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溪有問題。”九姑娘的直覺告訴她,雪溪一定有問題。


    千絕淡淡道:“她受夫君責暴,夫君暴斃,又怎能下狠手?”他似乎不太相信。


    九姑娘眼眸微黯,“你不信我。”


    “九兒,我並非不信你……”千絕眉頭略蹙,“隻是……”


    “夠了,我不想再聽。我們回去。”九姑娘打斷了千絕的話,“以前,即便不信,你也並未這樣說過。”


    九姑娘垂眸,像是有了一些小女兒家的心思。她說不出這樣的感覺,心裏從未有過這樣的酸澀,仿佛想起了許久之前的初見采桑之時償。


    千絕拽住了九姑娘的手腕,將她帶入懷裏,“九兒,我並非是這樣的意思。”


    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過了,這些日子雖然起了逗弄的意思,但是九姑娘真是吃起醋來鬧了別扭,這樣的滋味卻也不好受。


    九姑娘任由他抱了一會兒,也沒再開口說話,等他鬆開自己,神情淡淡,拂手離去。千絕再怎麽說玩笑話逗弄,九姑娘倒也沒再說過話。


    九姑娘一路安靜地回了客棧,這才開口叫了小千絕的名字,可是叫了幾聲,倒是沒聽見小千絕的歡呼聲。


    她蹙眉,往房間裏跑去,推開門,小千絕卻不在房間裏。九姑娘有些慌了,叫了三四聲,依舊沒有絲毫的回應。九姑娘跑向院子,來回翻找著,小千絕也不見蹤跡。


    千絕在身後跟上來了,看見的便是九姑娘神色慌張,一直叫著小千絕的小名和稱呼,四下尋找著什麽的模樣。


    “九兒?”千絕抓住九姑娘的肩,拽入懷裏,“別慌,怎麽了?”


    “寶寶,不見了,包包不見了,雪溪…雪溪也不在……”九姑娘徹底慌了神,說話胡言亂語,千絕開始也沒聽明白,後來倒是懂了幾分。


    “別著急,他也許是溜出去玩了,也許一會兒就回來了,九兒,你別擔心,我去找找。”千絕眉關緊鎖,看著九姑娘臉色發白,頗有些心疼。


    九姑娘倏然抓緊了千絕手腕,“雪溪也不在,雪溪不在,他一直說過味道很奇怪,一定是發現什麽了,雪溪要除掉他!是雪溪。”


    “九兒,你冷靜些!”一向冷靜的九姑娘幾乎整個人徹底慌了神,這幅模樣,除了千絕出事的時候,蘇柳和榆陽見過,千絕從來沒有看見過。


    九姑娘的眼神閃爍不定,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沒有篇章。


    雪溪忽然從院門口回來了,九姑娘快速衝上前,拽住了雪溪的手腕,“小千絕呢?你帶他去了哪裏!”


    “九姑娘,你說什麽呢?小千絕不在房間裏嗎?我剛回來……”雪溪無辜地看向九姑娘,手指著他們的房間,“莫不是我昨日不清醒的時候說了什麽胡話嗎?”


    “你……”九姑娘沒有證據,甚至一切都隻是推測,根本就無言反駁。


    “九兒。”千絕從身後抱回九姑娘,“我們這就去找,也許他自己貪玩,你先別著急。”


    九姑娘猛然推開千絕,眸眼冰冷,“你還是不信我說的話,是嗎?”


    “九兒,關心則亂。”


    “我自己去找。”九姑娘惱了,她推開千絕,一個箭步從門口奪路而去。千絕拽不住她,隻好快步跟上,卻被雪溪拽住了袖子。


    千絕蹙眉轉過臉,雪溪擔憂道:“可是小千絕走丟了嗎?”


    千絕並非完全不相信九姑娘的話,可是卻找不到證據和理由。他的視線掃過雪溪的手,“你……”


    雪溪注意到千絕的視線,立刻鬆開手。


    “我今早從府衙回來,確實沒有見到小千絕,不如我隨你一起去找。”雪溪雙眸真誠,千絕尋不到借口,隻能任由她跟著。


    九姑娘在整條街上胡亂地詢問,問了許多的人,可是都沒有一個人看見過小千絕,甚至找遍了所有的街道,都沒能看見小千絕。


    怎麽辦,怎麽辦?


