,兩側人群忽然增多,眾人都擠擠挨挨地探頭往來路看著。


    安歌也探頭往樓下看去,隻見不遠處一支華麗的隊伍正走過來,前麵是一眾旗手,這旗卻不是官旗而是製造熱鬧氣息的花彩旗,後麵一眾粉衣女子邊走邊隨著樂聲跳舞,後麵則是一輛十六抬的大轎,轎身隻薄薄一層輕紗帳幔,裏頭一個女子端莊地站在那裏向眾人示意。


    她穿著潔白的絲製衣裳,頭上也插著白色的大花,中間略微有淡黃色點墜,妝容卻是頗為豔麗。


    正是那有著沉魚落雁之貌的羅芊芊。


    轎子的後麵,是一眾武夫,舉著的牌子上書“百福樓”、“花魁遊”等字樣。


    原來今日是“花魁遊街謝鄉鄰”的日子,如同狀元朗榮歸故裏般的氣勢,令眾人全部都想再往前擠一下,就近觀察花魁之絕色美顏。


    安歌這才想起,自己這幾日都沒有繼續再關注這件事,忙問,“伶兒姑娘可入了三甲?”


    伶兒搖搖頭,“正好是在三甲之外。”


    接著又頗有感歎地說:“安陽美女眾多,有才的更多,伶兒輸得心服口服。”


    安歌卻又道:“想必前三甲必都是官商之女。”


    若非如此,身為第四名的伶兒也就沒有資格被櫻花楚館請來鎮館了,應該去請第一、二、三名才對。不過若前三名皆是官商之女,千金小姐,又有誰會來這種地方呢?


    果然伶兒道:“花魁便是今日這位羅芊芊姑娘,第二名是杜沉雪,據說她的父親是安陽第一富。第三名是薜情兒,乃是郡馬之女。”


    安歌詫然道:“那何佟之竟沒入三甲?”


    伶兒笑道:“以她的姿色,自是入不了的。”


    那是當然,如此美人伶兒也隻是第四名,何佟之又有何理由入三甲呢?


    隻可惜今日隻能見到花魁羅芊芊,那杜沉雪與薜情兒是何等模樣,安歌卻不知道了,不知道她們單容貌比起來,是否真的比伶兒更勝一籌。


    二人都起身往窗下看著,這時候,鄰著她們不遠處的窗戶忽然打開,二人齊刷刷地扭頭往那邊看著。


    隻見何佟之正費力地將一桶東西搬到窗上來,大概沒想到隔著一個窗的地方有人,她倒也是嚇了一跳。然後把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向安歌和伶兒凶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


    伶兒有禮向何佟之微微點頭,安歌則立刻低頭往下看,她忽然明白,這位小郡主要幹什麽了。


    這時候,花魁羅芊芊的花車已經到了窗下,隻見何佟之唇角浮起一抹殘忍的笑,忽然將手中的桶一傾,隻覺得空氣中立刻飄散一股讓人做嘔的臭味兒,而傾倒下去的黃色汙穢,準確地落在了羅芊芊的花車之上,雖然有一層紗幔擋著,架不住這東西是稀的,真是灑了羅芊芊滿頭滿身,整個花車也變得臭氣熏天。


    剛剛那唯美的仙氣兒,就被這桶東西弄得……形容不出來的惡心和難看。羅芊芊摸了下自己的頭頂,頭上那朵大花兒裏滴滿了粘稠的東西,她隻看了一眼,便暈了過去。


    這時,一條人影自地上飛起,直向窗口奔來。


    此人的輕功煞是了得,安歌和伶兒趕緊地把身子縮回來,生怕遭遇魚池之禍,二人剛剛準備回房,那人已經由窗口進來。


    一伸胳膊擋住了她們的去路,“是你們嗎?”


    安歌聽到聲音,訝


    然抬眸,不由地張大了嘴,心裏頭閃過一抹驚喜,“齊,齊爺!”


    來者正是曹炟。


    伶兒聽聞,目光也立刻凝在曹炟的臉上,隻見他神情冷峻,麵容卻是如傳說中的那般俊美,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伶兒的臉還是立刻就紅了。


    安歌知道曹炟是很較真的,當下收起自己的雜念馬上道:“齊王爺,不是我和伶兒姑娘,你看我們手中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是我們呢?我們隻是在這裏瞧熱鬧而已。”


    這時,幹了壞事的小郡主已經心滿意足地拍著手出來了,曹炟轉身,看到打開的門裏那隻臭馬桶還倒在地上。一見到曹炟,何佟之似乎有點嚇蒙了,結結巴巴地問,“齊,齊王爺,您怎麽在這裏?”


    “今日是太後懿旨,要本王親自護送花魁遊視,你這麽做便是害本王,本王隻好把小郡主帶回去給太後了。”


    “啊?!”何佟之沒想到何炟竟接了這麽小的任務。


    本來以為若是隨便一個統領護衛的話,拿些錢就會搞定了,又會有誰知道是她幹的好事呢?


    這時候她馬上就後悔了,“不,不是我!我沒做這樣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安歌和伶兒的身上,忽然一指她們,“是,是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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