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應的,地麵上也出現了一個手臂粗細的窟窿,直直地進入了地麵。窟窿裏麵黑乎乎的,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我知道,這絕不是什麽好現象。


    躺在地上的弱郎明顯已經失去了起屍的能力,皮膚下黑色的血管停止了流動,剛剛還鐵青色的臉一點點凹下去,幹癟得像一個風幹的臘肉,似乎此刻再來一點點震動,他就會粉身碎骨。


    主宰他行動的那條口中蟲應該是鑽進地下的窟窿去了,半天不見影子。它不出現,我反而越來越緊張,總覺得下一秒鍾就會有更加恐怖的事情發生。


    奇怪的是,這個窟窿並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愈合起來,反而像個眼睛一樣,黑黢黢地望著我。旁邊屍體已經化為灰燼,剩下一潭淡青色的汁液,一點點深入了地表。我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夜裏九點多了,算起來這個時候,湯凱應該已經回到索朗家了吧,應該已經發現我不在了吧。


    蒼天啊,快讓他們出現吧,我一個人實在不想在這種恐怖的樹林子裏再待下去,哪怕是一分一秒。隻要能出去,讓我做什麽都好,就算讓我去親那些蟲子我也願意!


    發誓歸發誓,但當誓言哐啷一下砸在自己腦袋上的時候,隻能怪自己的嘴巴太欠。


    是誰說要親蟲子來的!是誰啊!


    窟窿底下有東西在拚命的鑽,直接把地表拱出了一個土包。底下的動靜越來越大,土包拱的越來越厲害,像是一個漸漸在被吹鼓的氣球,馬上就要衝破地表的束縛噴湧而出。


    我的喉頭一陣發緊。幾乎不敢用力喘氣,身體緊緊地靠在身後的樹幹上,用力不發出任何動靜。眼睛的餘光督見那個隆起的窟窿底下,有一陣鮮紅色的暗流在浮動,一陣一陣,宛如地下樹靈的靜脈,幾乎爆裂開來。


    “嘭!”


    一聲巨響打破了沉寂的樹林。窟窿裏麵噴湧出無數鮮血般紅色的液體。大片的殷紅色瞬間填滿了我的所有視線,像一片猛烈的紅光在林子裏炸開。


    我的第一反應是地下樹靈的血管被割破了,亦或是這裏即將形成一個小型的火山口。那些紅色的東西都是地下的熔岩。但冰涼的周圍環境卻依舊提醒著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熔岩。


    那這是什麽?


    無數被噴濺而出紅色液體瞬間播撒在了地麵上,我用胳膊擋著自己的臉。生怕被濺到這種莫名的液體,直到井噴完全結束。我才把手從臉上拿下。


    奇怪的是液體在觸碰到地麵的一瞬間並沒有就此停下,反而像觸手一般不停地向前蔓延著,仿佛有著自我意識。沒過多久,地麵上就形成了一個由窟窿為中心的詭異紋路。這種蔓延的圖像,我竟然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像……


    像廉婧的那麵鏡子!那麵雕刻著不死鳥的鏡子!


    這個紋路,正是向著六個方向延伸著。長莖窄葉,中間是鳳凰木的紋路。繁密的葉片像把巨大的扇子,在地麵上四散開來。


    這種關於輪回的畫麵又一次出現在了我的麵前,而這一次,竟然是用這種詭異而瑰麗的方式呈現在我的眼前,顯然比當年的銅鏡厲害得多。


    找對了。恐懼之下,另一個我幾乎能確定,這個地方一定就是所謂的馴養的,而我所在的這棵樹,應該就是正片巨柏林的中心,離真相隻有一點距離,臨門一腳,我隻要弄明白怎麽進入底下這波詭雲譎的紋路,應該就能找到鶴。


    但問題是,地表怪異的紋路該怎麽破解?


    我趴在樹枝上,一手舉著手電,一手牢牢的攥著枝椏,脖子伸得老長,試圖看清楚地麵上那些類似紅色血液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眼睛看得發酸,有種重影的感覺,看地下那些紋路總感覺它們在晃動。我閉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再次將強光打在地表之上。


    幾乎是一瞬間,我的腦袋“轟”的一聲巨響,頓時頭皮都快炸開了。那些哪是什麽噴湧而出的血液啊,地麵上滿滿當當,全都是血紅毛茸茸的口中蟲!


