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念輕聲答道:“我知道。”


    寧小小開始數了:“我還會煮雞蛋、炒雞蛋、煎雞蛋、蒸雞蛋、炸雞蛋、鹵雞蛋、燉雞蛋、燜雞蛋。”


    蕭念竟無言以對:“……”敢情就不會其他的了嗎?


    想來此前的日子是高估她了,以為她會烤魚烤魚便也應該會很多不同花樣的菜式,沒想原來……


    其實也確實很多不同花樣的,隻不過都跟雞蛋脫離不了幹係而已。


    瞧蕭念不回答,寧小小都有點失落了:“不喜歡嗎?”


    蕭念搖了搖頭:“不是,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全蛋宴,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那就好,一出去我就煮給你吃。”寧小小立時又開心了,真是容易滿足的娃。


    “好。”


    “那到底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出去呢?”寧小小的問題忽然戳到重點了。


    蕭念雖然告訴過她,因為斷水缺糧的關係,要爬出山穀會很艱辛,但卻沒有告訴她,到底要爬多高、多久。


    靜默了很久,蕭念才回答:“很快了。”


    寧小小覺得自己瞬間看到了希望:“真的嗎?那太好了,待會兒你別再背我了,還有一點點路程,我可以堅持的。”


    這一次,蕭念沒有再堅持,接下來的一段,是各自各爬的。


    就這樣,不吃不喝的又是整整一天,但抬頭,始終沒看見盡頭。


    寧小小越發的覺得,蕭念說的很快,跟自己理解的很快,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她很想再問問他,到底很快是有多快,但她實在堅持不住了,最後僅剩的力氣都用來說了這四個字:“我不行了。”


    隻覺得腦袋很沉,四肢已經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的一樣,心跳得很快,胸口有種說不出的憋悶和窒息,意識在遊離,似乎下一刻,就會完全脫離這個軀體。


    這是要死的節奏嗎?


    迷糊中,一陣腥氣又撲鼻而來。


    她確定這不是幻覺,那麽上一次也肯定不是幻覺,他在放血給她喝,隻是她不知道他將傷口開在哪裏而已。


    我不喝!


    我不喝!


    我不喝!


    寧小小用盡全力的呐喊,可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隻有意識在反抗,嘴唇無意識的顫抖著,接受著溫熱的血液緩緩流入。


    她無力睜眼,卻有淚水從她眼角溢出。


    整天說我傻瓜,其實你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終於停止了血液的灌入,寧小小又感到自己回到了他溫暖的懷抱。


    “小小……”他的聲音很低、很輕,而他抱著她的力度,也越來越輕,“你說要做全蛋宴給我吃,我很高興,可是……”


    突然生出強烈的不祥預感,寧小小努力的掀開眼皮,第一眼便正好看到蕭念將一隻脹鼓鼓的水囊塞進她懷中。


    蕭念的眸光沒有焦點,卻依舊固執的“凝視”著她,緩緩道:“這血,是腥了點,但是放心,沒有毒的。雖然我中了蠱毒,但是暫時還沒有蔓延至心。”


    他在說什麽,在說什麽啊?


    什麽叫蠱毒還沒有蔓延至心?


    心……


    寧小小眼珠轉動,看見自己貼著的胸口處,竟一大片血跡。


    難怪她前一次明明心知自己是喝了他的血,卻在他手上找不出傷口。


    原來傷口根本不在手上,而是在心。


    他的心頭血……


    “不……”十分艱難,她才啞聲吐出一個字,想再多說也已是不能。


    “這水囊的量,應該能讓你堅持三天的……對不起,沒有辦法給你更多了……但是,相信我,你再堅持三天,定能出去的……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陪你了……別生氣,能出去一個,總比兩個都出不去要好……”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說到後麵已經幾乎被風聲蓋過,即便他的薄唇已是湊在了寧小小的耳畔。


    寧小小極力撐開眼皮,想看清楚些什麽,卻被止不住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其實……莫溪也不錯的……可以嫁……”隨著話音在風中飄散,他笑了笑,擁著她的雙手終於無力的一鬆,“砰”的一聲,整個人重重倒下。


    而他懷中的她,也隨著那身軀傾倒的方向,順勢倒下。


    一轉首,便能看見他大大的臉。


    這種感覺真是太壞了,為什麽要她經曆一次又一次?


    而且這一次……


    感覺最最最壞。


    蕭念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


    就算此前他每次受多重傷、流多少血,他都不曾說過“我沒有辦法陪你了”這樣的氣餒話。


    能出去一個總比兩個都出不去要好,這是你認為的好,不是我認為的好。


    為什麽要丟下我?為什麽終究你還是要丟下我?


    就因為你不喜歡我,就因為你心愛的女子不是我嗎?


