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田村內,大部分的路燈都已損壞。狹窄的巷弄裏,像是能吸收光線一般,黑得很。許明之拿著手機走在前麵照明,領著餘光在村子裏繞了好一會兒,又問了兩個在門口納涼的老人,才總算是找到了周木住的那棟樓。


    周木住的是一棟六層三開間的樓房。房東他們住在五樓,許明之在樓下大門處摁了好一會兒門鈴才看到有人罵罵咧咧地下來。


    看到門外的陌生麵孔,房東隔著鐵門警惕地打量,沒有立馬開門。


    “你們找誰?”房東板著臉,語氣有些凶。


    許明之掏出證件給房東看了一眼後,道:“想找您打聽點事。”


    之前的便衣大概已經來過這裏,房東一見許明之的證件,立馬就說:“周木沒在家,他去上班了,你們要找他的話,得去他上班的地方找。對了,他是犯什麽事了嗎?”


    許明之剛想回答,卻被站在後麵的餘光突然拽了一把。他踉蹌著往後,餘光擠上前,一根煙隨之遞出。


    房東接了煙後,開了門。


    “大叔,這周木的女朋友你見過嗎?”餘光一邊拿出打火機給房東點煙,一邊開口問道。


    房東就著火點了煙後,吐出一口煙霧後,說道:“怎麽沒見過!這小子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福氣,找的女朋友不僅漂亮,家世還好。那氣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


    “那昨天你有見到他帶女朋友回來嗎?”餘光又問。


    房東搖頭:“昨天我沒在家,不清楚。”


    餘光聞言沉默了一下,旋即又問:“他住哪間房?我們想上去看看。”


    許明之在後麵聽到這話,頓覺不妥,剛要阻攔,這房東卻已轉身帶著餘光往裏走。邊走還邊說道:“他住四樓的東麵,我這裏最好的一間房。”


    餘光跟在後麵,問:“他這裏平常除了帶女朋友回來之外,還有其他人來嗎?”


    房東想了想後,說道:“一個多月前,他家裏人好像來過,其他好像沒見過。”


    “他是什麽時候住到您這的?”餘光又問。


    房東回答:“也就兩三個月的時間吧,反正時間不長。”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餘光,問道:“他是犯什麽事了嗎?剛才就有警察過來找過他,問了我不少問題。他要是犯法了,你們可得跟我說,我這地方可住著不少人呢,我得保證他們的安全,你說是吧?”


    “是!”餘光認同道:“不過,我們現在也就是了解下情況,他要是真有什麽問題,我們肯定第一時間告訴您。”


    房東滿意點頭。


    三人很快到了四樓,房東讓他們兩在樓梯這等著,他先去五樓拿鑰匙。


    等房東走後,許明之皺著眉衝餘光說道:“這不合規矩。”


    餘光看都沒看他,淡淡道:“你別進去就行。”


    許明之看著態度反常的餘光,有些頭大,先前就憋在肚子裏的火,又冒了出來,他忍不住問道:“你要是對我有意見你就直說行不行?”


    餘光沒搭理他。


    許明之惱怒不已,但這裏也不是爭吵的地,隻好忍著。


    很快,房東就下來了,開了門後,許明之還是跟著餘光進去了。二人小心翼翼地在房間裏轉了一圈,並未發現什麽可疑的東西。


    出來後,餘光把身上那包剛抽了沒幾支的煙,全部塞到了房東手裏,道:“今天我們來過的事情,還麻煩大叔您幫忙先保個密,別讓周木知道。”


    房東聽了這話,略有點懵,大概沒想到警察做事還得偷偷摸摸的。不過,看在手裏那包他平時從不舍得買的黃金葉,房東還是痛快得點了頭。


    末了,又不放心地問餘光:“這周木真沒犯事?”


    “他就是跟我們正在查的一個案子稍微扯上了點關係,我們今天來也就是走個過場,你放心,剛看過了,沒啥事。你大膽讓他住著就行。你要是真不放心的話,這樣,我們互相留個電話,我這邊要是有什麽情況,我立馬通知您。您這裏要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您也立馬通知我,好吧?”餘光邊說邊拿出手機。


    房東見狀,也趕緊拿出了手機。二人交換了手機號後,房東一路把他們送到了門外,還笑眯眯的,和一開始那凶巴巴的模樣,判若兩人。


    再次回到昏暗的巷弄裏後,許明之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走在前麵餘光,冷聲說道:“我們聊幾句。”


    餘光回頭看他,幽暗的環境裏,基本看不清許明之的臉,但卻能看見他那雙眼睛,竟是明亮帶光,宛若星辰。


    他不由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有意見,你可以直說,別這麽陰陽怪氣!又不是小孩子,鬧什麽別扭!”許明之大概自己也沒意識到,他此時的語氣,並沒有他所認為的那麽冷厲,反而像是哥哥對弟弟一般,雖惱怒卻又無奈。


    餘光已經回神,他微微垂眸,避開許明之的眼睛後,冷冷開了口:“金嬌嬌的案子結案了?”


