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猴子會不會出現腰椎間盤突出,這的確是個有價值的問題。


    很多醫生從理論上推斷,腰椎間盤突出症,是人類從四肢爬行進化到直立行走所付出的犧牲。


    椎間盤作為一個器官,它還沒來得及適應直立的人體,趕鴨子上架,於是在應力集中的腰椎,尤其腰34,腰45,腰5骶1的椎間盤,不堪重負,未老先衰。


    猴子與人體的脊柱相似,但又有區別,猴子是四肢爬行,人類是直立行走,猴子的椎間盤無需向人類去承受直立的負荷,理論上,退變會比人類輕很多。


    如果在解剖上發現猴子一生當中,腰椎間盤很少出現人類的退變、突出,那麽這種推論可以獲得實驗數據佐證。


    小五和張林決定發揚牛頓的蘋果精神,課題在討論中逐漸成形---比較猴子和人類椎間盤的差異,找出人類進化因素對腰椎間盤突出症的影響。


    這需要觀察不同年齡段的猴子,不同年齡段要選擇一定數目的猴子,然後以年齡為線索,做出猴子從幼年到老年的椎間盤mri影像譜。


    同理,做出不同年齡人類的椎間盤mri影像譜,將兩張影像譜進行對比,再進行一係列的統計學比較。


    “你要是真把這個問題研究透徹,從原理上闡述清楚,從生物化學、解剖、生理、遺傳學等層麵弄得清清楚楚,那是諾貝爾獎級別的,吃辣椒為什麽引起菊花痛?這個簡單的問題,就催生兩位諾貝爾醫學獎,他們發現trpv1(辣椒辣痛的道理)、trpm8(薄荷涼涼的道理)和piezo1(擁抱感受到壓力的道理)等通道。”徐誌良不知道是鼓勵還是潑冷水。


    張林反正覺得他說什麽都是在奚落自己,研究為什麽吃辣椒菊花痛,可以獲諾貝爾獎,那分析屁的形成機理,是不是也可以獲獎,當然,他不敢去頂嘴。


    “老徐這是真誇你,為什麽吃辣椒會菊花痛,真的,這個問題催生兩個諾貝爾獎。”宋子墨不緊不慢。


    對於這哥倆逗比的設想,楊平表示支持,不怕他們逗比,就怕他們渾渾噩噩,不思進取。


    管他們研究辣椒與菊花,還是猴子與椎間盤,保持好奇心總是一件好事。


    楊平希望科室裏同事的狀態是輕鬆、樂觀、積極、自由,而不是壓抑、呆板。


    ---


    時間安排很緊湊,有了徐誌良,科裏人手也充裕很多,起碼可以做到輪班倒,以前如果帶團隊飛刀,留守人手肯定不足。


    當時去馬來西亞鷹閣醫院跨國飛刀,楊平的團隊傾巢而出,無奈之下,韓主任帶著一幫規培生親自值班。


    這種尷尬局麵,現在不會再現,徐誌良和宋子墨,任何一個留守坐鎮科室,楊平都可以十二分放心。


    所以,現在不管去哪,都是說走就走。


    四通八達的高鐵讓中國的交通十分方便,周五晚上八點多出發,十一點到達桂林。


    在桂林實驗室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八點準時開台手術。


    可能何主任還記得楊平第一次來桂林,對豬雜讚不絕口,這次的晚餐主菜還是豬雜,早上的粥也是豬雜生滾粥。


    梁胖子在均衡飲食的新理念指導下,一直打著豬雜嗝,但是痛風沒有複發。


    何主任帶著大家忙起來,全力支持楊平的科研,他們晚上將四十隻猴子全部拴好,在食物裏麵摻雜鎮靜安眠藥物,讓猴子一直處於昏睡中。


    術前八小時禁食,術前四小時禁水。


    協和的博士們非常敬業,四十隻猴子背部的體毛全部剃除,並提前進行皮膚清潔,剃毛時,他們嚴格按照最新的圍手術期指南,使用剪刀和電動剃刀結合,減少對皮膚損傷。


    每一處皮膚的細微損傷都是細菌的定植點,增加術後感染的概率,最新的圍手術期指南,對術前的備皮,已經禁止使用手動刮刀剃毛,指定使用剪刀或電動剃刀去毛,以減少皮膚損傷可能。


    第二天八點,第一隻猴子準時被固定在特製的手術床上。


    在仰臥位下,梁胖子實施插管全麻,猴子的氣管插管,其實跟人沒有太大區別,就像嬰兒氣管插管。


    麻藥的用量按每千克體重進行計算,每一隻猴子的體重已經在病曆裏有詳細的記載。


    這些猴子,每一隻有編號,每一隻都有一份屬於他們的病曆,詳細記錄它們的各種數據,包括術前檢查結果,脊柱側彎的分型及程度。


    麻醉完成,猴子的體位變為俯臥位,依然靠特製的固定架固定。


    手術室裏,陸陸續續圍了很多人,這些在實驗室輪換的博士們,都是醫學生。


    最年輕的金刀獎的獲得者,讓梁教授如此器重的人,這奇思妙想的脊柱外固定架究竟能否成功?


