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小當然不怕了,沒有什麽比跟蕭念分開更委屈。


    於是她當下就答應下來。


    戰無極給她捏造了一個“太子在民間收的宮女”身份,順利帶了她進宮,但莫溪和唐月就真的隻能止步於宮門外了,畢竟戰無極是武將,帶那麽多人入後宮的話也實屬不妥,而且莫溪還是男的,更說不過去。


    莫溪進不得,唐月便也不勉強了,但二人都決定在陵城逗留一段時日,以便讓寧小小有個接應,因為他們擔心寧小小在宮裏會受欺負,畢竟,那些關於皇家情事的話本子都是這麽演的,一入宮門深似海,奸妃計謀多又多。


    這年頭,宮鬥不易,寧小小那傻孩子在宮裏麵能混得下去嗎?


    要是混不下去,他們雖幫不了她,但帶她走總是可以的。


    不過他們的擔心還是有點過了。


    東宮的內侍總管是一個挺好相處的小太監豆公公,年齡與寧小小相仿。


    尤其在得知寧小小是乞丐出身後,同情心泛濫的豆公公更是對寧小小照顧有加,甚至連宮廷禮數都沒有嚴格去規範她。


    嗯,她又沒跟人說她的乞丐爹是丐幫幫主了。


    錯有錯著,反正有內侍總管這個小頭目罩著,在東宮裏她也算過得滋潤。


    不過這也是後話,且說剛一入宮,當今最高高在上的兩位大人物便光臨東宮了,而且還帶齊了整一個太醫院的太醫。


    這陣仗自是不小,很能體現當今帝後是何等重視這個獨生兒子的。


    寧小小此刻身為一個不懂狀況的小宮女,自是沒有資格與帝後一同處在蕭念的寢宮。


    她隻有在寢宮外恭迎帝後的份,而且還是低著頭、連帝後長什麽樣子都不能看的那種,最多就勉強在帝後經過的時候能看見他們高貴的衣擺。


    她一心隻惦著蕭念的情況,所以豆公公叫她怎麽做,她就怎麽做了,並沒有亂說蠢話,於是也便沒捅出什麽婁子。


    隻知道帝後和一眾太醫進去了很久,足有兩個時辰之久才出來。


    聽聞那個時間,太醫們又是輪番診脈,又是施針補藥,他們的畢生絕學和祖傳秘方幾乎都一一排上用場,隻求蕭念能盡快醒來。


    出來之後,太醫們個個都麵色沉重,如臨大敵般匆匆離去,反正大家都好像很忙,氣氛十分緊張,而帝後又似乎將戰無極召去了別處,興許是想了解之前所發生的事,又興許是要他繼續處理叛軍造反的事,不過無論是哪種可能,寧小小都不太關心,她隻關心蕭念的情況。


    一行人走光光之後,寧小小便迫不及待的進去寢宮,想從豆公公口中了解情況。


    不過豆公公既不是專業人士,也沒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再加上那些有修養的太醫向帝後匯報情況的時候又斯文小聲,所以站在老遠的豆公公並沒有聽出多少有價值的信息,隻是在帝後臨走前得到一個重要的指令,就是每天太醫院送過來的藥物定要按時給太子服用。


    還有就是什麽不準無關人等來探視騷擾之類的話,反正都跟蕭念的傷情無關。


    毫無收獲,寧小小的眉毛就擰得更緊了。


    她不是那種一眼讓人驚豔的大美女,卻是很容易讓男人爆發同情心的小美人,就此刻這一副憂愁的苦瓜臉,已經足以讓人頓生愛憐之心,哪怕是已經不知道算不算男人的小太監,也不能幸免。


    豆公公略帶娘娘腔的安慰道:“別擔心,陛下和娘娘都沒有其他指示,說明了隻要按時服藥,太子殿下便能好起來。”


    寧小小聽著,覺得好像有道理,要是蕭念的情況有危險,皇上和皇後也不會放那些太醫離開。


    但蕭念一天不醒,而且日漸消瘦,她實在是無法安心。


    於是接下來的數日,寧小小都非常盡心盡責,太醫院一有湯藥送過來她就馬上喂,半刻不拖延。


    她不放心,非要睡蕭念的寢殿,但寢殿並沒有多餘的床榻,豆公公覺得不合適,但她堅持:“此前一路在馬車上,我都時時刻刻在他身邊,不曾離開,已經習慣了,要是現在不讓我陪著他,我會不習慣,他……大概也會不習慣吧。”


