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出門,買了一大籃子饅頭,按照紙條上所說的地址,到了一處乞丐盤踞的破廟。


    通透的陽光灑落在院子裏,大早上的,乞丐們就懶洋洋地尋個角落躺著了,安歌走進來立刻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但他們也隻是漠然地看著,並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產生什麽不同的反應。


    她把饅頭放在地上,揭開上麵的蓋子,熱氣騰騰的饅頭香立刻彌漫開來,有的乞丐開始眼睛發亮,身子欠了欠想要過來了。安歌也不催他們,緩緩拿起一個熱饅頭充滿感情地咬了一口,就在這時,不知道誰喊了聲,“有饅頭吃!耘”


    剛才還懶洋洋乞丐嘩啦全部都衝了上來。


    安歌再向四周打量,幾乎所有的乞丐都衝到了裝饅頭的籃子跟前搶饅頭吃,隻有一個白發蒼然的老乞丐窩在一角繼續曬太陽,似乎眼前的事情根本沒有影響到他。安歌觀察了下那老乞丐的麵相,心中便篤定了。


    麵帶微笑地走過來,向老乞丐道:“您老看起來好像落魄,老邁迂腐,但其實一身身子骨兒好著呢,還能繼續活別人的一輩子呢。印堂開闊,眉目慈祥,天生就是要濟世救人的,秦神醫,小輩安歌在這裏給您請安了。”


    安歌說著恭恭敬敬地給老乞丐施了一禮,但他連眼睛都沒睜,繼續曬太陽。


    安歌笑了笑,歎了口氣,把袖中的那方硯墨拿出來,在他的鼻端晃了晃,“秦神醫,當年您老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了?”


    就見秦越人終於睜開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硯墨,又看了看笑嘻嘻的安歌,終是道:“小丫頭,這是老夫親自研製的硯墨,是如何到了你的手中的?踝”


    “硯墨既然是到了我的手中,自是我與這硯墨有緣,也您老也有緣。至於這個因,卻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小小年齡,說話倒學會了打機鋒,你這丫頭不是好人。”


    話雖如此,他卻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吧。”


    安歌又向他掬了一躬,拍馬屁地說:“秦神醫果然言而有信,名不虛傳!”


    就這樣,秦越人被安歌請到了郡王府內。


    當鍾氏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雖然不知道安歌為什麽有這種本事請到秦越人,到底對她的氣還是消了些,熱情地迎了上去招呼秦越人。反而是蘇靜清,臉上雖然帶著笑容,眼睛裏卻如同長了釘子,恨不得將安歌的身上盯出幾個洞來。


    鍾氏和秦越人在前麵走著,鍾氏不斷道歉,“您老人家是真人不露相,那日在雲山寺卻是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沒有眼力見兒,惹您老人家生氣了,還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秦越人向鍾氏看了眼,又扭頭看了眼蘇靜清,這才有些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你們二人。”


    鍾氏麵色些微尷尬,“是,是我們……”


    秦越人道:“你們狗眼看人低,我當然不會原諒,但是我答應了硯墨的主人會救人,就是會救。”


    ……一席話說得鍾氏更加尷尬。


    再說蘇靜清,這時疑惑問安歌,“不知是什麽硯墨,他竟能因為此硯墨來替王爺治病?”


    安歌當然不會傻到把那方硯墨拿出來給蘇靜清看,當下隻道:“是秦神醫大人不計小人過,我才能請到他。”


    此語影射蘇靜清是小人,不但是因為她在雲山寺曾那樣的對待過秦越人,亦是因為她那日在牢房裏落井下石,差點要了安歌的命。


    蘇靜清理虧,當下沉默了。


    進入小郡王夏炚的房間,秦越人為他把了脈,卻是嘶地一聲皺起了眉頭。


    鍾氏忙問,“秦神醫,如何?”


    “他之前是受過傷,而且傷得還不清,幸好已經及時醫治,所以問題不大,但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卻並非是受傷,而是……”


    “而是什麽?”鍾氏又緊張地問。


    “而是中毒。”秦越人說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蘇靜清道:“可是王爺並沒有中毒的症狀呀,而且先後請來好些個大夫瞧,都沒有瞧出王爺是中毒,秦神醫您是否診錯了?”


    秦越人的眼睛一瞪,忽向她道:“出去!”


    蘇靜清還不知道發生何事了,依舊固執地站在那裏不動,卻聽得鍾氏也道:“你先出去吧。”


    蘇靜清道:“娘親,我沒有說錯什麽吧,為什麽讓我出去?”