    宋子墨帶小五消毒鋪單,既然是動物實驗,就要盡可能模擬最真實的人體手術。


    就連術前核對都認真進行,以防止猴子與病曆出現張冠李戴,導致數據不真實。


    楊平主刀,宋子墨一助,小五二助,在腰背部經皮植入椎弓根螺釘,然後裝上外固定架。


    利用十幾個對稱分布的小切口完成手術,而且不破壞脊柱的任何穩定結構,這些小切口,每一個都是兩三毫米左右。


    幾乎流水線作業,一台手術僅僅十幾分鍾,兩間手術室輪流交替,這邊做手術,另一邊開始麻醉猴子,等這邊做完,立刻轉移陣地,到另一個手術室進行手術,如此交替,效率非常高。


    這些猴子麻醉蘇醒後,被送到後山的封閉花園觀察,為了能夠定期旋轉螺圈,用長繩子將他們全部拴起來,讓他們在繩子的限製下活動。


    負責實驗猴圍手術期管理的博士,經驗豐富,他參與過很多動物實驗,他自學獸醫知識,學習看猴子的化驗單,做猴子的心電圖,分析猴子的影像圖片。


    猴子的這些醫學數據與人是不一樣的,它們有自己一套數據。


    這位博士戲言,他畢業後,要去開一家寵物醫院,他一定會是最好的獸醫。


    因為他參與過猴子的心髒移植、肝移植、肺移植和腎移植,切開過狗的大腦,從裏麵摘出腫瘤,治療過貓的大麵積燒傷,至於一些小病,藥到病除。


    這位博士不是隨口說說,他以科研的態度,對這事進行過分析,最後得出結論,改行做獸醫,完全可行,前途一片光明。


    這位長著娃娃臉的博士顯然很熟悉楊平,他很是崇拜地說:“楊博士,金刀獎開賽以來,你是唯一以主治醫師身份奪取冠軍的,你的手術我看過很多遍,簡直太棒了,你為什麽可以把手術做得那麽熟練,而一些新術式,同樣非常熟練,根本看不出是新術式。”


    楊平不可能告訴他,自己有外掛,在外掛空間裏,有成千上萬的手術可以做,失敗了可以重來,沒有任何顧慮。


    “手術做多了,自然就熟練。”


    古語雲:唯手熟爾!


    這就是理由。


    即使正在進行動物實驗的脊柱外固定架,在係統空間,已經經曆過無數次實驗,相當成功。


    手術太簡單,原計劃兩天的手術,一天圓滿完成。


    實驗室的猴山上,四十隻拴著長長繩子的猴子,背上帶著脊柱外固定架,他們很是新奇,各自看別人背上的金屬架子,有的還伸爪子摸一摸。


    如果這些猴子畸形的脊柱,在外固定架的幫助下,能夠慢慢的矯正,這將是一次重大革新,意味著未成年人的脊柱側彎可能不用開刀,就能得到矯正。


    將此技術繼續升級,成年人的矯形也可以用外固定架微創完成,最終獲得形態功能正常的脊柱,傳統的手術矯形,犧牲了很多脊柱的活動度。


    當然也不乏對此質疑的人,連遠在帝都的梁教授也心生疑慮,矯形的力量與方向如何控製,力量的持久性如何維持,在這種張力-應力下是否能夠引起牽拉性組織再生,經皮置入的椎弓根釘是否會鬆動失效,釘孔是否發生感染,一係列的問題懸而未決。


    強生的瑞士研究所,更是不相信外固定架可以應用在脊柱矯形上,他們認為技術的複雜程度難以實現,所以,他們在脊柱外矯形器械方麵的合作對象,選擇了日本的三井博士。


    楊平自己胸有成竹,這不過是在重複自己成功的實驗而已。


    宋子墨也深信不疑,這位楊博士,從認識第一天開始,他吹過的牛都實現了。


    忙乎了一天,到晚上才能喘口氣,晚上是不可能回去了,沒必要弄得這麽緊張。


    晚上在實驗室休息,第二天清早回三博醫院。


    桂林的山水根本沒時間領略,來了兩次,都是從高鐵站直接到實驗室,桂林是個什麽樣子都沒看清楚。


    “這次在日本召開的亞太骨科論壇肯定非常激烈,梁教授、秦教授、蘇教授、孟教授、付教授,一眾大佬全部都會去,據說藤原正男這次誌在必得。”在回去的車上,宋子墨聊到這個話題。


    小五匯報:“高橋到時負責接待我們,他和他的學生會全程陪同我們。”


    “還有---”小五有點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宋子墨見他吞吞吐吐。


    “高橋說,藤原美雪執意參與接待。”小五知道美雪對楊平一往情深,不好意思說。


    這些事情,楊平沒有時間去考慮,他正在想,這次的論壇肯定不能讓藤原正男占上風。


    這次論壇被視為接下來的亞太骨科會議的前奏、風向標,中日雙方誰處於上風,直接決定誰獲得支持更多。


    在國際學術組織裏,話語權非常重要。


    沒有話語權,你隻能跟著別人屁股後麵跑,隻能跟著別人製定的標準走。


    這也是蘇教授、梁教授等人凝聚力量,爭奪大會主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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