    九姑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睛,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整個人試圖安靜下來。


    閉上眸,什麽都不要想。


    街道非常的熟悉,是曾經來過的地方,笑聲連串,小千絕捧著一根糖葫蘆,舔了兩口,“雪溪姨姨,我到了,你回去吧!”


    雪溪微笑地看向小千絕,“那好,送你到這裏,我就放心了。”


    小千絕扭過頭,疑惑道:“為什麽娘親和爹爹突然又回來這裏,卻不帶上我呢?”


    雪溪還沒有轉身離開,笑道:“他們本是要來接上你的,可是卻為了捉住妖精,著急去追,就將你托付給我。原來是讓我送你過來,你執意自己走,我隻好跟著你,怕你出事。”


    小千絕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圈,“找遍整個小鎮都沒找到他們,看來他們真的不在那裏,我以為他們回到這裏了呢!”


    “為什麽是這裏?”雪溪微笑著看著小千絕。


    小千絕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雪溪,“一是因為較近,坐馬車也快,另外要說是妖精的話,上次在這裏娘親抓到了一隻害人的鳥。”


    雪溪隻是笑著,沒有說話,抬頭看了一眼,“需要我替你找客棧,再陪你去找爹娘嗎?”


    小千絕搖了搖頭,“我自己知道在哪裏,我去就好了,雪溪姨姨你回去吧!謝謝雪溪姨姨。”


    小千絕一直在婉拒雪溪的好意,因為他不想要讓娘親看到雪溪。本來小千絕也是防備著雪溪的,娘親說過,對陌生人,若不得不去做一件事,那麽話不全信,信不信全。


    小千絕讓雪溪幫忙租了馬車,去繞了整個小鎮去找九姑娘和千絕,確實都沒有瞧見。這才信了她的後半句話,來了雪溪說過的這個小鎮。


    這個小鎮,正是九姑娘之前捉住姑獲的地方,沒想到又回來了。


    雪溪終於離開了,小千絕探頭探腦地看著她離開,這才鬆了口氣。


    一抬頭,突然有一股熟悉而森然的感覺。


    小千絕抬起頭,對上一雙近乎全白的眼珠,眼珠中間一個微小的黑點,正在右側樓上,靜靜地盯住了他。


    “誒,你不是之前住過這兒的那個小男孩嗎?”客棧裏,掌櫃的看見了門口的小千絕,笑著走出門,“你爹娘去哪兒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小千絕不得不看向掌櫃的,“我的爹娘沒有回來嗎?”


    “沒有,我今日可是才見過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小千絕小眉頭皺起來,他看向周圍,確實隻有他一個人,整個街道冷冷清清的,比他們走的時候,人更少了。


    “恩,你們走後,小孩子丟的更多了,許多人都已經搬去臨近的小鎮的,看樣子,你大概也剛從隔壁小鎮過來。”掌櫃笑了笑,“我這幾日也要搬了,你可餓了,要來吃些東西嗎?”


    小千絕有些警惕地退了半步,抬起頭,看向客棧二樓。


    她還在那裏,詭異地笑著。小千絕沒有挪開視線,盡管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但是他不能,也不敢挪開視線,這種感覺很不好。


    似乎,隻要小千絕挪開視線,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從頭頂稀稀疏疏地掉落下幾片雪,落在小千絕的身上,身上有些灼熱和刺痛,他沒有注意。


    “這雪怎麽是紅色的?”掌櫃的伸出手,掌心落了一片雪,化在了掌心,融化成紅色的一小灘血水,“這…這是血?”