    許明之一聽這話,頓時恍然大悟。他看著餘光,想解釋,可一時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對於金嬌嬌的案子,他也很無奈。該查的他都已經查了,查不到線索,是他無能,可又能怎麽辦?黃局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他也能理解。金嬌嬌的案子因為缺少證據,本就他殺和自殺模棱兩可,現在又有了她父母的口供作為依據,最後判定自殺,其實也合乎情理。他的遺憾和自責,絕大部分都是來源於他的直覺。可是就像黃局說的,直覺這東西也並非永遠正確,也是會出錯的。這一次,或許就錯了呢!


    “抱歉!”昏暗中,他看著始終不肯看他的餘光,最終無奈說道。


    餘光冷笑了一聲:“你不必對我抱歉,死的又不是我。”


    這話,宛若一記重錘,砸在了許明之的心口,鈍痛難受。他連著深吸了兩口,才把這股難受勁給壓下去。


    “她父母都認為她是自殺,餘光,我真的盡力了。”這話出口,許明之忽然感覺有些委屈。


    餘光沒說話。


    幽暗的窄巷裏,陷入一片寂靜。良久,餘光的手機震動起來。嗡嗡聲,打破了兩人間這種凝重的氛圍。


    餘光拿起手機一看,來電的是文姐。他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扭身往前走。許明之識趣地等餘光稍微走遠一些後才跟過去。


    “文姐,我托警局的朋友查了,但現在還沒消息……”餘光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然後回頭等著許明之趕上來後,問:“柳柳上車的位置是在哪?”


    許明之翻看了下手機上的資料後,帶著餘光找了過去。


    柳柳上車的位置,在富田村的另一邊。有趣的是,這富田村周圍監控幾乎沒有,僅有的兩個監控,一個照到了柳柳下車進入富田村,一個照到了柳柳上車離開富田村。這一切都好像是特意安排好的一樣。


    餘光站在柳柳上車的位置,看著不遠處的那個監控,沉聲問許明之:“你覺沒覺得,這個位置是對方特意選的,他就是要讓我們看到柳柳是一個人上了車離開的。”


    餘光這話,讓許明之皺起了眉頭。他沉思了一下後,問餘光:“那你覺得對方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麽?”


    餘光收回目光,看向許明之,反問道:“你覺得呢?”


    “把周木摘出來?”許明之擰著眉問。


    餘光沒點頭,隻是說道:“我覺得你可以讓人去查一查這個周木在兩個月前是在哪裏,如果我沒猜錯,應該不在月湖。”


    許明之立馬打電話讓人去查。很快,對方就有了消息。對方說,並沒有查到周木在兩個月前是在哪裏生活,周木沒有社保記錄,也沒有銀行卡消費記錄,甚至連那些需要用到身份證的交通記錄都沒有,在現在這樣的信息社會,就算是老年人都很難避免會在生活中到處留下痕跡。如果一個人什麽痕跡都沒有,那說明這個人十有八九是刻意在避免自己留下痕跡。


    不過,許明之手下的人也並非毫無收獲。他們在係統中搜索了一下,發現周木這個名字曾出現在十年前的一樁人口販賣大案中。


    而這樁人口販賣大案,正是許明之參與的第一樁刑事案件。


    事情的進展,完全出乎了二人的意料。許明之擰著眉頭,思緒有些亂。十年前的那樁案子,看似他很風光,但實際上,在這之後的十年中,他時常會做噩夢。也正是因為那樁案子,在工作的這七年裏,他總是會過分執著地相信直覺。


    “我得回一趟警局,這邊也查不出什麽來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許明之理了理思緒後,朝餘光說道。


    餘光卻搖搖頭,道:“你不用管我。對了,那輛套牌車最後被拍到的地方是在哪裏?”


    “朱裏鎮下麵一個叫潘村的村口紅綠燈處。”許明之答完之後,看了餘光一眼,以為他是要去那邊查看情況,於是皺眉說道:“那個潘村地理位置比較複雜,周圍都是山,村裏有好幾條小路通向周邊幾個村子,那幾個村也有小路可以通向其他地方。如果對方真是人販子,不可能會停在那裏的,他們應該是提前踩過點,知道那邊的情況,所以想通過那裏擺脫監控,成功把人帶走。現在距離他們帶走柳柳已經超過24小時了,別說月湖了,隻怕都已經離開江川省了。”


    說著,他忽地話音一沉,道:“餘光,如果我們的猜測都是真的,那麽柳柳找回來的可能性應該不高了。”


    餘光低頭摸出煙盒,抽了一根煙點上,沒說話。其實許明之剛才的用詞已經含蓄了,如果柳柳真的已經被帶出江川省,那麽找回來的可能性可以說幾乎為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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