    我全身上下湧起好一陣雞皮疙瘩,胃裏麵翻江倒海,攥著枝條的那隻手差點一鬆,整個人都倒下去,驚得我一身冷汗。


    蟲子和蟲子交疊在一起,起起伏伏,遠遠看去確實像是重影。根本就不是我的眼睛出問題,這根本就是滿地的蟲子啊。


    我閉上眼睛咽了咽口水,努力克製著自己即將從胃裏嘔出的酸水,想要挪動自己的腿時,卻發現自己的腿早已不聽自己的使喚,劇烈的抖動著,牽引著底下的枝條也在微微顫抖。


    該死的,自己的身體怎麽就這麽不停使喚呢。這要是掉下去,自己連做一個弱郎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一咬牙,閉上眼睛猛地一弓身子,像隻蚯蚓似的匍匐回了樹幹,哆哆嗦嗦地用手去撩放在另一條樹幹上的背包,時不時地還要繼續觀察底下蟲子的動向,每看一次都要再被惡心一次,直到確認蟲子並沒有在意我。


    我拿出騷包交給我的所有“武器”,錘子、螺絲刀、扳手、園丁鏟,一個個攥在手裏抱在懷裏,拿到最後包幾乎都要空了的時候,手卻碰到了那個信封殼子。


    我驟然想起騷包走之前給我帶上了不少寫著咒問的紙片,這些東西不是護身符嘛,我倒要看看它們到底管不管用。


    我把紙片依次拿出,分別貼在那些“武器”上,想了又想,腦子一抽,竟然朝著底下的蟲子丟出了一個小鐵鏟。


    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鐵鏟子猛地下墜,眼看著砸向了那群蟲子,卻絲毫沒有聽到任何“哐當”的聲音。


    我一陣心寒,這地下的蟲子,到底是有多少多厚,才能擋住這一下暴擊啊。


    我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誰知道在砸下去的那一瞬間,地底下那些被砸中的蟲子之間,突然竄起一股細小的火苗,火力不大,但卻讓四周的蟲子一瞬間灰飛煙滅。空氣中散發著蛋白被燒焦的氣味,我捂著鼻子,內心一動。


    這騷包,誠不欺人啊,沒想到細細軟軟的一張卡片,竟能讓這些喜歡嘎嘣嘎嘣吃刀子的蟲子瞬間燃盡,看來今天是有救了。


    老話說得好,得意忘形。在殺死蟲子的同時,帶來了一個毀滅性的結果,那就是那群數以億計的蟲子,終於找到了我所在的方向。


    向四周播散開來的花紋像電影裏倒退的鏡頭一般,不斷地縮回,緊緊地向最中心的樹幹方向聚集。這些蟲子堆疊起來之後,就像一條血紅色的胳膊,慢慢地沿著樹根的方向往上爬。


    我徹底傻眼了,就算我有咒文在手,但是也隻剩下幾片了。按照剛才所產生的效果來說,簡直是送死,還不夠這些蟲子塞牙縫。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了一個詞,那就是不作不死,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我一下子慌了,看著那條血紅色的痕跡一點點攀上樹幹,速度越來越開,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連忙把手裏剩下的符文武器向下丟。一簇又一簇細小的火苗在樹幹上幽幽燃起,暫時延緩了蟲子進攻的勢頭,但它們在數量上占得優勢太大,讓我根本無法還擊。


    還剩下幾個細小的螺絲刀,符文已經用光了。我顧不上有用沒用,拿起小刀就往蟲子的方向砸去,用力之狠幾乎能夠感覺到濺起了一灘紅色的碎沫。


    這種子能吃刀,怎麽會害怕我手裏的這點東西呢?反抗是徒勞的,甚至被砸成兩段的蟲子竟然長出了兩個頭,一下子變成了兩隻。我簡直就是在做火上澆油的事情!


    但在這種時候,哪還顧得上他們的數量,隻要能起到緩衝作用,讓我剜肉我都願意。


    眼看手裏的工具一點點減少,整個黑包完全癟了下去,我伸手在旁邊摸了摸,抓到了一個細小的螺絲批,剛下扔下去,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我朝邊上一看,手中的這個螺絲批已經是最有的武器了,如果再把它扔下去,自己到時候連個自裁的東西都沒有,總不能咬舌自盡吧。


    蟲子扭動著盤旋在樹幹之上,速度越來越快,直到距離我隻剩下將近一米的距離時,我已經徹底絕望了。


    本以為自己的結局是被起屍摸頂,到不了也變成一個全身幹癟,倒立蹦跳的怪物,至少還有自己的身體,而現在,這個渺小的不能再小的願望也無法實現了。


    不知道為何,此時竟然覺得自己有些悲壯,仿佛狼牙山五壯士即將跳下山崖英勇赴死。既然這樣,那還不如讓自己早死早超生,免得受盡皮肉被啃食之苦。


    我一把舉起手裏的螺絲批,尖銳的刀鋒在夜晚顯得極其陰冷。就在要下手的這一刻,卻又有些猶豫,直到那團紅色的暴風即將觸及我的腳尖,我幾乎能看見蟲子扭曲著毛茸茸的血紅色向我猙獰的口咽。


    “呲啦”一聲,左手手腕上一道血痕猛然撕裂,我竟然覺得它也跟蟲子一樣,在我的手上彌漫開來,汩汩流出。


    樹枝終於承受不住我的壓力,嘎啦一聲,失重的感覺把我重重包圍,我自嘲般輕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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