    掌櫃的叫了一聲,伸手接雪的手掌倏然變得通紅,仿佛被沸水灼燒燙過一般,開始冒出一個個碩大的水泡,流出透明的液體。


    小千絕嚇了一跳,不得不挪開視線,用最大的力氣推著掌櫃,推他進了客棧。從剛踏進客棧的那一步,身上就開始動彈不得了。


    掌櫃的手,突然斷了。整個人正微笑著盯住小千絕,在他的眼前,漸漸變成一個雪人,慢慢融化成一團水,消失在了小千絕的麵前。


    身後冒出冰涼的觸感,小千絕的雞皮疙瘩全都立了起來,可是想張開嘴,卻動不了。


    “小千絕。”雪溪從路一邊走了過來,卻停在了客棧的門口,沒有再靠近一步,“你聞到的,是這個味道,對嗎?”


    雪溪提起手,手上竟然提著一個人頭,正是掌櫃的頭。鮮血順著斷裂開的脖頸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仿若綻開一朵妖冶的鮮花。


    雪溪的手指微動,指尖冒出點點白光,從地麵上鮮血的顏色漸漸變淺,從天上飄落下幾片紅色的雪花。


    她伸出手,接住紅色的雪花,在掌心融成一團血水。她輕輕呼了一口氣,血水在她的掌心漸漸變得透明。


    小千絕隻能看著,小臉繃得緊緊的。


    他能夠很明確地感受到自己的身後有人。


    冰涼的觸感從脖子上傳來,兩根修長的手指從脖頸上撫摸到肩上,隨即摸上了小千絕滑嫩的臉頰,細長的黑色指甲勾畫著他的皮膚,一用力,有些破了,隱約有些刺痛。


    指甲倏然冒出裂痕,手掌瑟縮著收了回去。


    接下來,一張極其恐怖的臉出現在小千絕的麵前。


    一頭鮮紅色的長發,兩隻眼睛如魚眼一樣大,兩個碩大的眼珠全白,不起眼的黑點綴在中間。兩個嘴角裂到眼下,皮膚上布滿裂痕,仿佛為了扯到這樣的微笑弧度,不得不撕裂了整張臉。


    她的手上提著一個小孩子的頭顱,頭被砍掉一半,白花花的大腦混雜著紅色流淌了一地。


    “這個孩子好香。”眼前的人鼻息撲閃在小千絕的耳邊,“感覺很好吃。”


    “隻怕你沒這麽容易吃掉他。”雪溪對她眼前的這個妖怪並沒有太大的好感,但是卻也沒有出手救小千絕。


    小千絕心裏頭泛起了嘀咕,不知道眼前這個吃小孩子的怪物到底是什麽東西,這時候開始怪自己平日裏沒有好好聽娘親的教誨,好好看百鬼夜行的書,這下倒好,就算死都不知道到底死在了什麽妖怪的手裏……


    小千絕癟了癟嘴,眼眸微微發亮,有些酸澀。雪溪眼眸略一閃爍,“小千絕,她傷不了你的,我沒有惡意。”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小千絕張不開嘴說話,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表達自己的怒意。


    雪溪似乎是沒有感覺到小千絕的惱怒,自顧自的說道:“我隻是也想要他這樣愛我,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會讓他知道我的好,到時候我就來接你。”


    嗯?


    小千絕這下糊塗了,這雪溪姨姨似乎對自己那臭脾氣的爹爹感興趣?如果她搶走了爹爹,那娘親是不是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雪溪自然不會想到小千絕的心裏麵在做什麽心理鬥爭,視線轉向其他地方,“如果得不到,那便隻好除掉她,到時候再徹底除掉絆腳石,這樣,就不會再背叛我了。”


    小千絕的心裏‘咯噔’一聲,她果然還是要除掉自己,不過不是她自己親自動手罷了。


    “笑般若,如果有人來找他……”


    “不會有人來找他的,就算她回來了,也絕對找不到他在哪裏。”被稱呼為‘笑般若’人笑了,兩邊的嘴如同撕裂了半張臉,笑得格外恐怖,“作為交換……”


    “她不會再聞到你的妖氣,我已在外設了結界,隻要她踏進來一步,都不會感應到你身上的妖氣。”雪溪胸有成足地站在外麵,仰起頭,對上笑般若的視線,微微笑著。


    “我替你解決了這個孩子,要的可並不是被困在這兒!”笑般若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是非常滿意,顯然有些不快。


    雪溪視線一掃,“若不是我途經這裏,招來了姑獲鳥下了惑術來幫你,你以為你能逃得過去嗎?大概灰飛煙滅被打入地府的,就該是你了!”