    豆公公拗不過她,又深知她不是壞人,畢竟是禁衛軍統領戰無極帶著來的,有可靠保證,遂終是答應了她。


    夜裏,寧小小就睡在蕭念床邊的腳踏上,沒有辦法,總比坐在凳子上睡要好,而且,這裏是離蕭念最近的地方。


    每隔一個時辰,她就會有一次自然醒,然後伏在蕭念的胸口上,聽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呼吸有打在自己頭頂上,才又安心的繼續睡下。


    她早已習慣每個晚上都會如此起來數次,因為一路在馬車上就已經是這樣,無法進入深度睡眠。


    隻要他一刻不醒,她便得不到一夜好眠。


    漸漸的,她好像在無意間開了個竅,自發的領悟出了一個重點——


    活著,不等於會醒來。


    有了這個認識,寧小小更難以入眠,半夜醒轉的次數更多了。


    終於有一次,實在到了精神的極限,寧小小睡沉了,卻在醒來的一瞬間潛意識的責備自己,倏的便從腳踏上翻身起來,因為翻得太急,腦袋砰的一聲便不小心的撞到床邊。


    她渾然不顧腦袋起了個包,一如往常的在漆黑中伏到他身上,確認他沒事之後才長長舒了口氣。


    那一夜,她坐在床前踏板上,看著他,再也沒敢睡下。


    白日裏,有豆公公的陪伴,寧小小自然是沒那麽無聊的,但這並不能影響她每時每刻都在蕭念身邊,喂水喂藥從不假手於人,除了洗澡擦身和各種衛生問題由豆公公打理,其餘的基本上是她一手包辦。


    她所做的一切,豆公公看在眼裏。


    豆公公也曾多次表示,若她累了,很多事情是可以讓其他太監或宮女代勞的,但她並不願意。


    終於有一天,趁著寧小小到寢殿外打水的時候,豆公公直白的問了她:“小小,你喜歡殿下嗎?”


    “嗯,喜歡。”她的回答也坦白不羞澀。


    “所以,你是想嫁給殿下嗎?”豆公公在問出這話的時候,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寧小小卻是重重的一愣。


    她想嫁給蕭念嗎?


    嗯,她是想的,這個心意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成型,哪怕一直以來,她並不能確定蕭念是否也喜歡自己,但她也義無反顧的去追,相信總有一天能將他追到手。


    這個比泰山還穩固的決心,她一直不曾動搖,直到在那深穀峭壁之上,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他說他有一個很愛很愛的人,是溶於骨血、深至靈魂的愛。


    那時候,她在高燒中,頭暈腦脹的聽不太真切,隻大抵聽明白了這份愛很深,而且也愛得挺艱難的。


    當時她好像就明白了,原來蕭念的心裏早已住了這樣一個女子,所以才不會對她說喜歡。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不喜歡,為何又對她這麽好呢?


    難道,真如爹爹常說的那樣,保護弱小婦孺是男人的天性,所以他對她的保護,隻是出於天性?


    這也是挺有可能的。


    後來,在來陵城的馬車上,想了許久,回想到長久以來,雖然蕭念對她沒有說過喜歡,但也沒有說過不喜歡呀,所以,她終於得出了結論——


    興許,他是喜歡她的,隻是相比很愛很愛,這點喜歡太微不足道了。


    又興許,他不但喜歡她,而且這份喜歡已經直逼對那個女子的愛,所以他也苦惱了。


    以前是她疏忽,從沒想過蕭念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那麽不管如何,她都不會再繼續傻傻的一頭栽進去了。


    隻是,蕭念會受傷至此,全因她。


    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是報答他在吳賴山莊的救命之恩,與情愛無關。


    “不,我不想嫁給他。”寧小小垂下眼眸,雖然已下定決心,待蕭念的傷全好了,她就離開,但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小心肝還是好想被針刺了一下。


    “那你的喜歡是……”豆公公似乎很在意寧小小的喜歡到底屬於哪一類,問的時候語氣也似乎更加小心了。


    可恨的是,對於各種各樣的喜歡,寧小小卻是傻傻分不清,混為了一談:“我的喜歡就是喜歡啊,太子殿下人這麽好,誰不喜歡呀,你不喜歡嗎?”


    “喜歡,喜歡……”豆公公哪敢說不喜歡啊,要是說不喜歡被別人聽見了,他可是十個腦袋都不夠丟啊。


    連連說了好幾個喜歡之後,他又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掩著半邊臉問:“那……你喜歡我嗎?”


    “這個嘛……”其實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但寧小小覺得,豆公公人也挺好的,絕對不會是不喜歡,遂彎了彎眉眼,朗朗的道:“你人也挺好的,當然喜歡啊。”


    “太好了。”豆公公瞬間笑顏如花,歡喜極了,一邊挽起袖子搶著幫寧小小提水,一邊開心的咕噥,“待殿下醒來,我就請殿下準我們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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