    即便如此,但我也不相信你對我沒有一點感情。


    你不是說不準我嫁莫溪嗎?


    你不是說要替我找一個比莫溪更優秀的男子嗎?


    現在是怎樣?隨隨便便又將我塞給莫溪就算了?


    這叫不負責你知道嗎?


    你身為一國太子,怎麽能如此說話不算話呢?


    寧小小狠狠咬破自己的唇,讓自己恢複一絲清明。


    她撐起半身,顫抖著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沒有。


    為什麽會是沒有的?


    故事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明明是男主。


    她搖著他的身體啞聲輕喚:“蕭念,起來,快起來告訴我你是騙我的。你隻是跟我鬧著玩,對吧?快起來,你這次玩大了哦。”


    掀開他的衣衫,心口處有一個手指長的傷口,血還沒凝固,還在流,但量已經不多。


    那也是,他的血都到水囊裏去了,剩下還能流出多少來?


    眼淚一滴滴落在他心口,寧小小覺得自己定是喝蕭念的血喝多了,入魔了,竟然一個腦袋發熱便低頭吻了下去,或輕或重的吮著,既像綿密親吻,又像瘋狂吸血。


    這一次,似乎不是假的。


    心跳,也沒有了。


    他最後的時光都不忘鼓勵她繼續離開,她定然不能叫他失望的,不然他的血就白流了。


    但是,縱然他不能陪她了,她還是要帶著他一起離開。


    寧小小學著蕭念,將他背起來之後,把手腳繞到身前綁緊,然後咬著牙關,繼續迎難而上。


    背著蕭念走路寧小小不是沒試過的,那時候僅僅是走路,她都已經是一步一個趔趄,如今要往上爬,體力消耗更是巨大,而消耗最多的是精神,尤其是攀爬垂直岩壁的時候,每一步都出錯不得,否則後果將會是粉身碎骨都有可能的。


    如此行走,速度肯定是快不起來。


    寧小小很珍惜那隻水囊,一般不會打開,實在是到了口渴得無法再忍的地步,才會捏著鼻子,忍住腥氣小喝一口。


    盡管一天下來她並沒能攀爬多少的距離,但她沒有想過要放棄些什麽,包括已絕了氣的蕭念。


    夜裏,她實在抗不過來,滿腦子倦意洶湧襲來,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但她睡得極不安穩,連連做夢,一時夢見蕭念抱著她,在她耳邊低低的念著:“沒事的,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一時又突然換了景象,蕭念在遠遠的山頭背對著她,她越是追,他卻越遙遠,隻餘聲音在風中飄來:“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陪你了。”


    醒來後,背起蕭念的身軀繼續爬,不過體力越發不行了,連走幾步平路都是跌跌撞撞的。


    口渴了,寧小小伸手摸向腰間,結果摸了個空。


    嗯?怎麽沒了?


    低頭一看,真的沒了。


    水囊不見了。


    裏麵是蕭念的血,滿滿的,她才省著喝了幾口。


    那是蕭念給她續命的心頭血,是用蕭念的性命換來的,她卻竟然糊裏糊塗弄丟了,真是該死。


    鼻子一酸,眼淚就簌簌落下。


    “對不起,我馬上找,定會找回來的……”她一邊低喃著,一邊整個身子趴在懸崖邊,伸頭往下探看。


    這才發現他們已經爬了很高,但卻依然沒到頂,可見這深穀真的很深。


    遠處一點深褐色的物事掛在樹枝上,盡管距離很遠,但寧小小認得,那一點便是她要找的水囊。


    定是上來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枝勾到了水囊的掛繩。


    並沒有多想,她放下蕭念便獨自下去,一步一步沿著峭壁往下。


    當拿到水囊的一刻,她展顏歡笑。


    將水囊緊緊揣在懷中,視若珍寶。


    幸好找到了。


    幸好找回來了呀。


    這也是他。


    也是他……


    她笑著流淚,緊貼著水囊的心口,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像被尖刀絞著一樣,大痛。


    已經沒有閑暇的精力去計算做了多少個日夜,隻知道已經到了無法堅持的地步。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暈過去的。


    意識回流的第一感覺,是在顛簸。


    隨即猛然睜眼,整個人騰地坐起,一聲驚呼:“蕭念!”


    “你醒了!”身邊是莫溪和唐月喜悅的臉。


    寧小小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在發夢。


    她身在馬車的一方榻上,難怪會覺得顛簸,莫溪和唐月坐在對麵。


    捏了一下自己的臉,痛!


    不是發夢。


    這是得救的意思嗎?


    她一陣驚喜,但隨即又馬上想到了蕭念,連連追問:“蕭念呢?他在哪裏?你們有沒有對他怎樣?該不會是……”棄屍荒野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萌學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星綾小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星綾小主並收藏江湖萌學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