    小千絕這下聽懂了,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熟悉,因為當初住在客棧的時候,一直被注視著,被窺探著的感覺,不經意時透出的笑聲,它的主人正是笑般若。


    當初雖然能夠看見姑獲偷盜孩子,可是一直沒能找到窺視自己的罪魁禍首,方才對上笑般若的視線,感覺熟悉而森然。


    正是因為初見當晚,在那不知名的黑暗中,也是這樣一股灼熱而熱忱的視線,死死地鎖住他,絲毫沒有忌諱她眼中的垂涎和殺意。


    “她會來的。”笑般若的笑臉歪向了一邊,“她一定會來的。”


    “來了又如何,你有把柄在手,還能窩囊地躲藏起來不成。”雪溪嗤之以鼻,“若不是我,你大約早就露出了馬腳。”


    “既然你這樣不屑,你又何必幫我。”笑般若冷了臉,笑臉收斂。


    “笑般若,我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這才是我幫你的原因。”雪溪眼眸黯然,將視線轉向一邊,“因為如果不是那些小三,我也不會淪落至此。”


    笑般若突然仰天大笑三聲,“堂堂雪女,竟也會與我這樣下三濫的妖精為伍。”


    雪溪並沒有回話,隻是冰冷地掃了一眼笑般若,“自求多福吧!”


    說完話,雪溪轉身就走了,沒有再看過小千絕一眼。笑般若站在原地,目送著雪溪離開,往小遷居身上套了兩圈繩子,往背上一拋,背去了客棧深處。


    不知道走了多久,鼻尖是一股濃厚的腥臭味,小千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嚇出一身冷汗。


    眼前倒掛著一個女孩兒的人頭,發絲正滴著白白紅紅混雜在一起的粘液,粘稠得發絲一綹一綹的,遮住大半張臉,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眶,連鼻子都被削去了。


    不遠處隨手丟著兩個被剖開一半的頭顱,隱約還可以看見裏麵白白的腦花。


    顧不上想起自己已經能說話的嘴巴,小千絕幾乎要吐出來了。


    “嘔——”小千絕一張嘴,一個火球突然冒了出來。


    察覺到小千絕醒來的笑般若正站在小千絕的右邊,一步邁過來,被火球擊中,尖叫著避開來,沾染到火光的魂魄,瞬間都黯淡了一些。


    “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笑般若心有餘悸地看向小千絕,雖然覬覦卻不敢輕易靠近。


    方才的火球看似威力不大,可居然是一團能夠滅魂的真火,險些傷了她的真元。


    小千絕看著笑般若手裏還提溜著一個小孩的人頭,似乎是一個女孩。辮子被她抓在手裏,腦子大概已經吃空了,一張血肉模糊的小臉正對著他,他一個反胃,扭過臉。


    “要我說也可以,我們來做個交易。”小千絕努力壓下自己的惡心,“如果我告訴你,你就要告訴我,雪溪姨姨為什麽要殺我!”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對我來說,你不過是下一個食物而已。”笑般若的笑臉看起來既滲人又恐怖,一笑起來,整張臉仿若被撕扯成了兩半。


    小千絕故作鎮定地扭過臉,“你以為你真的能夠吃得了我嗎?別說你靠近不了我,我娘親可是不死之身,你殺不了我的。所以,如果你現在放了我,我也許還能替你求情。”


    笑般若的眼眸掃過小千絕,盡管忌諱方才的真火,但是這番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她也不是聽不出來。


    “你想知道雪溪的事情?”笑般若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這些要做什麽?”


    “你和雪溪姨……很熟嗎?”本來想要禮貌相稱,後來又覺得自己被她害了,不應該再叫的這樣熱絡。


    笑般若淡淡道:“一命之恩。”


    “我們來做交易,我爹娘一定會來救我,到時候我可以替你求情,你現在大可以放了我。”


    笑般若哈哈一笑,“你以為她為什麽要將你送來我這裏?”


    小千絕吞了吞口水,看著笑般若危險的眼神,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沒想讓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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