    秦越人忽然站了起來,“她不滾,我就滾!”


    眼見著秦越人就要走,安歌忙道:“秦神醫,您可是答應過的,要救王爺!”


    鍾氏見狀,忽然揮掌打了蘇靜清一個耳光,“讓你出去,你沒聽見嗎?秦神醫是何等的人物?就算全世界的大夫診斷錯誤,秦神醫也不會診錯的!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現在立刻給我滾出這個房間!”


    蘇靜清終於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但是被鍾氏當著安歌的麵教訓,她真的受不了,捂著臉恨恨地盯了安歌一眼,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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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越人又坐了下來,安歌連忙遞上一杯茶,“秦神醫您別生氣,那現在能判斷出,王爺是中了什麽毒嗎?”


    “他所中的其實是最常見的砒石毒,隻是投毒方式非常隱密,每日投毒極少,才沒有使眾人發現到。”


    鍾氏大吃一驚,“難道是府中有人給我兒每日投毒?”


    秦越人瞪了她一眼,她所問的問題不在他能回答的範圍,所以他也不回答,隻讓安歌幫忙將夏炚扶起來。安歌將夏炚扶起來,秦越人轉到夏炚的身後,仔細地在頭部和頸部尋找,最後在靠近耳後的發間找到一處小小的傷口,撥開頭發給鍾氏和安歌看,“瞧這裏。”


    二人仔細看去,隻見那裏有個小小的傷口,傷口間有根針型細管,微微發亮,秦越人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挑出來,放在盤子裏,仔細地用銀釘探往細管內,果然撥弄出些許藥末來。


    “毒就在這裏麵,又置於頭部,毒粉隨著血液每日少量送入體內,他怎麽可能醒來呢?若是等管中毒粉全部都送完,他也就沒命了。”


    秦越人說到這裏,又將傷口處理了下,這才道:“現在東西取出來了,他很快就會醒來,再服幾貼藥就會沒事了。”


    鍾氏聽聞,激動地向秦越人跪了下去,“秦神醫,謝謝您!”


    “不謝不謝,還人情而已!”


    說著迅速地開了個藥方交給安歌。


    安歌連忙拿了藥方親自去抓藥。


    等到安歌抓藥回來的時候,秦越人已經走了,安歌又親自熬好藥,給夏炚喂下去。


    安歌這一日可真是忙前忙後,一刻都不得閑。


    夜裏的時候,為防夏炚醒來肚子餓,去廚房熬了碗粥,待端進來,才發現夏炚已經醒了,鍾氏正抹著眼淚和他說話。


    見安歌進來,夏炚向她微微一笑,“安歌,你辛苦了。”


    鍾氏將粥接過來,道:“雖然這次是她害你變成這樣,但也是她請來秦神醫給你醫病,所以她這次還是有功的。至於那封休妻書,就撤了吧。”


    鍾氏料想著,如果夏炚得知休妻書的事,定會生氣,是以先下手為牆,主動承認了。


    果然夏炚道:“什麽休妻書?”


    “前些日子,王爺昏迷不醒,娘親過於傷心,以為是安歌之錯,所以已經替王爺給安歌寫了休妻書。”隨著說話聲,蘇靜清款款走了進來,她是早聽說了今日王爺有可能會醒,所以提前打扮了自己,這把忙碌了一日,灰頭土臉的安歌對比的更加灰頭土臉。


    夏炚卻並沒有注意到她精致的妝容,隻無奈而帶著淡淡怨懣拖長聲音向鍾氏喚了聲,“娘——”


    鍾氏道:“沒事沒事,我隻是一時之氣而已。隻要安歌把那封休書撕了也便沒事了,衙門那邊的事娘親自會辦妥。”


    她倒是以為安歌得知此消息肯定會非常高興,因此壓根沒考慮要問問安歌的意見。


    蘇靜清暗暗地咬了咬牙,卻還是和氣笑道:“這樣來說,安妹妹,以後我們又是姐妹了。”


    卻見安歌上前一步,對著鍾氏和夏炚微微一禮,“老夫人,王爺,安歌雖然出身寒微,卻也有些自尊,不能揮之即去,呼之即來。經過這麽多事,安歌也覺得自己不宜再留在王爺的身邊,否則會給王爺帶來麻煩,是以此事還是做罷了。”


    “安歌,你也知道自己出身寒微啊!就算本夫人之前有做的過份,但也並不代表你沒有錯!如今肯收你入府乃是你的福氣,你莫要給臉不要臉。”鍾氏氣的臉色都變了,萬沒有想到安歌如此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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